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气氛诡异又疏离。

        戚柚开车的时候双手颤抖着连雨刷器都按不利索，郑纯桢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待好不容易开回别枝苑，他脸上终于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在戚柚颊边落下轻轻一吻，“辛苦了。”

        之后便是他上他的44层，她去他的43层，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但人怎么可能一直不睡觉，怎么可以一直陷入那恐怖的记忆漩涡里。

        小蒸汽蜷缩在抱枕上睡得香甜，被戚柚强行叫醒，“蒸汽机，你快醒醒！”

        小猫咪被左摇右晃地，但还是好脾气的睁开朦胧的双眼，回应它的宿主，“喵~”

        戚柚推了推它的爪子，语气不免有些埋怨，“你知道造梦回来，梦的主人会嗜睡、会被那段梦境缠着吗？”

        “喵！还有这种事？”

        小猫咪直眉瞪眼，像只木雕泥塑。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这多重要啊，这早该放在头头说的，你现在要他怎么办啊……”

        蒸汽机的头越听越耷拉下来，最后委屈地把尾巴卷起来遮住自己的小脑袋。

        戚柚顿了顿，既恼自己又深感签酒，它不知道啊……摸了摸它的背，轻轻阖上眼睛，把脸埋进它暖和的毛毛里，“唉，对不起。”

        沉默良久，小蒸汽的尾巴忍不住放下来搭在戚柚的头顶。宿主的悲伤成河成海，情绪传染到它身上，连系统本身一串串的数字代码都显得忧伤起来。

        呼吸兀自窒闭一瞬，电光火石之间，戚柚蹭的一下回弹起身，头发被蹭得乱糟糟的糊在脸上，眼睛里又抓到了一抹希望。

        “纯桢他不受我的情绪感染吗？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接受呢？”

        “喵。”

        小蒸汽跟宿主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戚柚像是魔怔了一样，喃喃自语着先是举起左手：“我能靠情绪感染能力引起观众的情感共鸣，甚至隔着屏幕他们都能很嗨皮，怎么纯桢就不行呢？”

        接着又举起右手，“他也不是讨厌我吧，难道是因为我在他面前晃久了，免疫了？”

        最后双手合十“啪”的一声，戚柚越琢磨越觉得顺理成章。

        “只要能让纯桢get到我的情绪，就算是演我也能演得很开心啊。先让他神经放松，不要老想那些东西，然后给他勾勒一幅美好蓝图，让他带入其中，应该能缓解很多吧。”

        看喜剧总不至于还能梦见鬼？

        顶层未点灯光，一室漆黑里，只书房电脑屏幕里闪着微弱的光芒。

        监控里，戚柚热火朝天地思考她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情绪感染能力么？

        郑纯桢疲惫地抚额叹息，久久，电脑无操作自动息屏后，他倏地睁开眼，像黑夜里的豺狼虎豹。

        蒸汽机告诉戚柚，“可能是之前宿主潜意识里觉得这个能力对于演员来说才最有用，你太想让观众们体会到情感带入，所以放弃了对攻略对象的感染，比如周姐也不怎么受你的情绪影响。”

        戚柚似懂非懂，“那现在我想感染他就能感染了吗？”

        “这得看攻略对象对宿主的态度。”小蒸汽爪爪揣兜，一下子沉稳起来，戚柚还真有些不适应。

        “纯桢挺喜欢我的。”戚柚肯定，因为厌恶至极而传染不了积极情绪是不可能的。

        “喜欢不等于信任。”

        小蒸汽摇摇头点明其中的问题，“跟催眠一样的，只要不相信世界上有催眠，被诱导的几率就会很小。可如果攻略对象不相信宿主，他也不容易被感染。”

        “不相信？”戚柚被说懵了。

        他好像……确实没那么信任她，可这没道理啊，她们对他很坦诚了。

        “他凭什么不相信？”

