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师娘标准

正月，本是欣喜的节日，可在婆婆那里却并不欢乐。丧衣新作，白笼高挂，和这雪是一样的。

“可以下葬了……”主持婆婆丧事的人很多，受过婆婆恩惠的人几乎都来了，除了一个筠琦。

陆笙抚着那棺木，一言不发，而所有的人也都在等着陆笙发话。

灏泽一身丧服走了过去，只站在师傅身后看着他：“师傅，婆婆要下葬了。”

陆笙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默默的、轻轻的将手放下，往后退了几步：“知道了。”

让开了这条道，就算是再不舍，又能如何？

很多人，面上都是悲哀。

天上，突然撒了一片的白色，与这雪地融为一体，无人在意他们之间还有无差别。

此刻，筠琦正在君齐书生府中仔细研究师傅丢给她的书籍，那书里，提到了一个和嵇崇很是相似的人。

她沉浸其中，完全没有注意到，陆笙与灏泽出门时的那一股股担忧和悲伤。

陆笙说，从她那么小开始，经历了无数的痛苦和生死离别，这一次，就彻底瞒着吧。

灏泽明白，如是此事只有师傅一人知晓，他也定不会让自己得知真相。

如果可以，尽了全力去保护筠琦吧，为了她这不堪折磨的前小半生。

而不曾多虑的她，正在被师傅师兄呵护的很好、很好。

墓地那里，灏泽眼睁睁的看着婆婆的棺材就那么被人放入，铲了第一堆土扔向棺木，第二、第三……

土堆得越高，越发让他们心中难以接受。不知是谁，先放声哭了，惹得一群人，都哭了。

那嚎啕的程度，不亚于自己的亲人去世。

墓碑，墓穴，婆婆就永远的躺在那阴暗的地下了，他们也相信，婆婆这样的好人，会有一个更好的去处，来生一定更美好。

有这么一瞬间，陆笙忽然希望，佛家的信仰，是真的。

“师傅，师兄，你们今天怎么出去这么久？

书我都看完了，药也喝了。师傅，我最近这么听话，能不能再去婆婆那里住？”

上次走的时候，婆婆说了，以后有空要教她怎么酿女儿红的呢！

灏泽的心一疼，装作若无其事：“天天就知道麻烦婆婆，婆婆年纪大了，喜欢安静，你那么闹腾……”

灏泽的话还没有说完，筠琦一眼看见了他们脚边的泥土：“你们去拜祭师公了么？”

灏泽忽然呆滞了，难怪师傅看着婆婆下葬之后，又去师公那里祭拜。

“最近天气不好，我也派人专门去照顾婆婆了，府上要什么有什么，还短了你的不是？”一手伸去，将筠琦拉着往书房走去，“看完了是么，和我说说，你有什么看法？”

被师傅突然拽走的筠琦，只隐隐约约感到了一点点异样，又因为书籍转念不再多思。

“算了，我们再来想想你的字如何？及笄也是很重要的事情，为师还要好好考虑筹划举办的事情。”师傅本不是喜欢这样场面的人，就连师兄的及冠，也因为师兄自己不喜欢，而没有那么麻烦。

筠琦不禁感叹：“师傅，你这是舍得花钱、想和别人表面客气客气了呢。

真难得……”算不上夸奖，还多少带着讽刺的笑意。

陆笙故作怒意，没有理她。穿过了众多地方，回到了这书房。

“乐馨如何？乐于红尘，不忘初心，谐音取德艺双馨的馨？”陆笙将她放开，从左边书架上取下一本书，书里夹着一张纸。

上面好像有很多的名字：“乐馨？阮乐馨？师傅，你觉得好听么？”这一个字，似是师傅最看好的。

可念着听来，真的不那么顺耳。许是自己阮筠琦听的习惯了，突然这样多了字，奇奇怪怪的。

“乐于红尘，不忘初心，这是为师对你的期待。也许，你不喜欢，也许听着别扭。

如果真的勉强，为师也可以重新再想。”

那张纸被他放下，密密麻麻，何止是名字，更多的是划去的痕迹。

陆笙在非案件的事上，偶尔也会纠结难选，看来这及笄竟成了师傅难以挑战的难关。

“可师傅不要忘了，你是师傅。我十五岁，给我取字是你的特权，我给的。”一拍胸脯，格外显得义气的动作，在陆笙眼里虽不伦不类，却还是笑了。

阮乐馨，只是一个偶然会被问起的字，天下将来需要记住的，是阮筠琦。“不是觉得不好听么？”眉角起了宠溺。

筠琦耸肩笑着，拿起了师傅的那张纸：“划掉的说明都不是师傅满意的。

既然这剩下来的是师傅的期待，反正又不是改名字，我只会告诉别人我叫阮筠琦。

及笄如果真的这么重要，看来这一次我要好好和师傅学一学，以后总能有用到的地方的。”

