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初试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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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宁并无大碍,她被那拿盾的军士撞下马来,只受了点轻伤,但那军士就没那么好运了,八牛弩射出来的特制羽箭不但射穿了木盾,还穿过了他的身体,正中心口,还没回到帅帐,就已气绝。
时已过辰时,阳光虽刺眼,却感受不到多少热量,这一次试探,折损了十二人,填河的十一人已被箭雨射成了刺猬,火化后每人身上都有几斤箭头。
后勤营军士默默收拾好骨灰,装坛,然后把名字贴在坛口,放于马车上,没有悲伤的时间,因为马上又要进攻了,还会有更多的人牺牲,然后火化,装坛……
李秀宁骑在战马上,一身戎装,右手握着长枪,左手拉着缰绳,脸上的表情坚毅而平静,或许是见得多了。
罗禹不同,那名替李秀宁挡箭的军士叫张舍,在特战队待过,成绩优异,因家庭原因不得不退出,这次出征,他本可以不来,但他却来了,为了保护李秀宁,他死得其所,却留下一家老小,无人照料。
朝庭的抚恤本就不多,罗禹相信李秀宁和他们活着的朋友会帮助亡者的妻儿老小,不过,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在眼前这么消失,说不难过是假的,罗禹心中叹了口气,既已无法改变,只能接受,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少牺牲点人,让大家活着回家,该干嘛干嘛。
马蹄声再一次的响起,李孝恭和岳云领着五队骑兵来到距城门三百步处,停军不前,小队长手中红色三角旗帜一挥,早有每组十二人抬着安装好的巨大八牛弩放在阵前,足有三十架,一字排开,利用机关的力量,攻城弩已装好,随时准备发射。
李秀宁和罗禹在中军大帐边上临时搭建的木制高台观望着,城墙窦军的神情似乎没什么变化,白衣甲黑头盔,刚刚的一轮互射,伤亡三十多人,其中十九个当场就牺牲了,还有十五个也受重伤。尉迟恭张望着墙城下跟自己一样的隋军,不由得悲从心来,兄弟相残,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斤左右的黑色火药用瓷罐装着,罗禹亲自把这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大杀器交给一名二十多岁的特战队员,把使用方法教与他后,又把一个特制的火折子给他。
这火折子上面混合了白磷、松脂等易燃物质,遇空气就自燃,不易熄灭。那引线已在油里浸泡透了,一点就着。
解州城里有十几名特战队员,刚刚还通过护城河水飘出来的竹筒传来消息说要出其不意杀掉守将,夺取城门,被罗禹打旗语严令禁止,让他们后退至内城,不到万不得已别暴露身份。
不想再多伤人命,倘若守将不是尉迟恭,倒可以试试他们的方法,但在猛将悍将尉迟敬德面前,他们那点本事还是别出来献丑了,再说了,这猛将要收为已用的。
有黑色火药,还怕炸不开一扇小小铁门?
双方依旧无话,一通鼓后,陷地营上千名将士又举起大盾开始填河行动,城墙上依旧箭如雨下,李秀宁命令已方也对射,压制一下墙城上的叛军。
吊桥足有五尺宽,此刻正半吊于城门口,两边各两条碗口粗的铁链绷得笔直。要想短时间内砍断这四条铁链,难如登天,铁链的绞盘在城门里面的石屋里,如果要放下吊桥,必须得到门洞处打开绞盘,这也就是说,必须攻破城门才能放下吊桥,让大家通过。
很难,所以才不惜代价在填塞护城河,窦军的火箭也不是吃素的,钉在木盾上传来不绝于耳“叮叮”的声音,不过,这盾牌也是特殊处理过的,并不易着火。
那名抱着火药的特战队员从一处不起眼的河边偷溜进了护城河水里,他用木盾托着火药瓷罐,上面加盖了一层三寸厚的铁板,铁板上放了一件带血的衣服,以防被窦军乱箭射中。
他伪装成死尸随波飘流,二月份的河水冰冷刺骨,在水里待久了,他满脸铁青,不用装都像是一具死尸。上游填河的土方激起的波浪让他加快向吊桥方向飘去,只要到了桥下面,就可以放心找地方炸城门了,墙上的人看不到吊桥下的一切。
薛礼派人传信过来,他已到达东郭,这里的城池背高山而建,面向解池,一山一水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想要绕过去攻打运城,有点不切实际,这里的守将叫雄阔海,也是名将,薛礼不敢以区区五千骑去触霉头,所以他决定留少数兵马在东郭故布疑阵,自己亲率大军疾往夏县,抄窦军的后路。
李秀宁看完信后,在那张由先行出发画地形的军士们所画的军事地图上用手指比划了一番后道:“参军,这样会不会有点冒险?”
