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扑朔迷离

正月十八，立春己过去五天，刚过完元霄节的驸马府院子里的灯迷还没拆下来，罗禹就领着李秀宁来看玻璃房里含苞待放的桃花了。
  为了建造这只有四十来见方的温室，罗禹动用了巨大的财力，光六块四尺见方的透明琉璃就用了五百贯铜钱，还不带讲价的。
  没办法，这东西现在贵得要命，要得急随人家怎么开价，不过店家也知道是驸马府购买的，没有往上喊价。
  温室的架子花了一天时间就搭好了，地址选在温泉泉眼附近，用一根竹子打通后连通到棚子里，以保证温室里有足够的热量。
  没有薄膜，只能用几层绸纱代替，然后用麦杆编成束状，连在一起，再做成拉卷形式，盖在绸纱外面，需要时在下面拉绳索就能控制麦束盖的关合程度，很方便。
  桃树是搭架之前就整株移过来了，也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方法，碗口粗的树身竟没有一点伤害，绿叶新芽的样子，仿佛以前就是长在温室中一般。
  这是野桃树，花期比桃园里的要早，许多黄豆大小的花苞正在慢慢长出来，正适合罗禹的温室实验。
  秋儿带着李渊赏给李秀宁的十二名婢女一起过来了，她们的主要责任就是分三班照顾李秀宁，保证她身边每时每刻都有四个婢女，可见李渊对李秀宁和孩子的重视程度。
  罗禹先前就来看过施工进度，并提出了一些改善建议，如今成形的温室就像他记忆中的蔬菜大棚模样，长三丈，宽两丈，最高处达两丈。
  建这个温室当然不是只为了看先开的桃花，罗禹打算在里面种些青菜，李秀宁现在需要这些青菜来补充维生素。
  有了温泉的加持，现在种下的青菜会比外面的早上许多时间，让李秀宁可以先吃为快。
  今年只能保证这点了，等闲下来后罗禹得研究高炉和玻璃、水泥的烧制方法，明年就能大规模的建造温室了。
  驸马府有两个花匠，罗禹早教会他们什么时候打开或关闭温泉热气通道，白天阳光照到棚子上时就要把麦束全部拉到棚顶上面，阳光消失后再放下来，什么时候浇水等等注意事项。
  今日接到程潇报告，说是桃花开了，就带着李秀宁她们过来看看，顺便把搜罗到的蔬菜种子给花匠，让他们改行种蔬菜，将来大棚盛行后，他们就能当师傅，过上更好的生活。
  改变不了太多人的命运，但身边这几个人总还是有力量改变的。
  温室里温度比外面高出一大截，湿气很重，不适合李秀宁她们长待，但只是进去看看桃花还是可以的。
  这株桃树不高，枝杈却很多，种在温室的正中间位置，四周的土都按罗禹要求翻过了，高出地面三寸，靠里面的菜龚己经种上了白菜和萝卜，平整好了，两边还等着菜种，上面还有一个一个的小土坑。
  一进去，一阵清香扑鼻而来，这香气混合着水气，别有一番滋味。
  从预留的通道走近一看，树上桃花的形状千姿百态：有的含苞欲放，像害羞的小姑娘；有的花瓣已经完全展开，一丝丝红色的花蕊，顶着嫩黄色的小尖，调皮地探出头发，似乎在向李秀宁她们炫耀自己的婀娜身姿……
  罗禹没有第一时间进去，在外面问两名花匠桃树的情况，温室里没有蜜蜂授粉，还得教他们人工操作，不然这桃树今年结不了果。
  卢晓送来了四国联军合围洛阳的情报，罗禹顾不得再说话，进到温室跟李秀宁交待了几句，让她们别待太久，免得湿气入体，然后就快步往前厅走去。
  李渊让薛礼把这情报送过来，无非就是想集思广益，为身在洛阳的李世民出谋划策，可能随时会有旨意传达。
  洛阳东门，李世民站在城墙上早就见到王世充后队有一个用黑布罩着的东西，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待再细看时张须陀的兵马已到东门下面。
  然后就是他说完话后再次上马往北冲杀，紧接着薛万彻出城救援，注意力一直都在战场上，倒把那黑布下的东西给忽略了。
  直到薛万彻单骑回城时才把八牛弩给亮出来，显然就是想给薛万彻致命一击。
  八牛弩射出来的箭速度快，杀伤力大，它能在百步内把人击飞一丈多远，但也有缺点，就是破空声也大，很难瞒过对手，之所以避不开，是因为根本没有给对手反应的时间。
  羽箭从吊桥与城门洞形成的缝隙中穿过，朝薛万彻后背射去，城外的人因吊桥的上升己看不到城门洞里的情况了。
  没有惨叫声传来，也没有格挡声，甚至就连羽箭钉入墙体的声音都没有。
  战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想知道薛万彻的命运到底如何了。
  城墙上的李世民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为何王世充的人第一箭会射向已经到城门洞里的薛万彻，而不是位置更为明显的他。
  念头还没闪完，弓弦声又响起，破空声再度传来，这次的目标正是李世民。
  亲卫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羽箭已到面前，也幸亏李世民留了个心眼，破空声响起时他就仰面往后倒去，但羽箭速度太快，他这个动作就如同被射中面门一般，吓得众人心胆俱碎。

