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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那天以后林渔和小桌子的处境好了很多,王平看他们二人的眼神还是愤懑的,但也止于此了。

        林渔还是打扫这马厩,那法子很好用,所以现在不光要打扫马厩,还得照顾那两只上蹿下跳的臭猴子,林渔每每被它俩一上一下地攀住,都忍不住想自己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小桌子倒是很喜欢那两只猴子,也是,他自己就长得像只猴,精瘦精瘦的,天天吃肉也不见长肉。

        那法子很管用,往年这个时候马瘟就要开始来了,今年这些马个顶个的能跑,林渔特意叮嘱了杨典簿不要在提及他,杨典簿看林渔那眼神很耐人寻味,林渔也就坦然让人看了,他并不想升官发财,风险大的事林渔从来不做。

        林渔那个时候还抱着侥幸心理,他想既然没有再进入那个走不出破庙的怪圈,也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到沈剑了,三个月,一年也只有十二个月,四分之一的时间,或许事情也没有差到那个地步。

        事情就是会差到那个地步。

        春末夏初,全球变暖对一本小说是没有影响的,空气还舒适得沁人心脾,但也难免有些燥热。那片杨典簿无意间发现,林渔有预谋地发现的空地,成了两人可以共享的天地。

        杨典簿是很大方的,虽然他看不上林渔这么个不求上进的样子,这不妨碍林渔散发讨人喜欢的魅力。所以林渔得以和他分享这颗大柳树的荫蔽,甚至杨典簿会在那张小桌上摆上几枚小点心,当然,没有茶。

        他们不常见面,心照不宣,林渔挺喜欢杨典簿的,他像他的爷爷,或者说父亲,总之是一个很可亲的长辈。

        那天依旧是林渔负责打扫马厩,小桌子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们去遛马,也不能说完全不情愿,小桌子学会骑马后就找到遛马的乐趣了,常常回来时鬓角的发丝都汗湿得紧紧贴在颊边,脸上透露出兴奋的潮红。

        他中途跑出来摸鱼,心满意足地吃了小点心,近来日子过得顺风顺水,不免让人有些心慌,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时林渔摇摇头,深觉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

        杨典簿今天在小桌上留了几颗青枣,被太阳晒得有些温了,不如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清甜,但林渔已经快小半年没吃过水果了,哪还挑这些,他留了一半给小桌子,拿着枣核去逗那两只猴。

        “诶,大圣,你老实点,你当这是水帘洞呐!”林渔从那只霸道点的猴儿手里救出自己一片衣角,代价是一颗枣核,显然大圣是很有尊严的,对那没肉的枣核不屑一顾,连在手中把玩一下欠奉。

        “嘿!你这猴怎么恁欠呢,这可是你的”林渔打了个顿,嘿嘿笑起来,这一个马厩还容了两个弼马温,认真算起来,人家猴真能治马,属性还对上了,杨典簿未必就有优势。

        燥热依旧燥热,马厩内气味混杂,好在没有过分密封,不至于转变为闷热。

        林渔逗完猴就开始清理马厩,很耐心,不时停下来擦拭成珠串往下掉的汗液。身后响起人说话的声音时,他还在愁,这还不是夏天呢,短衣短裤放这就是异装癖了。

        “你们瞧瞧本大爷学得像不像?”夹杂在笑语声中的是那种拐杖杵在地上会有的触碰声,彼时林渔的拐杖被他斜靠在墙角,而那声音其实又比林渔平时走路更轻一点,普通人可能察觉不到的轻,毕竟学着瘸腿杵拐的王平也没有真正少了一条腿。

        王平那群唯他马首是瞻的小弟没有全来,只来了两个——毕竟这么大一群马,他俩大笑着在他身边应和他,话倒更像是说给林渔听的,什么‘死瘸子’、‘断腿的’这样的字眼。

        纵然没什么所谓,林渔是想说,他已经习惯了。善意都有根源,觉得那人可怜,长得漂亮,或者干脆就是单纯看得顺眼。恶意没有,甚至会出现盲目从众,因为那不需要损害自己的理利益,若是沉浸其中,还能获得快感。

        但脊背绷紧是应激反应,况且林渔有一种预感他一帆风顺的生活难免要起些变数了。

        “喂,那边的死瘸子,你来瞧瞧本大爷学得像不像?”王平把那个‘你’字咬得很重,好像这是除了林渔没有别人能胜任,事实也确实如此。

        林渔转过身,笑了笑,“差点意思,瘸子走路的话,胯骨要使力,就是这,”林渔轻跳地拍拍王平的胯骨,很认真在跟他解说的样子。

        王平年纪很轻,很容易就被激怒了,他年纪轻就意味着身体还不错,干活讨好杨典簿时也确实比林渔上进,所以踹上林渔胸口那一脚也是实打实的重。

        前胸贴后背,原来还可以不是饿出来的,这是林渔被踹倒在地时的第一个想法,偏头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的时候,林渔又想,他还是冲动了,不该在这个时候惹怒王平的,马厩的草还来不及拖出去,他后背贴着那堆草与排泄物的混合物,触感实在是一言难尽。

        “你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大爷叫板。”王平鞋底在林渔胸口扭动着往下踩,进一步压缩林渔的胸腔。