        话音刚落，一声电子音控制“哒”的一声，房门被打开，一人一猫抬头望去。

        脱去西服外套，解下领带，郑纯桢白色衬衣外穿着的深色马甲显得他腰身精瘦，整个人身材笔挺颀长。

        他面如冠玉，闲庭信步向怔住的戚柚靠近，像是古堡里走出的优雅吸血鬼，只差露出他的獠牙。

        他浅笑着在床边屈膝蹲下，握住戚柚的手压在他的心口。

        戚柚听到纯桢说：“因为，你不爱我。”

        “告诉我，你为什么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方澳杰，是因为腻了吗？你的转变好大，大到我不明白，你是在可怜我吗？”

        压迫感瞬间席卷而来，戚柚的手像摸到了一块滚烫的石头，她急忙否认，“不是的，我是心疼你。”

        “你会心疼很多人，加班熬夜的员工、小蒸汽，但这不是爱。”

        郑纯桢静默一秒，叹了一口气，“你只说这里是一本书，它是系统，那你呢？你是谁？”

        戚柚心下一窒，指尖忍不住颤抖，郑纯桢按着的力气好大，不安的声线却又那么无助黯然，“告诉我吧，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相信你。”

        ——

        郑纯桢体内的抗药性太强，药物已经抵抗不了困意汹汹来袭。

        戚柚把卧室大灯关了，点了一盏床头的氛围灯，晕黄的光线下郑纯桢笔直地躺在床上。

        他的手脚冰凉，她在床脚放了两个热水灌满的玻璃瓶子，而后自己套着毛绒绒的睡衣钻进被窝里，两个人的被子盖得平平整整。

        郑纯桢抓过她的手，与她五指相扣，懒懒道：“有点像在太平间。”

        戚柚被噎到了，明明她觉得很温馨啊，哪有太平间点着像日出一样的小太阳灯。

        “好啦，你不要打岔，我要开始讲了。”

        “嗯，你先把这只猫从我脖子边拿走。”纯桢拒绝这只毛茸茸在蹭来蹭去。

        戚柚装作没听见，清了清嗓子，“当时，我还是一名初入大学生活不久对各种校园恋爱文学迷得不得了的青春美少女，当然我现在也不差。”

        戚柚大学专业念的不是艺术类，而是工科，当时将将踩着学校的录取分数线进校，被调剂简直是意料之中。

        可惜学院里的男孩子她避之不及，不是自信地以为她见面说声“你好”是在暗示他，就是把她穿着吊带裙子、紧身一点的衣服当成谈资。

        说实话那时候她连自己班上男生人名都没记住。

        某次戚柚穿了件白色衬衣短袖，为了防止透光，她还穿了一件打底的小吊衫。

        但是下了晚自习，戚柚听到班级里有人在说什么“白底蓝框”，笑得前俯后仰。

        “就是我的白色吊带衫它的边边是浅蓝色的，我当时好讨厌他们啊，都是念大学的人，而且能考到这个学校基本的素质总该有吧。”

        戚柚陷入回忆，语气忿忿地恨不得冲回去给那几个男的一巴掌。

        郑纯桢眉头微微蹙起，捏了捏她的手，“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在想在这个学校里我还能碰到一个像小说里那样知书达礼的男生吗？毕竟我有点懒，不怎么社交的。”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柚。

        “停电一小时”活动，宿舍热得要命，戚柚到了就近的西三楼里的大教室写作业。

        “你当时头发还没这么长呢，理着寸头，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虽然我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但从你直挺挺的背影来看，那必定是个有涵养的人。”

        关键是，他还会弹钢琴耶！说实话戚柚第一次觉得这是为她一个人弹的钢琴，虽然听不懂，但超级有魅力。

        根据戚柚的描述，纯桢第一次在脑海里描摹出这个他熟悉却又陌生的画面。

        夕阳西下，少年的衣角随着窗边的浅浅风而飘扬，他全神贯注地在讲台上演奏。最后一排的小女生激动地想跺脚，但又害怕打扰到他，硬咬着牙忍下来打开手机给小伙伴发信息。

        “姐妹们，我看上他了！”

        不过未等到那边追问，她又害羞地一秒撤回，换成录下他的视频，想记录下来。

        “这么说来，你对我一见钟情？”