  羽箭贴着李世民的鼻尖划过，往内城应场方向射了过去，竟然直接穿过了宽阔的广场，撞到内城墙后折断掉落到地上。
  如此威力，钉入人体，十死无生，难怪朝庭要将八牛弩控制在手中，工匠技师一应从业人员，都有官身，吃皇粮。
  薛万彻听到破风声后早就知道是八牛弩发射了羽箭，他常年在外征战，对各种武器的性状了如指掌。
  在疾速的羽箭面门，挥槊格挡什么多余的动作是没用的，唯一的方法就是趁势往前趴下，可身在马上的他趴下去也没用，背上依旧会被羽箭划伤，甚至直接被穿过身体。
  他的方法就是将身体倒向侧边，同时将缰绳往同方向接，让战马也跟着转向，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人和马都避开了羽箭的攻击范围。
  这是战场上总结出来的保命招数，薛万彻靠这招不知道躲过了多少暗箭，这次他也是这样避过羽箭的。
  城门洞的尽头就是刚刚进城的兄弟们，为了不让羽箭伤害到他们，薛万彻瞅准机会，拼着右脚受伤的危险在羽箭经过身前时，伸脚点了一下有些减速的箭身。
  按理来说羽箭在这么短的距离是不会有如此明显减速的，可能是在穿过吊桥时碰了一下桥身，才导致出现这样的情况。
  脚一碰到箭身，羽箭便改变了方向，先是往右拐了一下，然后擦着墙闪现出火花，力尽后掉落到地上，所以才没有发出更大的声音让别人听到。
  程知节刚想进城门洞查探情况，薛万彻已策马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相问，城墙上传来惊呼，心道不好，难道太子出问题了？
  抬眼望去，一支羽箭闪着寒光飞速掠过头顶，往内城方向射去，看方位正是李世民刚才所站立的地方。
  这一突然的变故直把所有人都吓得亡魂大冒，太子若出事，如何是好啊。
  李孝恭在北门督战，牛进达在南门守城，就连长孙无忌都守在西门，李世民本来是坐镇中军的，只因张须陀杀入敌阵才来到东门，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靖和杜伏威攻破汝南郡后毫不停留的北上，特战队将朱元璋往宜阳、嵩县方向撤退的情报送了过来，李杜二人看后决定兵分两路，由李靖继续率三万精锐骑兵北上洛阳救援，杜伏威则根据朱元璋进一步的撤退方向再决定在他必经之路上设伏，争取一战消灭明军主力。
  计较已定，李靖交待了两句后就立刻宣布轻装进军，争取下午就赶到洛阳南郊，打王世充一个措手不及。
  汝南离洛阳只一百八十里，轻装骑兵两个多时辰就能赶到，此时刚好巳时正，正常情况之下，申时末就能到达战场了。
  王世充和窦建德得报，东门城墙上那个疑似李世民的人被八牛弩射中头部，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这个消息让两人心中涌起希望，其实张须陀的兵杀过来时，他就在赌，赌李世民一定会到东门来观战，一为了解实际情况，二也是看张须陀是否真心归降，所以他在派出援军时就命令副将带了一架八牛弩过来。
  为防止过分暴露，还用黑布遮了起来，迷惑唐军，普通的弓箭根本射不了那么远，想要在后阵出其不意的干掉唐军重要人物，非八牛弩不可。
  副将很聪明，找准机会第一箭射向了英勇无敌的薛万彻，制造混乱，引开唐军的注意力，然后再冷不防的出箭射向城墙上观战的李世民。
  他不认识李世民，但能在上面观战并下令，还有贴身亲卫，且这么年轻的人，除了李世民外，实在想不起唐军还有谁符合这些条件。
  不管了，是也好，不是也罢，只能怪你倒霉，能死在八牛弩之下，也算对得起你的身份了。
  羽箭破空，城墙上的人应声倒下，虽然没有看到血雾升起，但他不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人能避过八牛弩射出去的箭。
  窦建德得报后也欣喜异常，如果李世民身亡，不但洛阳指日可下，且对李唐的打击是致命的，三分天下的局面很可能就会以此为起点，成为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大势。
  因此，这事不能马虎，必须确定唐军的最新动态以及李世民的生死，为此，他不惜启动了洛阳城里本不打算现在就用的死士，打探消息。
  王世充也同样启用了早就留在洛阳城里的死士和探子，他也想确定李世民到底身亡没有。
  一时间，洛阳战场竟奇迹般的安静下来，攻守双方都不再挑衅，静等着最新军今的到来。
  李世民根本就没受伤，他又为何不露面？或许他也想以假死来迷惑王窦联军，给他们希望，然后再配合援军一举消灭他们。
  战局一下竟然扑朔迷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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