        他说‘本大爷’时,有一种林渔在杨典簿面前自称‘小的’的感觉,鹦鹉学舌,杨典簿还是总结得很到位的,或者说邯郸学步,不知道他们这有没有这么个寓言故事。

        林渔失去左腿那年初一,回到父母身边的第一年,那天他们一家人,更像是林渔和他们一家三口开车回市里,是爷爷的葬礼刚办完的第二天,奶奶去世不过短短三月,爷爷这三个月来该吃吃该喝喝,脸上也总是乐呵呵的,林渔周末去看他,一回家就翻上院里的李子树,李子还没熟,又酸又涩,爷爷在他脑袋上弹了一记,骂他小兔崽子。

        然后一个月后,爷爷在天上不满繁星的晚上永永远远陷入安眠,院子里的李子熟了,林渔的弟弟正被他爸抱着去摘,车一停林渔就往屋里冲,一张脸红扑扑的,他看见爷爷还在睡,睡得很安详,像昨晚静谧的夜。

        扯远了,林渔是想说,他很习惯这些没来由的恶意了,初一,青少年成群结队、不分是非、三观养成的年纪,排挤、拉帮结派、羞辱,凝结成四个字就是校园霸凌,很容易发生在这个年纪。

        但初中走廊尽头厕所的滋味比这里好受多了,林渔两厢对比,得出这样的结论。他双手抱头,护住关键部位,被动地近乎于柔顺地承受拳脚相加。

        “打死你个死瘸子,攀上杨力?那又如何,人家升官了,倒要看看还有谁能保你!”王平边踹边骂,还有些喘气,他踢得太用力了。

        林渔全身上下都在疼,哦,原来杨典簿走了,我说呢,他想。忍一忍就好了,一直都是这样的,忍一忍就过去了,爸妈喜欢小弟,告诉他们也只会觉得他麻烦。生养生养,把他接回来只是义务罢了,谁又让他们生让他们养了呢,嫌弃她和他们不亲,怀了小弟把自己送回爷爷奶奶家的可是他们啊。

        林渔在这样抱头承受中胡思乱乱想,原先还注意着脸别蹭上地面,现在也顾不得了。他是在腿与腿之间的缝隙里看见的沈剑,健康的腿,而非残缺的腿,严谨点应该说是沈剑的衣摆。又一次林渔躺在地上,看见沈剑的衣摆接近,也还是很巧合,恰好是那件虎纹锁边的玄服。

        然后呢,然后林渔就昏过去了,历史重演,环境也依旧污秽不堪。

        林渔走出大柳树荫蔽的时候,沈剑正在看一场蹴鞠,无甚意思,要是手中的杆换成刀剑,蹴鞠的球换成敌人的头颅,沈剑看上去倒能打起点精神来。

        “侯爷,”立在他旁边的小厮先是低声唤了一句,见他们家侯爷没反应,声调又稍稍高了点,“侯爷!”

        沈剑没睁眼,左手微微抬起,示意他听见了。

        “慕容公子派人来请,您看”那小厮许是感知出他的不耐烦,愈发战战兢兢了,声调都能听出一丝颤抖。

        “回了,”沈剑语调不带一丝起伏,又提点了一句,“机灵点。”若是长安在,连这三个字都不必,沈剑无奈被拉来看蹴鞠,面上不显,心底却难免有些烦躁。

        “是,侯爷。”小厮破音了,佝偻着身子打帘出去,很快消失在沈剑视线里。

        沈剑目光越过随风起伏的纱帘,在虚空中停留半晌,起身走了。

        蹴鞠场地里一队人马正在纵马奔腾,绕着一小块草皮转圈,是在等什么人,欢声笑语在这头都能听见。

        若是继续留在看台,小厮没有请到人,慕容家的小少爷是必定要亲自来的,这些个公子哥被人顺从惯了,养起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沈剑懒得和他们废话,索性躲开了。

        他信步走来没带什么目的,马厩这样的地方走进去么,只是因为这么安静的一个午后,寂静被这样的秽语打破,难免有些好奇。

        自然是因为,好奇,还能有什么别的,那小瘸子不知好歹,不过是个瘸子而已,长安说他被发配到哪?这种事堂堂侯爷怎么会记得。

        好奇罢了。

        沈剑忘了,他并没有什么好奇心的。

        “你们在做什么?”

        显然王平和他的小喽啰们并不知道沈剑的身份,但动作都一时停了下来,王平带头跪下,颤声的方式和方才来请沈剑去蹴鞠的小厮并无二致,他以头触地,“大大人。”

        沈剑居高临下地看着三顶后脑勺,目光嫌恶,两只猴刚刚还上蹿下跳的猴,很通任性的,远远地躲在角落里,林渔要是醒着高低骂两声欺软怕硬云云。

        沈剑目光放到他们极力遮住的人身上,那人像是为了方便,穿一身深灰色短打,双手抱头把脸埋进膝盖里蜷成一团,露出来的皮肤一片青紫,不少地方还在渗着血丝,甚是可怜。

        “那是何人?”沈剑语气中没有什么可怜的味道,不等人回答,他目光一凛,注意到那人细看之下才能发现的,空荡荡的裤管。

        不等人回答,沈剑踹倒一人开出一条路来,走近林渔身边,是了,必定是林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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