罗禹知道她的担心,道:“薛礼没问题的,更何况徐军头还在那边,职下这就立军令状!”李秀宁奇怪的看了一眼罗禹:“不用,也不知道你哪来的信心,既然如此,那就依你,那支骑兵就让薛礼全权指挥,希望他能成功。”
罗禹按李秀宁的意思写好了信,当然是按编码写的,叫来那送信的特战队员,让他务必申时之前送到,好让薛礼有准备。
棋子已下,没有后悔的余地,就算薛礼现在带着那五千骑投敌,也没办法,用人不疑,罗禹相信薛礼。
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感觉整个大地都在抖动,战马不安的后退着嘶鸣着,众骑士忙安慰座骑,好久才平静下来。
这个炸药包是罗禹精心准备的,原料研磨得如粉尘般,又用蛋清和成小颗粒状,威力是普通黑色火药的三倍,开山裂石都行,也不知道那名点火的特战队员有没有安全回来,跟他说过的,点着引线后,有多远跑多远。
城门以可见的速度在下陷,护城河里的水倒灌进炸出来的空间里,爆炸冲击波把地底的岩石结构破坏,再也承受不住上方的重量,开始塌陷下去。
窦军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惊慌无措之下,都往两边跑去,一丈厚的城墙从中断裂开,那铁链虽然粗,却也承受不住一段城墙的重量,随着墙城的下陷,把吊桥往后拉去,“叭”的一声,吊桥已被拉到了城墙上,在连续几声“啪、啪、啪”的巨响后,铁链断裂,吊桥借力弹了回来,在路面上弹跳几下后才回复平静。
一支信号箭在右武军阵前升空,伴随着闪耀的火花,在空中炸响,李孝恭和岳云率领骑兵早已打马向前,只三四个呼吸间就来到吊桥处。
那批刚还在填护城河的军士离城门近,他们从最被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到城墙下陷完成,早已在军头的指挥下运土来填那个下陷的洞口了,好让骑兵顺利通过。
尉迟恭不愧为大将,短暂的惊愕后立马组织军士反扑过来,他骑着一匹高大的战马,双手里舞着一支马槊朝陷地营正在填土的士兵冲杀过来。
眼看着就要来到军士跟前,那陷地营小队长往地上扔出一把铁藜棘,一角闪闪发光的短刺正迎接着尉迟恭的马掌到来,这东西最能伤马掌,没有蹄铁的保护,马掌会被扎透。
那马似是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一个急停,长嘶后人立而起,因急停后腿不稳,庞大的身驱轰然倒地,把尉迟恭摔下马背,直跌了个七荤八素,趁后续骑兵未到,早已被陷地营军士五花大绑起来。
这是将军要求的,尽量活捉这黑碳头,也不知道是谁给出的主意。那城门陷下去后留的空间本就不大,一下就填满了,早有军士把那些散落在地的铁藜棘扫到两边,看着自家骑兵呼啸而入,忙靠断拱边站好,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自家骑兵踩死。
李秀宁和罗禹进城时,已是未时末,夕阳西斜,看着五花大绑的黑脸大汉尉迟恭和一众偏将、俾将,李秀宁忙吩咐军士松绑,然后带着一脸不服的尉迟恭和一个偏将进了由祠堂改成的解州将军府。
半个时辰后,尉迟恭跟那偏将被送回到降军之中,然后就没人管他们了,李秀宁也不怕他们起异心。
罗禹早已叫李孝恭发布榜文,安定民心,除去少部分负隅顽抗的叛军被消灭外,解州城内五千军马大部分都缴械投降,这些人年前还都是平常百姓,虽不是窦建德强征而来,却也谈不上有多忠心,他们见主将和一众武官已然成擒,官军并没有杀他们,于是就放弃抵抗,投诚了。
