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东都洛阳

李渊的设想很快就实施起来，北面派出刘文静和唐俭带着金银财宝前往突厥军前谈判，向突厥称臣，争取两年内不和突利可汗起冲突。
  西面秦州方向派出段志玄率领八千人马加强防御，防止薛举再次兵临城下。
  南面目前还没有敌情，但为了防备吐蕃突然出兵，也派出徐世绩率领一万精兵，进驻成都。
  东面的潼关方向由李孝恭亲率一万五千精兵驻守，待春暖花开后再相机东进，威逼洛阳。
  时不我待，不得不在大雪中先行安排，三万多人马在领到封赏后第二天就集结完毕，冒雪赶往各自的目的地。
  长安守将换成了秦琼，他连升三级，变成右武军中郎将，赐爵华阴县子，一时荣耀满身。
  李渊还与他宫禁直入奏事权，凭令牌随时可入宫面圣，这权利连太子李世民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李渊圣眷的。
  同时，掌管特战队情报网的薛礼，也被破格重用，升了两级，成了秦琼副将，赐爵蓝田县男，同样有直接面圣之权，这样安排，他等同正式脱离了太子李世民帐下，应该也是帝王之术的结果。
  当李世民听到他们的任命后，苦笑一声，看来皇位比父子亲情更重要，父皇这一下抽走了身边两员大将，显然是对他拥有这么多能人不放心。
  尤其是薛礼的离开，让李世民失去了最快速得到各地情报的机会，釜底抽薪啊。
  其实这是皇帝对太子最真实的想法，尤其是在战时，父子亲情先放一边，权力的游戏本来就是如此，谁都想更进一步，太子身边能人太多并非是好事，有时候这些能人会变成太子不尊父命，不事皇权而推波助澜的帮凶。
  落子无悔，这样的安排对父子俩最有利，李渊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迁就李世民，而李建成，除了得封齐王外，还赏了大把的金银珠宝，甚至还把重臣魏征派到齐王府去教他读书。
  东都洛阳，第一场雪落下时，程咬金正在看着各地汇总过来的情报，他很清楚的知道，洛阳不能再死守，开春后就会迎来各势力的争夺。
  前些天收到唐国公李渊的来信，信中所说之事他不是没考虑过，投效李家并不是唯一的选择，更何况他不欠李家任何东西，当初运城之战，他还耍了李秀宁几次，谁知道投效过去会不会秋后算账。
  想要攻破洛阳，没那么容易，杨广筑城之时就是按兵城设计的，护城河宽五丈有余，外城城墙更是高达四丈，内城城墙也有三丈高，东南西北四面都各建有两个常平仓，里面储备的粮食足够二十万军民敞开肚皮吃一年。
  府库中的兵器铠甲满满当当，为了保证洛阳的安全，连东征高丽都没动用这里的储备，可见杨广对洛阳的重视程度。
  经过程咬金半年的经营，洛阳逐渐回复到民户三万户，共十二万余人，精兵达四万余，这也是窦建德为何要联盟他南北夹击朱元璋的原因。
  雪越下越大，木炭的火很旺，上面的水壶冒着白汽，似在提醒着程咬金可以泡上一杯热茶了。
  但程咬金并没有动手，他正看着杨侑的禅位诏书，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大唐王朝建立，杨侑又在李渊手里捏着，表示大隋已经彻底完了，而取而代之的李唐又是否真的天命所归，现在谁也说不准。
  这种情况之下，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不得不慎重选择，且看下去吧。
  洛阳的地位很重要，南边的王世充、北面的朱元璋，西面的李渊都在打这里的主意，程咬金不得不仔细考虑该依附在谁的羽翼之下。
  李渊建立大唐后，王世充趁杜伏威联军因下雪撤围信阳以后，匆忙轻装北上，在蔡州建制，他自称郑王，以蔡州治所汝南郡为国都，加速招兵，欲与群雄一争高下。
  而河北窦建德也急不可耐的自称夏王，以邯郸为国都，然后北联罗艺和侯君集，东取衡水、沧州等郡，但罗艺和侯君集根本就没有回复他，只是从行动上默许了他的扩张。
  朱元璋见群雄纷纷自立为王，他也不甘示弱自称大明王，以朝歌为国都，派兵北上围攻安阳，迫使窦建德回军救援，然后趁其不备东进东郡，想东渡黄河到山东跟赵匡胤抢地盘。
  一时之间，自立为王者多达四五个，再过上些时日，或许还会增加不少。
  赵匡胤也不惯着他，这一年以来山东大地基本上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虽然杨广东征抽空了山东的民户，但自从战败回军后，山东也渐渐回复生力，那些府兵和民夫在赵匡胤调高军饷的诱惑下，纷纷加入了他的阵营。
  听闻朱元璋占了东郡，赵匡胤派出两万精兵进驻菏泽，看住黄河和运河，只要朱元璋一有异动，就会给他雷霆一击。
  郑州的张须陀没有再表态中立，他的态度一直都是个迷，新文礼和雄阔海当初南下攻打宇文化及之时就写信给他，希望他能一起进攻金陵，他搪塞了几句，就是不动身。
  如此一来，中原大地南北都有称王之人，反倒是身处中间的两人左右逢缘，打不得也联合不到一块，这种局面应该持续不了多久了。

  程咬金把全部情报汇总后，叹了口气，就现在各地的实力而言，李唐无疑是最强大的，难道真的要将洛阳拱手让与李渊？
  不妨试探他一番，让大唐太子过来接收洛阳，他若同意，我自然无话可说，不动刀兵将城池献与他也算是帮洛阳百姓免去一场兵灾，如若不同意，也就怪不得他做出任何更有利于自己选择了。
