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温言洗完澡出来，外面火烧云正绯得发紫，他打算晚点带着小七出去转转。

        搬来两天，都在处理转学手续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也没时间带它去溜溜，无聊得它整天在客厅里上串下跳，还咬坏了好几个玩具。

        手机响了一下，首页推了一条游戏直播结束提醒：您关注的“画师”主播半个小时前已结束直播。

        “鲸牙”是最近很火的一款小众游戏直播软件，各种游戏几乎都没什么限制，出来没两年就颇受年轻人的喜爱，里面不乏藏有大神级人物。

        “画师”是人气排名前十的一个主播，直播时从不露脸，也很少与观众进行互动，直播完就立马下线。用的是变声器，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号称是全网最神秘的一号人物。

        温言平时不怎么玩游戏，下载这个软件完全是个意外——上次假期做家教，小孩调皮，拿他手机胡乱下了几个游戏，其中就有这款直播软件。

        他不小心点进去看了一眼，列表里面就只关注了“画师”一个，看了几个录播发现玩得还不错，后来也就没卸载，无聊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

        不过近两个月来“画师”都没怎么直播，今天也只上线了半个小时，玩的还是一款单机对战游戏。

        温言点开看了几分钟，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退了出来。

        简单收拾了一下，他栓上小七就出了门。

        路过楼下时，里面又在吵架。门没关，女主人正叉腰气势汹汹地骂着什么，被骂的男生唯唯若若地弓背站在一旁，像是习惯了，又像是麻木了。

        有邻居大妈看不过眼，说了句：“小孩考得不好说两句就得了，总这么骂也不行啊……”

        “他那哪是考得不好，根本就是在混日子！”里面的女声又高了起来，尖锐得有些过于刺耳了，“全班倒数第二，脸都被丢他尽了！老师电话都打到家来了，今天我不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啊……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成天就知道画这些没用的玩意，猪都要比你聪明百倍……”

        伴随着像是金属物品摔碎的声音，那掩在满腔怒火中的卑微恳求也显得那么微弱不堪了。

        邻居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回房时，一转身就看到了温言，不由问：“你是那个……前天搬来的住户吧？”

        这片小区以前是工商局和卫生局的联合家属楼，后来整体改建才承包给了开发商。虽说后来又大整改了几次，但历史年份摆在那，年轻一点的都跑到市中心买房去了，平时也鲜少有生面孔搬进来过。

        小区里总是藏不住消息的，最边上那栋二楼那间空置已久的房搬进来了住户的事就这么不胫而走了出去。

        “嗯，前天上午搬来的。”温言回答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了，早在搬来的前两天，逢人就有人问他“诶……你是不是九栋新搬来的那个”。

        “这是要去遛狗？”大妈又说。

        “嗯。”温言点了点头。

        “我就住你楼下，没事也可以多关照关照……”

        …

        小区后面是条商业小吃街，旁边连着菜市场和服装批发部。这会正赶上人流高峰期，下班族开着电瓶纷纷过来采买，小贩的吆喝声彼此起伏。

        暖金色的余辉散成了绮，映着交相辉映的人间烟火，好像尘世的庸碌繁忙也变得暖情了起来。

        “诶，我炮吃你猪，走你！”

        “马过河，踩象脚，将军。”

        “诶呀呀呀呀……都跟你说了一开始不要动卒……”

        “得得得得……你行你来，站着说话不腰疼……”

        花坛不远处的槐树下，此刻正围着一群穿背心下象棋的老大爷，看那集体捶胸顿足的表情应该是又输了棋，你一句我一句争得面红耳赤。

        他们对面坐着的是个少年，穿着一件宽松的白短袖，背对着人群，看身材应该年纪不大——明明是一人孤军奋战，他却仿若老神在在，散漫又随性。

        赢了棋，少年一把抓过压钱塞进了口袋里，悠闲地摇着老旧蒲扇喊：“来啊，还有人要继续吗？”

        人群中立马有人摆手：“不了不了不了，今天就先到这里了吧。”

        “寒小子，明天再来……”

        “诶，柏叔，明天记得带钱过来……”

