第93章 最后一面

夜深人静，月光暗淡，房间内依旧阴沉，空气似乎凝结成厚厚的一层冰，能让人的呼吸愈发的困难。

        席子易的手指轻颤，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疯了还是怒了，到底是他的错还是她的错。

        但他只知道就在下一刻他就后悔了。但下一刻他又安慰自己，陈南西是那种厚脸皮的人，她不是说喜欢自己吗？如果真的喜欢就会加回来，她不是一直喜欢主动吗？

        一直以来难道不是这样吗？

        他退她进，他进她退。

        经过刚刚那一击，席子易再没力气去迎接她的挑战，好似溃不成军。

        就在离他两百米的地方，单人宿舍里，陈南西擦了擦干涩的眼角，发现自己并没有掉眼泪。还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样也好，既然被斩断了后路，她就应该更加决绝的离开，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人都是自私的，生活里哪有那么多无畏的大爱。活到这年岁，人也都知道生活里没有什么特别重要，重要到失去自我。

        她就这么坐了一夜，只是心口隐隐发疼，不知道他今天晚上有没有能好好睡觉。

        再见是在期末考试后，陈南西认识一个研二的学姐，和她在一个班修韩语。

        因为相谈到一处，所以就把自己的事给这位大姐说了。这位马大姐刚好认识席子易的朋友，所以当马大姐和陈南西考试完以后就一起走，正好就看到了席子易和他室友在前面三十米的地方。

        这三十米刚好是一栋建筑到另一栋建筑的距离。另一栋建筑再向前十米就是一个拐外，直接就是一个下坡。

        两人正好都看到了前面两人，马大姐说：“你都要走了，还是一起吃个饭吧。”

        陈南西心里有怨，虽然自己做的也不对，但他做事也太决绝了，翻脸不认人。她不知道其他不是情侣就是朋友之间也会互相删除十几次。更不知道席子易等着她加回来。

        她不去，磨磨蹭蹭在后面。

        但马大姐是个聪敏人，她一眼就看出陈南西内心的想法，拉着她快步往前走。

        而席子易也是有了四处打量某人身影的习惯，这次人在身后也同样被抓进了眼里。

        他开始放慢了脚步，旁边的室友面有疑惑，也不自觉的看了看周围，却什么也没发现。

        但就在这时，席子易将包里的一张纸摸出来，说是废纸要去扔垃圾，又跑到旁边的垃圾桶旁去扔垃圾，磨蹭了好一会儿。

        也多亏他磨蹭这一会儿，马大姐终于带着陈南西靠近了这边。不过马大姐根本不认识席子易，只认识他旁边的室友。

        她借故叫住了旁边的室友，“你也考完了吗？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那室友见到身后的陈南西脸色也不好，当然知道这两人之间又有什么矛盾。他僵硬着脸尴尬的笑，一直看席子易的脸色。

        “好……好啊……”他说，也不知道席子易会不会跟着一起去，这全在他自己意愿。

        四个人下了楼梯，陈南西看他脸色一直不好，气冲冲的就要回去，心里想的是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因为期末考试之后她就回国，机票都订好了，下次来的时候人就在釜山了。

        可以说这一辈子能不能再见都是未知数。

        但表面她还是那臭脾气，她一直在说：“我不想去……”但马大姐怎么怎么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也是过来人了。

        但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席子易竟然生气的走了。陈南西走进食堂的时候回过头来看，就发现人不见了。

        大家不欢而散。

        这大概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回忆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忆。

        反正都是以悲剧收场，不管原因是不是她太作，还是席子易的性格太奇怪，还是两个人根本上就不可能，总之结局似乎就在此划上了终点。

        她颓败的回去，收拾东西，等着六月底回国。

        釜山那边的邀请已经下来了，只需要过去办一次延签，她就能直接读研，而且还是喜欢的专业和教授。

        她也往现实的想，以他那脾气，现在不闹掰以后也会闹掰，到时候损失得更多。放弃吧，她再次做出决定，并给自己打气。

        末艺急匆匆来找她，藏着最后和席子易见面的事，“我机票也订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去釜山办延签呢？”

        “尽快吧，你东西收拾好没？”

        “什么东西？”末艺看她神情不正常，想着也是正常，但她更相信对方复原的能力。

        “你工作怎么样了？演唱会去没有？”