  拿过笔墨纸砚，只一会就写好了信，用信封装好后封漆盖印，叫过来一名文书，叫他在信封上写了“致大唐陛下亲启”几字后，又叫来一名亲兵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后，让他依计而行。
  罗禹四人艰难赶到了一个小镇，花了一辆银子的高价买了一辆马车和两匹劣马，顺便屯了一些粮食，吃罢午饭后不顾店家的挽留，再次起程，希望能早点赶到长安。
  官道上的雪很厚了，木轮辗在上面划出了两道黑色的辙印，孤独而平直。
  有了马车的加入，终于不再那么辛苦，罗禹在马车中间还装了一个铁锅，用铁链吊在车顶，铁锅里面正烧着木炭，马车帘子随风飘扬，时不时有冷风进来，倒不用担心二氧化碳中毒。
  卢晓和程潇二人轮流赶马车，实在冷得受不了就进来烤会火，很是惬意。
  晚上尽量赶到有人的地方住宿，实在不行就找个背风的山洞对付一晚，如此走走停停，直到第七天才走了一半路程。
  照这种速度赶到长安，怕是得到年关了，不过反正也无甚急事，晚几天到也无妨。
  李世民喝了一口烧刀子，低声对坐在左手边的长孙无忌说道：“大舅哥，你说说看，现在我该如何行事才能让父皇放下心中防备？”
  长孙无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太子殿下何来此问？微臣听不明白。”
  李世民笑道：“此间就你我二人，所说之事只入你我耳中，再说了，我是真要向你讨教。”
  长孙无忌听完也不回话，只用手指沾了一点酒水，在桌上连写了三个“忍”字，然后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而桌上的字被衣袖一扫，早已消失不见了。
  李世民心领神会，十七岁的年纪到底还是定力不够，多做多错，不做就不会错，上朝只带耳朵过去就行，要实现心中抱负，得等父皇百年之后自己独掌乾坤，到那时候，有谁能阻挡？
  李渊看着薛礼送过来的情报汇总，心中正盘算着派谁往常山、涿州说项，将罗艺和侯君集争取过来，至少在唐军进攻朱元璋和窦建德之时能两不相帮，在他看来，这两人留到最后再收拾最好不过。
  错综复杂的战事开春后就会大规模爆发，加上山西还有外族势力加入，想要获胜，谈何容易。
  正要叫来内侍拟旨，薛礼又捧着一封红色信件快步而来，双膝跪地山呼万岁后禀道：“微臣启奏陛下，洛阳急报。”
  “薛爱卿，起来吧。”李渊挥挥手，身边近侍忙小跑到薛礼面前，将信取了过去，又小跑到龙岸前轻轻放下，他连眼睛都不敢瞄向那信封，放好信后向李渊行礼，待他点头同意，才快速转身进了后面的房间。
  薛礼谢恩后起身，垂手立在一旁，等待着李渊的旨意。
  原来这是程咬金亲笔写给李渊的信，并派人直接送到了长安，接信之人又送到了薛礼手上，薛礼不敢怠慢，急忙用红色信封覆盖其上，送进宫来，内容他也不敢看。
  李渊拿出里面的原信封，检查了一遍火漆，见上面图案完整，再看信封上用正楷写着“致大唐陛下亲启”几个字，笔锋苍劲，颇有功底，不像是出自程咬金这种武将之手。
  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上面的字粗犷狂野，跟信封上的字显然不是同一人所写。
  信的内容很简单：大唐皇帝陛下圣览，洛阳程知节百里之外叩首，素闻圣上贤明，知节欲元日之前阖城献于大唐太子殿下，其他人前来恕知节难以从命，必率全城军民拼死守城，望陛下决断。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非得让世民过去才能无损接收洛阳？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交集吧，莫非是想扣住世民然后跟朕谈条件？或是听了别人挑拨，诱世民过去将他杀害？好让朕自乱阵脚。
  李渊又看了一遍内容，他实在不明白程知节为何一定要世民过去接收洛阳，既然你要投降，谁过去接收不一样吗？何必要来为难朕？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朕就不信了，大不了明年开春后让孝恭全力攻城，看你能守住多久！朕不会向你这种乱臣贼子妥协！
  李渊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忽又冒了出来，这程知节如此要求莫非是想借世民抬高自己的地位？作为降将，他有此想法也无可厚非，让世民过去接收洛阳，再向他提出条件。
  如此一来，不但将城池完好无损的交给了唐军，还能结识大唐未来的帝王，更能使他保住性命和地位，一举三得，不得不佩服想出这主意的人。
  “来人，速将房杜二位秘密请来大明宫。”李渊不在太极殿召见他二人，显然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他得跟房杜二人商量好后再安排。
  “薛爱卿，你先下去吧，此事三缄口舌，断不可外传。”
  “遵旨，微臣告退！”薛礼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就算李渊不下封口令，出了宫他也不会向外透露半句，掉头的事还是少干为好。
  内侍接旨后匆匆出了皇宫，找了两顶轿子去接房杜二人，陛下交待是秘密相请，可不敢打折扣，不然掉头的就是自己了，能好好活着，为何要找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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