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

李氏床边渐渐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女子的脸和唇跟她身上的白衣一样白。

        只见她缓缓坐在李氏的床沿上，嘴角噙了一丝笑，对李氏道：“听说娘的病愈发重了，媳妇特来看看娘，媳妇看娘这病该不是心病吧？”

        李氏惊恐万状道：“你，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来找我了，谁都知道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都是有危险的。”

        女子伸出同样没有血色的手去抚李氏的脸，李氏吓得抱头躲闪，女子幽幽道：“娘害我也便罢了，却为何连亲孙女也害？”

        李氏道：“我都说了不是我，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你，你们赶快去投胎吧。”

        女子不理她，只兀自轻声道：“你就真的那么恨我吗？你就那么见不得一郎与我恩爱吗？”

        女子的脸没有因为恨而变得狰狞，只有说不出的凄切哀婉。陈极从她脸上依稀看出了幼时凡梅姐的样子。

        李氏忽然放下手，恶狠狠地盯着女子道：“你！没想到你死了竟然还这样惺惺作态！”

        “不然你想让我变作厉鬼么？那好，便如你所愿。”女子说完，眼里登时流下两道血泪，手指甲暴涨抓向李氏。

        李氏尖声惊叫道：“一郎，一郎，快救娘！快来救娘！”

        李一郎却依旧趴在桌子上睡得很沉。

        女子收了手，阴森森笑了一阵儿，道：“你想叫醒他，让他知道是你杀了他的妻女吗？”

        李氏闻言马上闭嘴。

        女子将手伸到裙下，拽出一个血淋淋的婴儿，又扯了一片裙角包住，抱到李氏面前，柔声道：“娘，您看，您孙女长得多漂亮。”

        李氏抖着牙道：“你，你，你少拿这个来吓我，我见得多了。你不肯去投胎，日日来缠我，不怕下地狱万劫不复吗？”

        女子凄然一笑，道：“下地狱是什么样子，容不得我现在去想，我现在只想死得明白。”

        李氏哭道：“你真的是难产，换作别的接生婆也是无能为力的。”

        女子道：“不要试图骗鬼。好，你不说是吧，你不怕死是吧，你最怕什么，我知道。日后我便去缠一郎，他不是说爱我吗？那便让他早点来跟我和孩儿团聚吧，然后我们一家三口每日夜里都来给您请安，您看如何？”

        李氏闻言急道：“一郎如此爱你，你竟忍心害他？自你嫁过来后，一郎但凡有好吃的都夹到你碗里，他在外面得了什么好物，也都拿与你。要知道以前他都是这样对我的啊。他一回来便与你有说不完的话，只要我令你有一丝不快，他便冲我来。你，你就是一个狐狸精，把以前对我那么孝顺的儿，勾得对你俯首帖耳，百依百顺，你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他的心里哪还有我这个娘？可怜我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却被你生生夺了去，我，我”

        女子道：“难道你儿一辈子不娶媳妇，只守着你过，你便高兴了吗？我看你真是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我巴不得你死，你死了，我再给他娶一个，给他娶一个不会把他勾得神魂颠倒的媳妇，哪怕丑！哪怕傻！”李氏近乎歇斯底里道。

        “你既恨我，杀我便是，为何还杀我的孩子，那可是你的亲孙女！”女子哽咽道。

        “我儿带一个拖油瓶便难再说媳妇了，你以为杀了这孩子，我心便好受吗？我也是日日煎熬心痛着啊！”李氏也抹着泪道。

        “你也会心痛？你给人接生，若是女孩儿便直接按主家意愿杀的孩子也不少吧？恐怕你早已是杀习惯了的，对这些无辜的生命，你的心早已冷得可怕！你才是最擅长惺惺作态的那个人。”女子说完，将孩子缓缓举到李氏面前，道：“看看你的孙女，你看她长得多像一郎。”

        “你们刚才说的，可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吧？不，一定是梦，不然，凡梅怎会在这里？娘这不是真的，这只是梦而已，对不对？”

        李一郎不知何时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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