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夏侯琰细细地擦洗着银枪，等待斥候的消息，这把枪陪着他许多年了，无数个在演武场的日子，握着银枪/刺、劈、挑、回身，誓要将枪法练的炉火纯青。他是桓郡公的儿子，是世家眼中的一个泥腿子，但是日后他一定会下一位桓郡公，视他为“贱民”的世家，终有一天要匍匐在他的权势之下。

        是的，权势，或许是身为将军之子，夏侯琰本就有旺盛的争斗之欲，而在京都日日要忍受陛下的猜忌，世家贵族时不时的侧目而视，这都使他难受，却不得不为了父亲与自己忍耐，所以他需要权势，他需要权势让自己不用再忍耐，不在让自己与亲人受到威胁。

        未成亲前，困与京都为质，自己无人相助，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身为顶尖世家、群臣之首郑司空的女婿，自己将有着前所未有的机会，当然，陛下的猜忌只怕会更深，甚至情势危险更甚于以往，但不用忍耐的滋味真的太好了。夏侯琰换了一面枪身接着擦拭，想要建功立业，成为两府的依仗，如今就是开始的第一步。

        门人疾奔而来，急道：“府君，大事不好，乱民暴动强抢官仓了，未曾想到乱民动作如此之快，官仓那边的府兵毫无防备，如今仓内已是被抢了大半了！”

        夏侯琰呵斥道：“慌什么，点齐府兵部曲，随我前去看看。”

        被夏侯琰的镇定感染，门人按照夏侯琰的吩咐立马召集了府兵部曲出发官仓查看。

        夏侯琰到时，姜司农、杨刺史都已到了，只见西北角火势熊熊，不少人正在救火，官仓大门大开，火光下依稀可以看见门上撞击的印记，往里看去有零散的粮食洒落一地，破碎的门扉摇摇欲坠的挂在门边，一些兵卒倒在路边，正由其他府兵处理伤势，或是抬走，看来乱民已经逃走了。

        夏侯琰与姜司农、杨刺史见礼后关切的说道：“更深露重，此地难保没有残余的乱民在旁窥伺，二位府君还是先行回去吧。”

        姜玟沉沉地叹道：“乱事已起，回去心中也是烦乱，倒不如在此。”

        “末将已派人追查乱民去向，此次抢粮必要存放分发，届时他们定会找一个地方，只要能找到此地，定能追回粮食，处置参与者”

        “夏侯世子说的有理，王护君也是这么想的，已派人去追查了，”杨峪接着说道。

        杨峪本也不想如此争抢功劳，毕竟夏侯琰不仅是郡公世子，更是郑司空的乘龙快婿，得罪了他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扬州在他的治下竟然发生暴/乱，若是不能在平乱中斩获功劳，只怕刺史之位就要让贤了。按理来说，夏侯琰在他手下任职，若是夏侯琰平乱有功，与他也没有坏处，可此时不同平常，郑司空岂会让他的女婿给他人做嫁衣，所以，也只好让夏侯世子再等日后建功立业了。

        夏侯琰对杨峪的心里十分清楚，但他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武将在太平日子是能有什么机会呢？来扬州本就是看中这里正是多事之秋，这事啊，最后还是得各凭本事。

        没过多久，就见夏侯琰麾下的府兵和一雄壮魁梧的军汉一同归来。

        “末将王晔拜见姜司农、杨刺史、夏侯世子。”

        姜玟、杨峪颔首算是受了他的礼，夏侯琰笑的十分可亲，客气说道：“我和王护君同在杨府君麾下，日后便是同僚，再不用称我世子。”

        王晔见夏侯琰如此客气，不应承可太不给这位颜面了，也和气说道：“夏侯护君。”

        夏侯琰爽朗的应了王晔的称呼。

        “王护君，可追查到乱民去处？”杨峪急急问道。

        “回府君，末将追着乱民而去，但沿途他们变化整为零，带着粮食四散分开逃跑，末将只好追着贼首，但途中又有人骚扰，最终还是让贼首跑了。”

        夏侯琰听了分析道：“这群乱民抢粮筹谋的甚是周密，不似一般的流民活不下去激愤之下作乱，想来谋划的时间不短。”

        几人商量之下，安排府兵继续探查，定要查出乱民的据点在何处。

        探查了几日，终于有了一些眉目，门人与夏侯琰禀报：“府君，那群乱民平日四处游荡在人烟稀少的村庄，本不固定在哪一处，可追查之下发现小陆庄却数次有人携带褡裢或是口袋前去，故属下猜测抢粮的乱民将粮食都囤积在小陆庄，只要守株待兔，必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也太过明显了，抢粮仓时谋划不可为不周详，如今却只有去小陆庄才有人携带粮食，连安排人去其他村庄混淆视听都不做安排，太明显了。”

