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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背后拥她


“沈大人。”

        漫长又空旷的廊道静得出奇,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的刹那,金月容几乎不敢呼吸。

        那些恶贯满盈的犯人就关在她四周的牢房里,而她的侍女、她名义上的“儿子”,就在这条廊道的另一头。

        她分明将声音压得极低,尽力保持着冷静,可传回她耳中时,她依旧觉得自己太慌乱了。

        可慌乱的似乎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人。

        她只能听见自己如鼓如雷的心跳声,身后那人落在她耳畔的吐息依旧是平稳的。

        “娘娘会陪微臣一起活下去吗?”

        良久,她甚至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也适应了周围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似以前只是不经意地询问和捉弄,他这回的话里带着威胁,也带着恳求,像在哭,也像在笑。

        她突然后悔过来这一趟。

        即使她的性命是从阎王爷手里偷来的,即使这一生都烂到了泥里,她还是想活。

        毫无征兆的一场刺杀让她措手不及,她寄人篱下又苟且偷生,又能真正信任谁呢?

        来这大理寺,她是想亲眼看看那张遗书,想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夺她性命。

        不想,她竟忘记了自己身边还盘踞着一条吐信的毒蛇。

        至交好友离世,他此刻应当是伤心的。

        可是他这样恶劣又高傲的人,也会伤心吗?

        “哀家自然想活。”至于是不是和他一块儿,现在由不得她,将来的事,又谁也说不准。

        说完这话,金月容就觉得身后那人笑了,她疑惑地瞪大了眸子,却忘了眼前还有两只冰凉的大手遮挡了她的视野。

        蕃汗女子的眸子都是清浅又漂亮的,眼睫也是,长而卷翘,像展翅扑闪的蝴蝶。

        她一睁眼,蝴蝶便拂过那座冰山。

        再一扑闪,冰山便融化消失了。

        “沈酬言!”

        她稍稍提高了声线唤了身后人的名字,因为他实在太过放肆,掌心移开的一瞬,他便从背后紧紧搂住了她,力道很大,似乎在妄图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

        “娘娘一直陪着微臣,好不好……”

        这回便不是再问她了,而是在喃喃自语。

        就像小孩子偶然得了什么物什当成宝贝不肯撒手一样,她稍微使些力气妄图挣脱,围在她腰侧的那两只长臂便收得更紧。

        不知从何时开始,耳畔不再传来低喃,而是极其细微、几不可闻的抽咽声。

        他哭了?还是她太过紧张忐忑,听错了?

        手握千万人性命的阎罗也会哭吗……

        “娘娘您没事吧,您快出来吧,这地牢关的都是罪大恶极之徒,您是千金万金之躯,怎么能在这种地方长待呢?”

        唐横尖锐焦急的声音从廊道另一头传来,随之而至的还有愈加靠近的脚步声。

        “沈……”

        眼见走廊那头的人影越来越清晰,金月容不觉咬紧了下唇,正想小声提醒身后那人,话未出口,禁锢在她腰侧的力道便骤然消失了。

        温热的吐息,若有若无的抽咽声,也都一同消失了。

        “拜见丞相大人。”

        唐横见了沈酬言和金月容在一处倒也不惊讶,只当是二人偶然碰上了。

        “娘娘可见到谢将军了?”唐横小心翼翼问。

        “见着了。”答他的却不是金月容。

        唐横见状,倒没有多问什么,还是那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娘娘既见着了便随奴才回去吧,这地儿哪能长待。”

        她哪里见着了,沈酬言为什么替她答话?

        可惜还未待她投去疑惑又愤怒的目光,罪魁祸首便拂袍而去。

        也正在他回到光亮处的一瞬,金月容抬起眸子愣怔了一瞬。

        原来沈酬言今日并没有穿他那身招摇惹眼的暗红长袍,只穿了件墨色圆领衫,半点花纹都无。

        穿得如此单薄,怪不得方才抱她时胸膛都不似从前滚烫。

        “娘娘,您方才应当也见到了,谢将军走得安稳,仵作也来过了,证实谢将军确实是借狱卒不备夺了弯刀自裁,血书上的字迹也对比过了,确是谢将军的笔迹无疑。”

        走出地牢的途中,唐横向金月容解释了几句。

        “哀家想看看那张血书。”

        金月容闻言止住脚步,拢了拢披风,目光透着几分坚定。

        “这……毕竟是污秽之物,恐会污了娘娘圣目。”唐横似乎没想到主子对这物什如此感兴趣,一时间也有些难办。

        “母后想看便看吧,谢将军辅佐父皇,当了一辈子忠臣,如今又以死明志,他的遗物,算不得污秽之物。”

        小皇帝听见二人的对话,起身向金月容行了礼,应了她的要求。

        谢将军和先帝同岁,及冠之年则入朝为官,也算是看着小皇帝长大的,小皇帝对他还是有些情谊。

        “是。”唐横得了命令也不再推脱,拍了拍手令下人呈上那张血书。

        如流波所说,上头只有寥寥几句,金月容也都能读懂,正面说谢二小姐殿上行刺是受人胁迫,背面则只写了一句“此事与沈大人无关”。

        写到“无”字,血迹已经浅了,字迹也歪歪斜斜,不似前头工整,可它的主人依旧将“无关”两字写得完整,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走得无愧而安心。

        “哀家听说……谢将军他与丞相大人是忘年之交。”金月容沉默许久,终是问了这一句。

        “是”,唐横似乎也有些感慨,“丞相大人一身武艺由谢将军所授,少年时还跟着将军上过战场,沈太师走后,也是谢将军明里暗里一直关照孤身一人的丞相大人。”

        怪不得……

        出了大理寺,雪花仍簌簌落在头顶,却不像来时那样冷了。

        “还以为这雪会停呢,要不奴婢去让他们准备一顶轿子吧。”

        流波替主子拢了拢披风,又给她戴上兜帽,念叨了句。

        清亮的嗓音召回了金月容的思绪,她点了点头,搓了搓手掌正想往前走,提步的一瞬,腰侧却似乎有什么物什突然落地。

        “公主还说这东西丢了,您瞧,这不还好端端地被您带在身上吗?”

        流波笑着将其拾起,掸了掸上头的雪花递给金月容。

        原来是那枚如意结。

        也是自蕃汗来到大胤,金月容从不离身的东西。

        她记得很清楚,如意结自先帝驾崩那日起便丢了,如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身上?

        掸去雪花,再看见上头那熟悉的字迹她便清楚这是谁的杰作。

        上头用蕃汗文字写了个“三”。

        离除夕,他们偷/情之日,只剩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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