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限

“你们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把这个城市交给你们的！”

        随着夏目先生说话的语气起伏，他支着的手杖尾端一翘一翘的，和他的胡子一模一样。

        “夏目先生！啊啊、你在哪里啊？”花袋先生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崩塌吓坏了，他四处摸索着掉落的眼镜，我捡起来递给他，花袋先生道着谢，接过眼镜匆匆忙忙地扶好。

        这种情况下花袋先生的被子还是牢牢地套在他身上，我想起中原先生永不掉落的风衣，这也是异能力的一种吗？

        “敌人就是狡猾的化身，只要嗅到危险的气息就会隐匿在黑暗中，有可能再也抓不到。”夏目先生坐在凸起的断壁上，他声色严厉地问道，“那么你们现在该怎么做？打起精神来！”

        森先生和福泽先生两人伤得都很重，想必在我们来之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恶战，但是面对夏目先生，他们仍旧像个听话的学生。

        是个严师啊，夏目先生。

        “现在这种情况？”森先生喃喃道。

        “在两个首领生死不明的时候，他为了确认才会回到据点”福泽先生接上了森先生的话，他抬头看向夏目先生，似乎是在等待确认。

        夏目先生的表情很明显地缓和下来，两人即使伤成这样，头脑和思维都还是清晰不乱，不愧是异能组织的首领，我感到由衷的佩服。

        我阖上眼睛，默默站在花袋先生身边。

        这样的敌人是很难打倒的啊，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

        “黄金时间就是病毒发作的十二个小时，我已经将情报交给你们的部下了。”

        “被我看中的你们所创的组织，不是区区老鼠就能啃吃干净的！”

        福泽先生和森先生都抬起头来，眼中迸发的斗志像重卷来的暴风雨般。

        只见夏目先生大手一挥。

        “你们两个，向我证明自己！”

        破旧的岩石墙上挂了一个已经走不动的老钟，收音机里是婉转的“希伯来晚祷”曲，大提琴声悠荡在屋子内，冈察洛夫拿起瓷白茶壶，往自己的杯里倒上新的热茶。

        “愿主上大人的荣光照彻罪恶的世间。”

        我往面前刚端上的锡兰红茶里加了半块方糖，冷静地搅动着杯里的茶水，搅碎了杯中倒映着的澄澈的蓝天。

        “您似乎钟爱淡茶。”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抿了一口自己的拿铁，空气中泛着咖啡豆的清香。

        “欣赏不来苦茶。”我答道，面前的男人左耳上带着耳机，我隐约听见里面是陌生的大提琴曲。

        按照夏目先生的推算，今天应该是侦探社、mafia联合围剿死屋之鼠的日子。

        我的警惕意识在认识果戈里先生之后与日俱增，我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跟踪的迹象，况且这么大的横滨，我不太能明白为什么会在一家街边随意选中的咖啡厅里遇到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

        我有了点想法，但是我不打算通知任何人。

        “看来您没有选择侦探社或是mafia，我很高兴。”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歪着脑袋，紫眸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我。“但您还在不安啊。”

        我抬起头来对上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心脏在胸腔雷鸣般的响动。

        “瞒不过您。”

        “但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人作出的每一个选择，命运都会暗中标注价格。”杯口盈溢出的热气扑在我的手背上暖洋洋的，我继续说道：“我现在的所有不安都是因为我之前选择了视而不见，所以我不打算埋怨任何人。”

        “选了一条路就要走下去，直到死或成功。”我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直视那双绛紫的眸子里的几分难以言明的探究。

        “您不也是这么做的吗？您和您的同僚，要创造一个没有罪恶的世界。”

        “您似乎说错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的手指在耳机上轻点，“这不是我的选择，那是我等【天人五衰】的使命。”

        “或许吧，你们注定是不平凡的人。”我没什么志气地说道，“我业已无法成为一个普通人，但也不会去想当救世主。”

        “救世主是只把悲剧留给自己的人，我没有这么伟大。”