        “这伙贼人真是狡猾，只怕在小陆庄做了埋伏，亦或是，做的如此明显就是想让我等以为小陆庄没有粮食。”

        夏侯琰思考了一会，说：“你说的也有可能，看来无论真假，我们都得探一探小陆庄了。另外，将这个消息告知给王护军。”

        门人闻听此言，不由抬眼观察府君的神情，顿了一顿，方答道：“诺。”

        “即刻再派人去小陆庄，看住庄子的出入处，看看是否真的有屯粮在此。”

        “诺。”

        夏侯琰虽然安排了人再去探查，但即使小陆庄真的有粮食，他也觉得这就是一个陷井。抢粮安排如此周密，显然不是一般平民百姓，既然已经犯了纲纪，怎会不掩饰储粮藏身之地，就如此坐以待毙，若是平常人，大灾之下活不下去，抢到粮食必然各自分藏吃了，怎么会专门囤积在一处，这事处处透着矛盾古怪，这幕后之人是想干什么呢？

        小陆庄如此明显的吸引官兵注意力，引朝廷围剿他们能有什么好处呢？难道是想声东击西，夏侯琰不断猜测对方究竟是想干什么，但无论如何他都得去小陆庄一次，总还是得给杨刺史一个交代。

        夏侯琰、王护军一行人包围了小陆庄，由夏侯琰主攻，王护军在旁掠阵。

        夏侯琰骑着马，率领部下进了小陆庄，只看见荒村枯地，四下无人，一片寂静，夏侯琰挥手示意部下放慢行进，又命令盾斧手上前护卫，才领着一队兵马向事先探知的屯粮处过去。

        这屯粮的菜窖极大，整片屋舍也多，看的出来原来这里应该是小陆庄最富裕的人家了，如今也和贫苦之家一样，都是人去楼空了，谨慎起见，夏侯琰派人将屋舍全都搜查了一遍，可并无人潜藏其中。

        菜窖之内果然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夏侯琰心中的疑虑越发大了，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让人将粮食运上来，期间一直堤防乱民偷袭，眉间皱的死紧。

        “砰。”

        “砰。”

        “砰。”

        一袋袋粮食砸在车辕上，寂静的村庄里除了走动的声音只有粮食落地的声音，吵闹又空寂。

        “轰！”

        “啊啊啊！”

        粮车骤然之间砸落地底，地面寸寸破裂，缝隙极快的蔓延，府兵慌乱向外跑去却不及地面缝隙的扩大的速度。

        “快跑！”

        “地龙翻身啦，快逃啊！”

        “撤退！”

        “不要慌！”

        挨着空洞的府兵惨叫乱跑，一下打乱了队形，部曲紧紧的围绕在夏侯琰周围护卫他的安全，试图带夏侯琰离开危险，夏侯琰一边嘶吼的命令府兵，一边向村外撤退。

        “噗。”

        一根尖锐的枪杆粗细的树枝自地底穿出，捅穿了府兵的脚掌，接着数不清的树枝从地下突刺，跟刀枪一样锐利的尖端捅穿无数兵卒的大腿、身体。有的府兵被身后死去的同僚身体压倒，身体的不受控制的向危险的地面倾倒，无助的乱舞双手也无法阻止倒下的身躯，一根树枝当胸而过，只有惊恐留在他的脸上。

        一根树枝没入马腹，战马哀鸣，夏侯琰也无法幸免，随着战马倒地，夏侯琰重重的砸在地上，地面龟裂，尘土飞扬，部曲纷纷围了过去，却空无一人，只有黑黝黝的空洞在不断扩大，陶希不假思索就跳了下去。

        陶希刚刚落到实地，尚且来不及找夏侯琰在什么地方，破风声就自脑后而来，正欲回手格挡，一杆银枪架住了袭来的武器，陶希趁机劈向偷袭的人，逼退来人才有机会看看地底的情形。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正在围攻夏侯琰和之前不慎掉落下来的府兵部曲，刚刚正是夏侯琰出枪救了他，陶希迅速向夏侯琰身边靠去为他护卫，夏侯琰余光注意到陶希前来助阵，强忍落地时脊背的伤痛，拖枪朝陶希急奔，乱民看夏侯琰后撤，立刻追了上去，岂料夏侯琰一脚变步，回身跃起，一枪/刺穿了两个追击者的喉咙，趁着其他人被震慑面面相觑不敢随意行动的瞬间，夏侯琰和陶希还有追着跳下来的部曲终于聚拢在一起，众人互相背靠堤防。

        经历这一场混乱，双方才算是看清楚了对方，夏侯琰只看到当中一个形销骨立的男子遗憾的说：“真可惜，来的竟然不是王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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