点炸药的那名特战队员因为在冷水里待久了,没来得及跑远,被震晕在离吊桥下游不远的地方,受了内伤,他来到罗禹面前缴令,眼光既害怕又崇拜,那是什么东西?威力这么大,如果是人体……他不敢再想了,只听罗禹道:“左平,辛苦了,下去休息一下,我让军医马上过去!记住,这事是秘密……”
左平应诺,行礼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解州城这么快就被攻破,窦建德应该还不知道,第一个声东击西快完成了,待薛礼那边攻占夏县断掉晋阳和运城的联系、粮草后,第二个声东击西马上开始进行。
龙居镇是运城的西大门,距运城不过二十里,据特战队的回报,龙居镇城墙没那么高,但护城河被守将新文礼挖宽了两丈,现在宽达三丈有余,且水深流急,应该是挖到地下水脉了。守军六千人,全部是步甲兵,想要像解州这样破门,有点难操作了。
隋唐十八好汉之一新文礼,没想到在窦建德军中效力,看来这龙居的战事没那么好结束了。运城直到现在都没有派人来查看解州的情况,也不知道是放心尉迟恭还是无兵可派。
特战队从运城里传来的信息是他们也没见到守运城的主将,自十日前就实行霄禁了,除了城墙上站岗和巡逻的军士外,其余两万多守军都集结于城西的营地中,主将只征集了少数民夫在军营周边干些杂事,营地出入皆凭令牌口令。
运城里面的居民没有受到多少影响,除了申时末必须回家闭门关窗这条规矩外,一切都跟以前一样。特战队员在百姓口中没有得到想要的信息,想混进军营,无奈巡逻兵都是五人一组,且每次每地所对应的口号都不一样,就算抢到令牌,也无从知晓口令,反而会打草惊蛇,只得作罢,将已得的消息传回罗禹。
李秀宁亲自译完军报,歪着头看了一眼罗禹,见他一直皱眉看着东边,似是在等待着薛礼那边的好消息。夏县的战事直接影响这一次战役的成败,而薛礼又是他一直举荐的奇袭人选,那边五名特战队员除了开始时传来夏县城中粮草如山的消息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再传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李秀宁道:“为将者,当泰山崩于面前而不露于色,夏县的事情已安排好,就别太操心了,倘若薛礼失败,我军也有回旋余地,若他成功取得夏县,我军粮草无忧,向东可进击晋城,助赵匡胤一臂之力,向北可威胁临汾,再不济,可绕道长治,北上太原,与父亲合兵一处……”
罗禹叹口气,道:“到那时恐怕为时已晚了,窦建德现下可能还不知道我军兵临运城,而且,龙居战事也没那么快结束,就算能很快攻破龙居,运城呢?我军现在是有备打无备,借火药之利才迅速占领解州,如若硬攻,不知又要牺牲多少兄弟,职下现在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不去打龙居,而是直接进攻运城,吸引周边的窦军来援……”
李秀宁道:“围点打援?”
罗禹道:“不,不打他们,职下想的是把他们援军全部放入或赶入运城,他们人多了,力量是大了,但消耗也随之增大,就现在运城的粮草,不出五天,就得向外调集粮草,我军现三倍于窦军,围城也许是最简单、牺牲最少的办法,只要围住运城,不让粮草进入,他们会自乱阵脚,所以,夏县的战事成败才那么重要。”
李秀宁想了想,道:“若窦军倾巢来援,我军又当如何?”
