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你大爷的

孙胖子刚刚说完，一辆黑色的轿车便开了过来。他又叮嘱了我几句，让我盯住六室的情况，随后便上车绝尘而去。
有了孙胖子的叮嘱，回到民调局之后，我一头扎进了六室。六室的老几位竟然罕见地都窝在办公室里，吴主任还是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看着那本两年都没有看完的《冥人志》，二杨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杨军两条腿搭在办公桌上，眼睛微合正闭目养神。
杨枭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张老旧发黄的八卦图和一个算盘，他手里握着几枚铜钱，不停地将铜钱扔在八卦图上，随后盯住铜钱的走势，手里噼里啪啦地拨打着算盘珠子。三天前杨枭受的伤不轻，不过托了这白发的福，现在已经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对算出来的结果不满意，杨枭将铜钱拾起来，重新扔到八卦图上，之后又是一阵拨打算盘珠子的声音。拨打算盘的声音不小，但是旁边的杨军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看起来就跟已经睡着了似的。
见杨枭满脸严肃认真，像是在占卜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连我进来他都没有表示。我没敢打扰，一直等到第三遍铜钱扔完，拨打算盘后找了张便签，在上面写了几个数字，杨枭的脸色才算缓和了点，这时杨军的眼睛也睁开了，看着杨枭问道：“算出来了？”
杨枭冲着我笑了一下，晃动着手上的便笺纸，说道：“午时找个属马的去买，这七个号十拿九稳。”
我从杨枭的话里听出来一点端倪，看着他，有些惊讶地问道：“你刚才在算彩票的走势？”
杨枭看着我微微一笑，说道：“闲着没事玩玩，以前多少学过点皮毛，现在也不知道灵不灵了。”
接触了杨枭这么长时间，我已经摸透了他的说话方式，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既然这七个号码已经算出来，就没有不中的理由。杨枭的这个本事现学是来不及了，不过凭着都是白头发的情分，我要是说想要入个股，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我觍着脸笑了一下，有些吞吞吐吐地对着杨枭说道：“杨枭，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不过不知道合不合……”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杨枭已经将写着七个号码的便笺纸倒扣在了桌面上，嘴里说道：“别的事都好说，这件事情真的不能算你一份。沈辣，你的八字没有横财命，要是你进来，这事准砸，不好意思，等中奖了，我请你吃饭。”
这话说得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直接将我支到了一旁。事到如今也只能装大方客气过去了，不过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就算真像杨枭说的那样，我没有横财命，那么用两年前在妖冢里得到的那个叫占祖的龟壳来占卜，不知道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这个小插曲过去，除了午饭的时间，我一直都泡在六室。不敢招惹吴仁荻，就和二杨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现在局里所有的工作都暂时停顿了，大伙全力在忙明天高亮下葬的事情。中间熊万毅哥儿几个还来找我帮忙，被拒绝之后，惹得熊万毅还气不忿地嘟囔道：“做了副主任就不认得老乡亲了。”
一直在六室待到傍晚，吴仁荻和二杨才各自离开了调查室。我实在没有借口跟着，只能抽空给孙胖子打电话，问他的事情做完了没有，是否还需要继续盯着老吴三人。不过几遍电话过去，电话里面传来的都是忙音。
吴仁荻和二杨都是人精，跟踪他们回住处就如同天方夜谭。无奈之下，我只得在民调局里待了一夜，如果有什么变动，也好第一时间通知孙胖子。好在直到第二天的早上，都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我在六室里面打盹的时候，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电话是孙胖子打过来的，他没有客套直接进入了主题：“辣子，你帮我通知王璐，让局里所有人现在到大会议室，就说马上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差不多再有四十分钟我就能到，我到的时候，要看见所有的人，包括老吴和二杨。”他说完之后，没容我询问就直接挂了电话。
孙胖子那边显得声音嘈杂，听起来还有飞机起落的声音。这是刚刚下的飞机，他这一天一夜到底是去了哪里？没有时间让我细琢磨，我赶紧给王秘书打了电话，转告了她孙胖子的话之后，我第一个到了会议室，趁还没有人来，我靠在角落里的椅子上又眯了一会儿。
