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杨氏眼眸微闭,脸色实在说不上好。

        苗嬷嬷在旁见了,把方才前院的事儿与唐婉一一说了,老脸满是怒火,道:“大姐儿,原谅老奴说一句,大老爷不能仗着族长身份,把手伸到咱府里来,也欺人太甚!”

        “老爷与夫人这般年纪,身子又康健,他怎的就认定,咱府里不能再有个少爷?”

        愈说,苗嬷嬷便愈气愤,若不是碍着身份,她在倚翠园怕是就要和杜氏等人呛上几句。

        唐婉朝苗嬷嬷摇摇头,示意她往外头去,亲自来劝劝母亲。

        族里向爹爹施压,她自然懂,可她毕竟要外嫁,所受言语挤兑统不过娘亲之万一,顶多也就眼不见为净,可娘亲不一样。

        苗嬷嬷叹了口,便也出去了,顺手把帘子放下,挡住外头人的视线。

        唐婉靠在杨氏怀里,安慰道:“娘,你少生气,为着旁人不值当。”

        该说不该说,唐婉两辈子加起来,真希望她能有个兄弟。

        女子命苦,她已然算的上官家小姐,便也要屈服世间规则,那些平民女子,想必比她更苦,她又有甚么道理指着上天呢。

        车咕噜哒哒响着,往柯城桥西去,母女两各有心事。

        杨氏拍着女儿的背,叹道:“是我肚子不争气,没给唐家再多生几个儿女,如今由得人逼迫你爹,娘心里过意不去。”说着眼眶便红起来,忙撇过头去,拿起汗巾子拭着眼角,生怕女儿瞧出端倪。

        唐婉假装不曾看见,搂着杨氏不撒手,笑道:“娘说的不对,咱家就我一个也好,没得人与我抢爹娘哩,往后婉儿保护你们。”

        “你个姑娘家的,要怎的保护我与你爹?难不成你还能上阵杀敌?与人干架去?”杨氏一下便笑了,要不怎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如今可真真是应了那话的。

        唐婉努嘴道:“谁说不能的?往后我找个厉害夫君,我不能上阵杀敌,他却能,这不就能保护咱家不被旁的人欺负了?”

        说这话时,唐婉闭了闭眼,脑海中忆起她死后,赵士程上战场的模样,如此烈烈英姿,只要人往那处一站,就无人敢惹。

        杨氏只当做玩笑听,殊不知到最后,那座插满鲜花的八抬大轿,一路吹吹打打来到唐府时,高头大马上的男子身穿大红喜服,一身尊贵气派,来求娶她女儿,站在那处看着便道是人中龙凤。

        那时杨氏才明白,这世间的一切,没甚么不可能。

        “你与娘说说,为何把那副耳坠子与你六姐姐?”不是杨氏心眼小,有恁个爹娘,唐妤还能教养的如此明艳活泼,已极难得,送个小玩意儿甚么倒不打紧,可女儿好端端又为何卖这个好?

        就知道娘亲要问的,唐婉暗自吐了吐舌头,笑道:“我瞧着那些珠钗簪子,都不大喜欢,既然六姐姐看得上,我送她便是了,我箱笼里头多的很,不差这一个的。”

        唐婉不曾说,前世陆家休弃她,表哥依旧要与她在一处,便置了外宅与她住,那事她满心以为尚有转机,能再进陆家门,直到后来才晓得,陆家早已为儿子寻了亲事,要新娶了。

        那时她郁郁寡欢,是六姐见她可怜,时常往宅子里去,与她作伴劝解,到陆游新娶的王氏进门,她才彻底死了心,重嫁与德甫,而不是寻了短见一了百了。

        唐婉打心眼里感激唐妤,在最黑暗的日子,拉了她一把。

        “就我女儿大方,这般却好,大人怎的你不用管,你们只玩你们的,”杨氏心里高兴女儿识大体,不是那起子眼皮子浅的,只盯着别人家一亩三分地地闹。

        说起恁个,杨氏又不免想到唐月来。

        甚么劳什子的妹妹,呸!主意打到我跟前来,我不言语,真当我杨氏好相与的?

        杨氏瞬间寒了眼,将军府女儿的气势瞬间出来,太平王不过仙逝几十年,真当杨家无人?有些人莫不是忘了杨家先祖的赫赫威名?

        是时候让世人再念起天波府杨家军的好了。

        话说唐诚一路快马加鞭回了府,将马鞭丢给看护,道:“把表少爷叫书房来。”

        那看护听了,立马躬身道:“老爷,今儿一早表少爷出去了,到现在不曾回来,且不知他往哪处去了。”

        唐诚本是心中有火,闻言不耐摆手:“罢了罢了。”

        那看护察言观色,不敢多问,而此时越州城东湖畔一处酒楼雅间内,陆游正在买醉。

        眼见天色渐暗,小二候在雅间里头,瞧着脚下空了五六个陈年竹叶青,两手环胸,盯着桌边烂醉的人。

        “小相公,你这酒并菜钱,一共六两二钱银子,容你惠顾,”小二哥摊开手,皮笑肉不笑道。

        陆游迷蒙着眼,上下打量他一番,把手往怀里摸,好一会儿没摸出来,随即摆手道:“今日不曾带银子,改明儿给你送来。”

        接着拎起酒壶倒了倒,是一滴也没了,又道:“去,把你们最好的酒拿来,爷要喝!”