        戚柚避而不答，然后事情不受控制了，她一觉醒来，已经身处另一个世界，只除了名姓不变。

        没有嘘寒问暖的戚父戚母，也没有她的小伙伴，更没有那个弹琴的男孩子的回忆，只偶尔会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戚柚对于新专业演戏的满意度比堪比天书的p轨道、电子云什么的要高上许多。尽管生活很拮据，但她等着某一天能回去，算是穷开心。

        “我那时候吃的最多的就是方便面了，一包吃不饱，还买了那种一千克才八块钱的挂面加进去，又有味道又吃得饱。各种口味我都吃过了，香辣牛肉味的最好吃！”

        说起来好久她好久没吃泡面了，怪嘴馋的。戚柚蹭了蹭纯桢的腿，”我们明天能吃泡面吗？”

        时间对上了，郑纯桢却不知道要怎么想象她一个人在那边，人生地不熟，连几分几毛都要计较着。

        纯桢故意问她，“柚柚，你害羞了吗？”

        戚柚呆了几秒，继续顾自讲故事，情节加快。

        花盆砸下来的时候，还挺痛的，不过回到这里戚柚的记忆反而有些错乱。直到蒸汽机的系统正常后，带着她回溯的时候，算是彻底明白了。

        穿书系统多又多，总会出点错。

        比如在现在这本书里，原本作为书中连名姓都不带提的戚柚和郑纯桢属于边缘人物，描写他们的句子大抵就是“人们”“网民”“路人”之类的。

        而某位穿书者也就是原身误入这本书，把戚柚挤了出去，怎么说穿都穿了不搞点事情怎么行。

        原身为了在这本书里留点墨彩，强行与男女主也就是方澳杰与曾晚拉上了关系。搞完事情拍拍屁股一溜烟跑了，戚柚又被再次召回。

        为了弥补戚柚与纯桢被扰乱的生活轨迹，总部附赠了样品猫猫系统蒸汽机前来帮助，也算是让戚柚提前检验检验他们新出的系统。

        “你别告诉它，它还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奖品呢，因为人气太高，别的宿主抢它抢得都要打起来了，才让我捡了便宜。”戚柚叹息了一口气，摇头啧啧道。

        而这一次听完的郑纯桢沉默不语。

        戚柚没忍住翻个身，手肘撑起半个身子，看见他闭着眼睛，唇角略略扬起，“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科幻故事。”

        戚柚扬眉，眼珠子转了转，“睡前小故事讲完了。”

        “我喜欢你。”纯桢睁开眼睛，望着戚柚真诚地说。

        “我明天想吃泡面。”戚柚真心想吃了，所以第二次提起。

        “你对我一见钟情。”纯桢陈述道。

        “周姐会不会骂我？”戚柚倒回在床上，头发散到纯桢的肩上。

        纯桢偏过头来，眸子里黑亮黑亮的，“可以开始你的计划了，要怎么进行情绪感染？”

        “噢，这个点了，我该睡美容觉了。”戚柚突然意识到现在很晚很晚了，希望明天起来不要有黑眼圈。

        戚柚关了灯，闭上眼睛，身侧的人总算安静下来。但被子里两人交握的手越发炙热。

        一会儿，习惯了夜里光线，郑纯桢睁着眼看着乖乖睡姿的戚柚，平静地说，“我觉得我晚上能睡个好觉。”

        就因为这个故事？

        戚柚吸了吸鼻子不说话，眼睛越闭越紧。开什么玩笑，她会害羞？她当然不会害羞！她可是黄皮柚子好不好。

        夜深人静，雪花飘下来都是没有声响的。

        有个人睡得安稳，另一个人终于放下心来，悄悄往前凑近他的耳朵。

        “晚安。”

        梦里什么都有，嚎啕大哭、心碎的声音、支离破碎的肢体……它们一拥而上

        纯桢一直在奔跑，很累真的很累，直到路中央出现一个巨大的圆形区域，讲他纳入其中。

        透明的屏障阻止他身后的那些东西继续前进。

        在那圆心处是一棵漂亮的柚子树，上面开满了白色的花。

        含苞如攻击性子弹，绽放如她的笑颜，璀璨娇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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