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短暂的温情

夕岚醒后，萧含章再没出现在她面前。

        这倒让夕岚方便了不少，临近年关，医馆在加紧核算开业到现在的结余情况。

        夕岚忙于医馆账目核算的事情，对翊儿关注的也少了许多。

        翊儿见不到母亲，就悄悄地跑去父亲那里玩。

        他发现最近父亲总是在府里，虽然夜羽和日渊叔叔经常找父亲有事，但父亲能陪他吃饭、午睡、练字、读书、练剑……他很开心。

        但是，他也能看出父亲生病了，总是咳嗽，每次卫叔叔端来药汁给父亲喝，他还总是怕苦不喝。

        卫叔叔告诉翊儿：“你爹爹不吃药，病好不了，就没法陪小世子玩了。”

        翊儿眨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萧含章：“翊儿都不怕苦，爹爹羞羞。”

        萧含章摸了摸翊儿的头发，翊儿长得同夕岚很像，随了夕岚的大眼睛弯睫毛，怒起来喜欢挑眉，笑起来嘴角有个酒窝。

        “翊儿勇敢。”萧含章眼神迷离一瞬，好像透过翊儿看到了夕岚。

        等萧含章喝完药，翊儿从怀里拿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蜜饯果子。

        “爹爹棒，喝完药，吃甜甜。”

        萧含章认识这种蜜饯果子，是夕岚喜欢做了哄翊儿喝药用的。

        他吃了一个，味道也是一样的，“翊儿，蜜饯果子是娘亲让你带来的吗？”

        “不是。”翊儿不知道爹爹为什么这么问，实话实说。

        萧含章听到这话，神色黯淡，虽然早知道答案，但他刚才还是存了一份希冀。

        这次翊儿回到陋室后见到娘亲，问她：“娘亲，爹爹生病了，你怎么不去看他？”

        夕岚先是欣喜翊儿居然开始说句子了，虽然吐字不清，但大体意思夕岚还是能听明白的。

        因为太过于高兴，她对翊儿说话的内容完全没放在心上，反而觉得是萧含章故意让他讲的，对萧含章又生了厌恶。

        “爹爹身体强壮，偶尔生病没事的。”夕岚拍着翊儿睡觉，“乖，翊儿睡吧！”

        翊儿哪里想睡觉，他还有疑问没有问：“可是，二叔生病了，二婶就一直陪着他。”

        夕岚想不到翊儿人不大，知道的事情倒不少：“你怎么知道二叔和二婶的事情？”

        翊儿：“大哥哥说的。大哥哥还说，爹爹和娘亲吵架了，才会不在一起睡觉觉。”

        夕岚又气又好笑：“你这么小，有些事情还不懂。快睡吧！等你生辰的时候母亲送你个特别大的礼物。”

        又是一年春节。过了春节两天后，便是翊儿的生日。

        这天，夕岚特别开心，因为这天夕岚拿到了医馆的第一笔收益。

        她用这笔收益买下了一处宅院，这处宅院仿照的江南宅院而建。

        院子里流觞曲水，像玉带一样萦绕院子一圈，院内廊亭有好几处，或依傍流水而建，或在假山之上可远望。

        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一步一景的雅致，不同于王府的工整严肃，连建房子都规规矩矩，像是在时刻提醒着她，她的身份、她的责任。

        翊儿今日已经把此处买下了，不仅是送给翊儿的生辰礼物，这里更是夕岚留给自己和翊儿日后的住处。

        夕岚拉着翊儿的手，走在院子里，自由地呼吸着这里纯粹的空气，“翊儿，喜欢这里吗？”

        “不喜欢。”翊儿撅着小嘴，反向拉着夕岚往外走，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走，走。”

        任由夕岚怎么哄，翊儿还是不愿意留下，非要回家。

        因为今天萧含章答应他，会和夕岚陪着他过生辰。

        回到王府，他们和萧含章正好碰了个正着。

        夕岚还没反应过来的，翊儿已经张着手扑到了萧含章身边。

        “爹爹，抱抱。”

        萧含章的眼神本来在夕岚身上，被这个小家伙一扑，才低头望去，抱起翊儿后，他仍是看着夕岚。

        “翊儿让我为他庆生。”

        夕岚偏头看他，这话倒是在向她解释着什么，往常他可不会这样说，顶多会说：今日我和你一起为翊儿庆生。

        即使心有疑惑，但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往陋室走去。

        萧含章不喜欢太过铺张，夕岚也不喜欢，她更不喜欢翊儿从小便学了纨绔子弟的骄奢淫逸的习气，所以，每逢生辰，她领着翊儿拜会完老夫人后，会自己为他庆生。

        王府里其他人也知道她的习惯，所以，会凑在老夫人那里送翊儿礼物。

        老夫人中午多半会拉着萧含章一家三口吃午饭，所以，下午时间，才是夕岚真正为翊儿庆生的时间。

        翊儿被萧含章抱着，环着萧含章的脖子，舒适的样子和躺在夕岚怀里一样。

        他什么时候与王爷这么亲昵了！夕岚在一旁看着，有些纳闷，更多的是感觉到萧含章抢了自己的儿子。

        翊儿：“爹爹，娘亲带我去看大院子。”