民调局大多数人都留在民调局忙高亮的身后事，这一宿都没睡。没过多大一会儿，便有人陆陆续续地进了会议室。这些人也是累极了，进来之后静悄悄地都没有说话，各自找了位置抓紧时间闭上眼小睡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就当我迷迷糊糊假寐的时候，突然身子像是掉进了千年冰窖里一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吴仁荻已经走进了会议室里，面沉似水地正盯着我。
周围的众人都没睁开眼睛，好像只有我一个受到了吴主任的特殊照顾。不过从他冷到能结冰碴的表情来看，要传递给我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的耳朵里突然听到有人说道：“你和孙胖子干的好事！”怎么听都是吴仁荻的声音，但是他人就在我面前，也没见他动嘴巴，他是怎么把声音传过来的？就在我一愣神的工夫，杨军和杨枭前后脚地走了进来。不过看他俩的表情，应该和我一样，也还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情。
这时，门口不停地有人走进来。吴仁荻又看了我一眼，就在第一排上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刚刚进来的和睡醒的人见到前排坐着的吴仁荻，各自找着自己的小团体，开始小声地交流起来。自打有这间会议室以来，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吴主任，惹得众人纷纷猜想，这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大事件，能把吴主任他老人家都惊动了。本来安安静静的会议室，在吴仁荻出现后，变得嘈杂起来。
回想刚才吴主任看过来时的表情，我有些不寒而栗。孙胖子到底干了什么，能把吴仁荻气成这样？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所有人看见吴仁荻在这里坐着都很不适应，甚至连西门链也悄悄走到我身旁，神秘兮兮地问道：“辣子，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还把吴主任都惊动了。你是吴主任和孙局长的双重红人，可别说你都不知道啊。”
还没等我说话，又有一人进来，正是民调局的大秘书王璐。她查点了人数之后，说道：“大家可以静一静了。孙局长马上就到，他会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宣布。”
王璐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会议室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孙胖子的身影出现在会议室内。孙胖子还是穿着昨天出去时的那身行头，进来之后直接就和吴仁荻对上了眼，孙副局长也不顾会议室的其他众人，朝吴仁荻龇牙一笑，随后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我，说道：“辣子，你别坐那么远，往前坐。不是我说，就坐吴主任身边。”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盯着我，我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吴仁荻身边。好在这个时候吴主任已经没有心思管我，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孙胖子。
孙胖子就像没有看到一样，走到主持台前，清了清嗓子之后，看着台下众人说道：“今天辛苦大家这么早就来开会，废话不多说了。有两件事情要宣布一下：第一，今天是高局长的最后一程，虽然我们把范围控制得很小，但还是有各界人士要来送别高局长。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要打起精神，不要让高局长在天上看我们的笑话。”
孙胖子这几句话说完，台人众人一片默然。停顿了一会儿，孙副局长的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下面宣布第二件事，因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我们民调局最近要补充新鲜血液。经过局领导严格审查挑选，有一位新人要加入我们民调局的大家庭。”
说到这里，孙胖子顿了一下，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吴仁荻的脸上扫过，接着说道：“这位新人也打破了民调局建局以来没有女性调查员的怪圈，现在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民调局六室调查员——邵一一。”
他的话音落下之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正是两年多以前，处理朱雀女子学院时认识的吴仁荻一支血脉——邵一一同学。邵一一出现的一瞬间，吴仁荻眼角的肌肉没有规律地抽动了起来，他只看了邵一一一眼，就将目光重新对准了孙胖子，从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你大爷的……”
从来都是吴仁荻把别人气得直哆嗦，什么时候见着过他被气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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