        “看来您的想法没有改变。”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又换了一杯茶，他的食指腹在杯口摩挲。“那您救菲茨杰拉德和泉镜花的理由是什么？”

        “没有理由。”我招手示意服务员，让她给我拿一些冰块来。

        我果然还是喜欢冰饮。

        “非要说出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我的一种尝试。”

        “原来如此。”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侧头留心听了一下耳机里的曲子，随后拒绝了服务员续杯的询问，站起身来。

        “那么”

        话音未落，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动作停滞在那一刻，接着他一顿，面色平静地转过身。

        我不解地随着他的动作回头望去，在我们身后的那一桌上，多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你们好，这家咖啡馆很不错嘛。”太宰先生扭过头来，手搭在椅背上，熟稔地向我们两人打招呼，他的身边坐着一位正在读报的男士，看不清脸，但是身形十分熟悉。

        上天，这又是从哪里跟来的。

        我蹙起眉头，将疑惑的目光投给太宰先生，而那位则对我报以安抚的微笑。

        算了，也和我无关。

        我侧目看去，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向来无波的脸上捕捉到一丝讶异，暗流之下的纷争异常汹涌。

        “你惊讶的表情真的非常精彩啊，也对，明明我们没有跟着小姐，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太宰先生支着下巴，笑容极为挑衅，“虽然是一步走投无路的棋，但是只有这样才叫出其不意嘛。”

        “所以这就是我的那一步。”随着太宰先生的话语，他身侧看报男人手上的报纸抖动了一下，发出啪啦的声响。

        报纸向下移去，是菲茨杰拉德先生。

        “好久不见了，老鼠。”

        “你也是，小倒霉蛋。”菲茨杰拉德先生看着我，笑得更灿烂了。

        哼，说得好，下次不许再说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的表情很精彩，就像是终于遇到了不起的对手，发出讶异的惊叹。

        “啊了不起，【神之眼】对吧？”

        在几位交谈的时候，军警和特务科的成员已经迅速包围了这里，所有的无关人员同时被驱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其中一人，有点烦躁。

        “后续交给我们吧，太宰。”安吾先生从形成了包围圈的军警中走出。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在军警的示意下双手抱头跪在地上，身后的一位军警掏出手铐向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走去。

        “等一下！”

        “别碰他！”

        太宰先生和我同时出声阻拦，可惜为时已晚，随着手铐落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腕上，一声闷响，军警的面罩内霎时溅满鲜血，身体缓缓倒下。

        更多的枪支指向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安吾先生照常一推眼镜，冷冷道：“要是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你会命丧当场。”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站起来，抱着后脑勺，坦然点头。

        “不阻拦吗？”安吾先生推了推眼镜，侧目问我。

        “不了。”我说着，看向双手抱在后脑勺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后者似乎是感应到我的视线，回过头朝我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

        看吧，搞不好又是这位先生计划中的一环。

        军警和特务科的层层包围之下，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被押上了警车。

        “那家伙的异能，知道吗？”菲茨杰拉德先生目送远去的军警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问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垂下眼沉思了片刻，才答：“不知道。”

        得不到答案的菲茨杰拉德先生下意识看向我，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也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我也并没有兴趣，我一开始想这或许和太宰先生的异能力一样是被动异能，不过观察得久了些，我很快推翻了这个猜测。

        “你知道也不会说的。”菲茨杰拉德先生满不在意地摊手，“我的意思是，这个情报chess卖吗。”

        我刚想脱口而出第二句不知道时，太宰先生发话了。

        “这个我知道噢，这场战争的任何情报，chess都不会再提供了。”

        闻言我看向太宰先生，无奈道：“果然是你。”

        我说茨威格店长最近这么颓废呢，原来原因在这里。

        “哼哼。”太宰先生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有意思。”菲茨杰拉德先生昂起头来，“看来同意你们没有错。”

        “不过你说得是这场战争？看来还没有到此为止啊。”

        “谁知道呢。”太宰先生和我的视线撞个正着，我挑了挑眉，翻了个白眼。

        “您明明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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