        “大院子？”萧含章疑惑地看了眼夕岚，看她自顾自地走着，从不多看自己一眼，他知道问不出什么，只能问翊儿。

        “什么样的大院子？”

        翊儿：“娘亲要和翊儿一起住。”

        萧含章蹙了蹙眉：在陋室住也不行，非要搬去外面住吗？

        翊儿：“翊儿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夕岚刚才觉得由翊儿告诉萧含章他们要搬出去住也不错，但没想到翊儿居然不喜欢。

        翊儿：“大院子没有爹爹。”

        “可是，大院子有娘亲啊！翊儿不喜欢和娘亲在一起吗？”夕岚不死心地问道。

        翊儿嘟着嘴，皱着眉头，竟然是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和娘亲、爹爹住在一起。”

        这天晚上，萧含章和夕岚一起给翊儿庆生。夕岚能感觉到翊儿非常开心，比之前高兴许多，到了睡觉的时辰仍笑得“咯咯”的，不肯睡觉。

        夕岚躺在旁边哄着他，“翊儿乖，太晚睡觉会变成大熊猫的。”

        “不要。”翊儿一只手紧紧拽着萧含章的大拇指，“我睡着了，爹爹走了。”

        “翊儿再不睡觉，有捉小孩子的大毛猴把翊儿抓走了怎么办？”夕岚也经常用这招哄翊儿睡觉。

        “不怕。”翊儿把萧含章的手往胸前拉了拉，“以前翊儿保护不了娘亲，爹爹在，爹爹打跑毛猴。”

        夕岚不想伤了翊儿的心，把萧含章赶走，可是萧含章不走，翊儿高兴地睡不着，简直太难办了。

        此时，萧含章却说道，“爹爹不会走，翊儿乖乖睡觉，爹爹给你讲凿壁偷光的故事。”

        夕岚觉得跟小孩子讲这些故事太早，翊儿肯定不喜欢听，她也不想翊儿同上一世一样，读书练剑那么辛苦。

        然而，夕岚还没开口阻止，翊儿却高兴地应了，“好，我要听。”

        萧含章声音低压压得，被温润的烛火暖的也多了几分柔和，夕岚靠在床边，看着翊儿求知欲强烈，认真地听萧含章讲故事的模样，跟萧含章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当夕岚突然间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刚才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看着身边的翊儿已经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传出来。床边，萧含章背脊孤单的坐在那里，侧颜宁静朦胧，眉间带着点点忧愁。

        在这一刻，夕岚有个错觉，这个男人变得有些陌生。

        萧含章听见背后有动静，回过头来，“醒了？”

        夕岚看到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眼窝凹陷，像是非常疲惫。

        “嗯。”夕岚坐起来，浅浅地应了一声。

        萧含章突然伸手一把将夕岚抱在怀里，夕岚被这突然的一抱弄得不自在，想把他推开。

        却听见萧含章的声音沙哑低沉，透着无力，“别动，让我抱会。”

        那是夕岚从未见过的萧含章，两世走来，萧含章一直是那个背脊挺直，俯视一切的王爷，从未像这样，像是在寻求一个女子的安慰。

        她现在觉得抱着自己的不是萧含章，而是像受伤或受了委屈想让夕岚抱抱的翊儿。

        夕岚下意识地想抬起手拍拍他的背，就像安慰翊儿那样，但手抬到半空中又落了下来。

        她平静地问道，“怎么了？”

        萧含章半响没有动静，才慢慢地说道，“孙先生走了。”

        孙先生是萧含章的另一位老师，比父亲教他的时间长很多，因不想在朝堂上谋得一官半职，所以，一直没有职务。

        上一世，他就会经常提起这个孙先生，萧含章特别赞同他的一些为人处世甚至治国观点，说是忘年交也不为过。

        她记得孙先生最后告老还乡了。

        “孙先生年龄大了，告老还乡享清福不是很好？”难道萧含章的谋划里还需要他？！

        “孙先生回乡路上遇到土匪，去世了。”

        去世了！夕岚震惊。

        这时，她才感觉到萧含章的身体微颤，第一次感受到即使再坚强的人也有最敏感脆弱的一面，只是这一面鲜有人看见。

        夕岚又心软了，她一只手还搭在翊儿的小手上。

        翊儿对父亲母亲在一起的执念，萧含章突如其来的脆弱，都瞬间激发出夕岚最柔软的母性，仿佛她之前坚持的、介意的许多东西都不重要了。

        但夕岚又是清醒的，她要做的终究要做，那是她随时的退路。

        抱了许久后，萧含章松开夕岚：“明早我早点过来。”

        夕岚也是这个意思，她本来就没有想留他的意思，但是看他现在的状态，自己说出来反而挺好。

        翊儿每天早晨醒的并不早，但今日不知为何醒的格外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爹爹。

        然而，萧含章还没有过来。

        翊儿吵得厉害，正在夕岚不知道如何跟翊儿说他爹爹的爽约时，萧含章到了。

        萧含章坐在翊儿旁边，翊儿嚷着让萧含章讲故事，爷俩磨蹭了半天才起床洗刷完，这时夕岚已经吃饱早饭。

        她本想提前吃完早饭喂翊儿吃饭，谁知翊儿不高兴：“自己吃。”

        结果，爷俩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得欢实，仿佛自己成了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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