这个以后，是未雨绸缪到自己将来的孩子了么？一个才快要及笄的丫头，竟然就想着将来的娃了？

“想的可真是美，有没有人愿意娶你还不一定呢。”转身，将书放回了原处。

筠琦却一脸得意的望了过去：“师傅，这话你就错了。明明是想娶我的很多，还得看我愿不愿意嫁的。”

这句话还是颇具自信的，也许是想起了先前的轩辕平，又或者只是为了反驳师傅的话，随意的一说。

反倒是陆笙，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自己的徒儿：“一马平川，知不知？颜容是姣好，可身材太平庸了。”

一马平川？筠琦不禁低头看去，又瞬间气势恢宏的挺胸道：“女扮男装不是更好？我以后就要自封钧少公子，女儿家的打扮，等我遇到心上人再说就是。”

钧少公子，她的想法永远都是稀奇的、新鲜的。

“好，小公子，那就安心等你的成年之礼吧。”难得还是很像她父亲。乐馨二字是从阮家暗卫那里得来的线索，听说是阮寒傲早就定下的。

声乐之丝，馨竹之意。这才是阮寒傲的取字之处。

提到这些，筠琦忽而发愁起来：“师傅，听说族长有意给师兄联姻，对方是哪家的姑娘？”

陆笙本是一脸的笑意，却在听见族长二字后，不由得生了一分寒意。以前还会敬畏几分，现在，完全没有必要。

“那不过是流言蜚语，你师兄是我门下弟子，也是和我一起长大，他的婚事我本有意让他自己做主。

现在，即便是有人要给他找媳妇，那也只能是我来安排，轮不着他一个外人掺和。

你，将来也是一样的。如是遇见了一见倾心的，告诉为师……”

告诉自己，然后如同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也足够配得上筠琦，是否就能托付出去呢？

至此，陆笙愣住了。

“那是自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就像是半个父亲，不告诉你替我做主，还能告诉谁呢？”筠琦顺其自然的接下了师傅的话，兀自幻想着有朝一日，能身披凤冠霞帔的样子。

不过，这衣裳，记得某个新娘子好像却满脸悲伤的从身边跑走。那，是谁呢？

再一细想，忽而想到，唐姐姐也没有和即墨瑜正式拜堂。那岂不是一辈子都再没机会穿了？

明媚如初，转眼便放下了：“师傅，我觉得还是那句话，你应该先考虑给我们找个师娘的。”

陆笙斜眼将视线转移，是啊，多少人说过这话了。

他的确不小了，该成家的。可如不是当年在唐敏儿的事情上颇受打击，曾经的真心，在曾经的姑娘身上用的太深。

这多年，他再没有遇见第二个能心动如此的女子。所以，也因此耽误了很久。每每看见秀色可餐的，欣赏欣赏罢了。那些都只是过眼云烟，形同六宫粉黛无颜色。

“在你心里，师娘是什么样的呢？”陆笙显然并不愿意将就着找个不错的姑娘，便问了筠琦。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茫然了。师娘，是什么样的呢？为何总有种不甘心的情绪：“反正师娘不能比我小……”

迫于无奈，没想到最后回了这么一句话。

不能比她小，不能比她小？陆笙那呆滞的眼神，仿佛是不敢相信筠琦眼中师娘的标准，就是不能比她小……“除了年纪？”

“哦，除了年纪，长得好看就行不要太漂亮，不然我嫁人就不如她美。

还有一定要贤惠，会做饭给我吃，最好会武功，能和师兄一样保护我们。

家世，那就无所谓了，反正师傅你也不缺钱不缺势力。”

没想到，筠琦还是很有想法的。

可这些想法，还真是不知怎么评价。

“小琦，你这是给为师找师娘，还是找个佣人、护卫啊？

从容颜到家世，你怎么不说找个门当户对的？

还有，不会做饭不行么？家里不缺厨子，你自己的手艺都只是那样吧。”

听师傅竟然直言不讳的批评了自己，什么叫自己的手艺也就那样？白眼立马翻了过去，凑上前紧盯不放：“师傅是断案圣手，破案无数。往后要是娶了师娘，必然少不了带出去。

如是倾国倾城是很有面子，可也很容易招人嫉妒、引人瞩目。

如果经常出门，总不能一直把师娘丢在府上，所以能带出去的要是不会做饭，怎么照顾师傅？

家世就更明显了，如果和任何势力有关，对师傅你很不利。”每一个的解释，都完美无缺，说的非常在理。

末了一个转身，背对着师傅：“如果你们都不会武功，按师傅的身份，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是啊，听她分析的时候，就连陆笙都忍不住认为，将来他的妻子必是这种类型的女子。

然而，世事难料不是么？“如有一日，为师娶的与你所说背道而驰，你可会反对？”

反对，难道徒弟还有反对师傅婚事的权利？师傅这话说的真是不知该不该同意。“师傅，前面那些都只是我的想法，可师傅是否会这样寻找师娘，什么时候娶亲，这都是师傅自己的事。

就像师傅说，我们的婚姻大事，自己作主一样。”

风声紧，压窗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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