        “你这几天没看我动态吗？我都去过了，而且还发了好多视频，你屏蔽我了？”末艺满是怀疑的问她。

        陈南西也没点开朋友圈查看，只是有气无力的说：“你愿望达成了就好。”

        “给你说了你也不懂。对我来说天大的事对你来说真是微不足道，还没有些人一句话顶用。”她说到这里，最终还是忍不住奚落道：“你把他的名字心心念念记在心里，他现在可连你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你不要乱说了。这件事已经结束，大家各自别再作死就行呢。”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别人多提一句都让她难受不已。

        末艺见她这样，又想让她好过又想隐瞒实情。最后还是说了当时的事，“他嗯嗯嗯嗯你的名字嗯嗯了好久都没嗯出声来，你看他早就忘记你的名字了，你还这么记挂他。”

        陈南西抬头惊诧不已，“你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连我的名字都说不出口？”

        “那是已经忘记你了，你不要自以为是。”末艺已经说得很犀利了，但这并没让陈南西觉得这是值得更加难过的事情，反而让她兴奋。

        对，是兴奋。

        但即使兴奋又能怎样呢？想到之前他控制不住的脾气，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所有的冲动。

        大概又过了一年她才终于明白今日的决定，在经历过新的相遇，新的别离，新的生活，新的生活又与故人相遇后……

        年轻时要她守着一个很爱很爱的人她是做不到的。

        别人都渴望恋爱，为一段长久的男女关系而努力，变勇敢。她也试着这样，但是内心却抵触着。有人享受着暧昧不明的感觉，她不行，只要发现对方有丁点对她的欢喜，就会冷漠到可怕，甚至看起来狰狞。

        还是想一个人走完比失败更远的路，艰辛地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挣扎坚持，饱尝心酸。

        这就是大家口里说的作吧。

        她早就想清楚了，人生下来，不是每一个都要经历甜蜜的爱情然后白头偕老美满一生。世界没有这个规则，只是这样看起来别人会觉得你的人生容易太多，苦味里加了糖水，值得羡慕罢了。

        但是呢，其实世界上更多的人活得不咋样，所以不被人看到并传扬。她想做那个活得不咋样也不会太惨那种。

        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学会了写信，拒绝发短信或是用其他电子社交软件。因为这次刻骨的离别，她喜欢上写信，特别是刚刚到一处陌生地方的时候，在节日的邮筒前，在老师发下的贺卡里……

        在写信这种笨拙又缓慢的通讯方式里，她似乎觉得自己一直在作为旁观者观看自己的人生经历以及内心，一直以自省的态度安抚并鼓励自己。将过去的遗憾写下来，又用沾满希望的句子填满那些空缺，就像是填满心头的遗憾与不甘。

        年少的不甘，总要用一种仪式去消磨或祭奠。

        再次来到釜山，陈南西和末艺已经没了当初来旅行或是只是探路的心情，她们不知不觉已经将这座城市当成“家”，但这“家”又那么的陌生，一切如同刚刚踏上这片国土，让两个年轻的姑娘满是迷惑。

        “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好吧？”末艺问她，而且是再三确认。好像陈南西的答案对她很重要。

        陈南西知道，她这么问是因为舍弃了原本就不错的生活，属于来冒险。陈南西这才记起来，末艺属于交换生，只要语言学好了，就连面试也不需要就可以去本校读研。

        但现在来到釜山，她就如同其他自费留学的中国学生，一切都要靠自己。

        陈南西问她：“你看我什么时候过得不好过？从小到大都没有。”她就是这么自信的告诉末艺，而末艺就喜欢她这种自信。

        “你不要抛弃我。”她说。

        其实末艺在陈南西面前就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姑娘，也很喜欢撒娇，虽然要强，但却愿意把骄傲和宠爱都让给陈南西。

        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世俗，陈南西觉的。

        但末艺心里知道，陈南西的择友条件其实是很高的，如果她不是足够的优秀，很有可能会像是何青青一样，说放弃就放弃。何青青现在确认两人的离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伤心还是失望，一直没有和两人说话。

        离开首尔去釜山办事的那天，两人没带多少东西，但是的这一趟都是忧心匆匆的。这条线路有许多站，上上下下无数的客人，终于两人有一种融入其中平凡而麻木的感觉。

        之前两人都是一脸新鲜，如今只是各自听着歌，想着过去，彷徨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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