        小二一招手,立刻有俩壮汉护卫上来,一把架住陆游,就要往外拖。

        “你们干甚么!放开我!”陆游立时冷脸喝骂起来,争执下一尊执壶顿时落到地下,碎裂开来。

        “放开我!我乃陆府公子,你们敢对我不尊敬!”陆游喝骂不止,因着与唐婉那番话,他一日神思不属,便只想着来酒楼派遣,不曾想把钱包忘了。

        这些个小人,居然要赶他走!

        小二翻了个白眼,凉凉道:“我管你是陆府公子还是河府公子,没钱甭想吃白食!我瞧你这玉佩倒不错,权且抵酒钱了,带走,给我轰出去!”

        说着顺手把陆游腰间那块碧玉滕花玉佩扯下来,对着亮处照了照,看着便是好玉。

        转眼间,两个汉子压着陆游就往楼下去。

        雅间那处吵闹引来不少酒客围观,小二正要找掌柜的,忽而一人拦住他的去路。

        “小二哥,这位相公欠了多少银子,我们爷替他补上,”平安面容沉稳,手拿着一枚银锭子上下抛了抛。

        小二哥越过平安身后,看到几步外的赵士程,见是熟客,立时笑起来,道:“原来是赵相公,好说好说,共六两二钱。”

        平安把银子丢了过去,又看向那俩壮汉,小二哥立刻赔笑道:“既是赵相公认识,那咱就不打搅了,您慢用。”

        赵士程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看着醉醺醺如烂泥的陆游,笑道:“务观兄,你怎的弄成这副样子?实在不像你往日君子风度。”

        这会子陆游已醉的不省人事,嘴里直嚷嚷着叫蕙仙,哪里能应得赵士程。

        旁人看不出来,平安却早知自家主子此刻不耐。

        “也罢,我打发人送你回府去,”赵士程吩咐一声,后头便有人上来,扶着陆游上车,往唐家送去。

        恰好赵士程今日来酒楼约见友人,只吩咐下人送他,正道楼梯拐角处,陆游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赵士程进了一处雅间,房门开合,恰好看到里头那人一身铠甲,满身杀伐之气。

        陆游不可置信瞪大眼,自言自语道:“……将军?”

        扶着陆游那两侍从不曾听清,很快便把人送回唐府。

        平安去而复返,恭敬道:“爷,这是小二强拿的陆相公的玉佩。”说着送到赵士程面前。

        赵士程接过看了看,背面极细微处刻了‘蕙仙’二字,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握在手中,运起内息,顷刻间,极贵重的玉佩顿时成了粉末,从指间漏出来。

        平安急道:“爷你这是?”

        赵士程取出帕子,慢条斯理擦了擦手,声音沉冷道:“他不配有这好玉。”

        一举一动十分轻描淡写,倒让对面那人极为惊讶,只听那人赞道:“我竟不知,永嘉郡王功夫如此了得,是某浅薄了。”

        说着站起身,朝赵士程拱手,身上沉重的铠甲摩擦出阵阵金鸣之声,如他主人一般勇武刚毅。

        赵士程忙将人扶起,轻笑道:“将军过奖,咱每是否饮上一盅,再详谈?”随即作势又请人坐下。

        平安极有眼色退出雅间,安分守在门外。

        此雅间一面临水,左右两侧俱已包下,轻易不会有人听见内里人的谈话。

        陆游醉醺醺下了马车,唐府门首看护见状快步来扶,与赵家护卫道了谢,便把人扶进府里。

        当即就有人道:“表少爷,老爷说等你回府,往他书房去一趟。”

        陆游摆摆手,笑了声道:“不去,没看见我醉着?明日再给舅舅请安。”

        看护无法,只好回话去,由人把陆游送到客苑。

        前脚陆游刚进门,后脚杨氏的马车也到了府门前,再往后一点,便是唐月的马车。

        在倚翠园那处,众人见杨氏走了,又闻得前院闹得不愉快,也接二连三告辞归家,唐芳暗地里把唐德与唐月骂个臭死,不管如何,只能笑脸迎着往送各家妇人。

        唐月此刻心情颇好,她是最见不得人好的,只要唐芳不高兴,她就高兴,更何况今日之事,她也算插了手,虽不算成功,倒也恶心了杨氏一把。

        唐月笑着进了唐府,见陆游的贴身丫鬟匆匆而来,一听说喝醉,顿时脚步匆匆找儿子去了。

        杨氏与唐婉站在另一侧,瞧着她这般模样,俱不做声。

        杨氏吩咐道:“嬷嬷,你去瞧瞧何事,仔细别让姑奶奶表少爷不自在。”

        苗嬷嬷应声去了,除了探探唐月的行事,便是让嬷嬷盯着别在让母子俩搞幺蛾子,如今唐家做主的,可不是她唐月!

        唐婉笑着挽着杨氏的手,往明华苑行去,才进门,便瞧见唐云在门首使眼色摇头。

        唐婉低声道:“我爹如何?”

        唐云躬身道:“气还未消,夫人小姐仔细着些。”

        任凭是谁,碰到这事一时半会也不会轻易揭过去,唐婉隔着素色屏风往里瞧,里头黑黢黢,不曾开窗,偶有一声叹息传来,爹爹的确辛苦,唐婉不由有些许难过。

        杨氏拍拍她的手,道:“你且回去,旁的事不用,我与你爹爹自有打算。”做父母的,哪里希望让孩子见那肮脏事,只他们站在前头迎着风雨便成。

        唐婉见母亲坚持,只得回清晖园,往前看到前院看护来后头传话。

        唐婉立在那处,问道:“甚么事?”

        老嬷嬷道:“前头来说,表少爷醉酒,没法儿来老爷。”

        醉酒?唐婉微蹙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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