罗禹道:“不会,就临汾、晋城的局势而言,他们抽不出兵力过来,职下所说的授军,不过是运城周边各军镇为数不多的人马,再说了,我们又不是攻城,是围城,给窦军一个错觉,说不定夏县也会派兵过来,到时候,薛礼那边能更轻松。”
李秀宁又道:“恐怕薛礼此时已经发起进攻了……”
罗禹看了一眼地图:“他发起进攻了也好,职下交待那边的特战队员,也给了他们两颗火药弹,攻下夏县是没什么问题的,主要是希望能减少伤亡……”
薛礼从看到火箭升空就下令出发,此时早就到了夏县城下,这是窦军的粮草中转站,守军五千余人,守将程知节,也就是程咬金,他也在窦建德军中效力。
夏县外墙高两丈,没有护城河,因为这是一座建在石山上的城市,这里地处中条山断裂带,地底两三尺就尽是地下石山,故无法开挖护城河。晋时称安邑,到隋时因上古王朝大夏在此建都而改成夏县。
薛礼看着两旁如刀削的高山绝壁,普通人想要攀爬上去是不可能的,而夏县的城门就在这条只能通过一辆马车的通道尽头,城门口还有一个百十见方的广场,上面放满了黑漆漆的铁制拒马之类的障碍物,想要驱马过去是有可能了。
这样的地形易守难攻,难怪窦军的粮草要放在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拉长了一两里地的队伍,皱着眉头下令停军。
罗禹看着最新送过来的夏县地图,不由得为薛礼担心起来,虽说地形不利,但也少了被埋伏的风险,不知道薛礼想什么办法攻城。
程知节是名将,他也知道没必要埋伏,想要破城,只能拿人命来填,消耗完城中的羽箭和弩箭,不然,想破门难如登天。
十天前征用的民夫有几个很不错,不过当问起他们要不要吃兵粮,这几个小子竟然不知好歹的拒绝了,说是家有父母妻儿,自己走后恐无人照料。
这是孝顺,不能抹杀,所以程大将军就多给了几个赏钱,要他们修完那段老旧的城墙后就回去,没想到,正在这时,斥候来报,山下一支几千人的骑兵正往县府而来,想是朝庭的兵马前来平叛了。
程知节忙下令全军警戒,在城门口不大的广场上摆满铁制拒马,用铁链紧紧锁在一起,想要搬开,困难重重,等待着官军的进攻。
于是,所有人都留了下来,四名特战队员心中欣喜,城墙修好后,正愁找不到借口留下来呢,现在就是想走也不能了。只是有一个问题,没办法送信出去,所以罗禹一直没收到夏县的情报。
薛礼传令戒严后,找到徐世绩,跟他商如何进攻,尽量减少伤亡,这是他指挥的第一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不能干!想起临行前罗禹交给他的布袋,实在没万全之法,就按参军之计再做也不迟。
徐世绩看到这地形后,身为名将的他,心中早就在想如何进攻才能减少伤亡,但这地形骑兵根本就施展不开,改用步兵攻,又不得不面对守军的杀伤,正烦恼时,薛礼过来了。
罗禹看完薛礼回过来的信,就立马改变部署,夏县暂时围而不打,只要不让他们把粮草运到运城就行,不让运城的求救信送达,夏县守将是不会知道运城出事的,按平时十天一送的惯例,也许还没等发现,运城就已易主了。
望着疾弛而去的特战队员,罗禹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薛礼还不错,没有冒然发起进攻。夏县对罗禹来说,用火药破门易如反掌,但没必要花那么大代价,原来是粮草有点紧张,所以才命薛礼破城筹粮,但今日从长安的常平仓又运来三十万石粮食,所以不用那么急的攻城了。
薛礼跟徐世绩商量了好久,两人想了各种办法,但要小代价清理广场处的铁制连环拒马,几乎不可能,正想要拆开那小布袋,送信的特战队员来了。
徐薛二人看完译出来的信,忙重新布置兵力,留下二百骑兵守在山口,就算窦军开门冲出来,也没那么容易杀出去,其余兵马全部退回谷口,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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