        温言带着小七在小区周围溜达了一圈，想着冰箱里应该没有狗粮了，便又去生活超市买了两盒。

        他拎着袋子正要回去时，刚好就看到了那“铩羽而归”的场面。

        明明那少年的气质与周遭格格不入，却又迥异地融合在了一起，毫不违和。

        挺有意思的一幕，温言不由多看了会。

        可惜那人赢了钱就走了，留下一帮退休的大爷们还在那激烈地讨论。

        小七一直在兴奋地扒弄袋子，温言回了小区。

        “醒神”之曲还没结束，停车场前又添了一排打鼓奏乐的队伍，像是要过年的节奏。

        楼道的声控灯时好时坏，不时还会出现“罢工”的现象。尽管温言向来不怎么信鬼神那一套，却还是被在开门时看到门口蹲着的一团“黑影”吓了一跳。

        “我我、我马上，就走。”

        房间的灯光倾泄而出，映出了男生那张略带慌张的脸，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破碎画板。

        他像是受了惊吓，匆忙去捡地上的东西，却又因手忙脚乱把手里抱着的画纸弄掉了。

        “对对……对、不起，我不不……是故，意的。”

        这还是温言第一次正面见到楼下的小孩——羸弱，眼神游离，脸上长满了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春痘。

        “进来吧。”

        温言走进去，将超市袋子随手放了客桌上。

        “不……用了，我、我……鞋脏。”

        男生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你现在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

        温言也没看他，从冰箱里拿了根肉肠喂给小七。

        小七得了肉肠很兴奋，一个劲地在摇尾巴，不时围着男孩打转，显然是对新出现在这里的“伙伴”很感兴趣。

        男生站在门口犹豫了会儿，温言没催他。直到小七叼着他的裤脚往里拽时，他才鼓起勇气说：“我……可以摸，摸它吗？”

        “摸吧，他不咬人。”

        男生进来后局促地端坐在沙发上，也不乱瞧，时不时逗小七玩。

        不一会儿，温言将一碗煮好的面端给他，男生惊慌抬起头，忙摆手说：“真的……不不、用，我、不饿。”

        话音还未落下，一声明显“咕噜”肚子叫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男生瞬间闹了个脸红。

        “随便弄的，你不要就倒掉。”温言转身要去厨房。

        见温言真的要去倒掉，男生赶紧道：“别、别浪费，我吃。”

        外面嘈杂声渐渐平息了下来，小区里各家各户都亮起了暖灯。

        男生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面，又不好意思地对温言笑了：“谢谢……你做的、面很很，好吃。我要、走了，我妈……找不到人，又会骂。”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说这么长一段话，脸都涨红了。

        见温言点了点头，他才出去了，出门前还顺带将碗洗净了。

        …

        晚上九点半，江寒和一群狐朋狗友从网吧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六月的伏暑，一轮圆月挂得老高，烧烤夜摊依旧热闹非常。

        “江寒，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放心……哥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在网吧分别后，看自家“太后”还没打电话过来，江寒哼着小曲又拐去了街角的那家“汤包铺”。

        “叔，还没关门呢。”

        “哟，小寒什么时候放假了？”

        “快一个礼拜了。”江寒走进去后不由吸了吸鼻子，赞道，“阿叔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做的什么好香啊？”

        “尽会恭迎我。”汤包铺老板是个中年大叔，看着很和蔼可亲，他指了指蒸箱，“喏，那还剩下一笼。”

        “还是您了解我，我不说您都知道我在想什么。”

        “少套近乎，”老板笑骂了一声，“哪回来不是惦记汤包。”

        “自从吃了您家，哪还看得上别家啊。”江寒就着徒手咬了一口，舒服得眯起了眼，好话张嘴就来，“这手艺放在古代可不就是皇家级别，这附近可再也挑不出一家了。”

        尽管知道这是拍马屁的话，老板还是被逗得哈哈大笑：“你这嘴跟姑娘摸了蜜似的，难怪招女孩子喜欢。”

        江寒得了便宜还卖乖：“阿叔，明早记得给我留点。”

        “行，记着呢……”

        从这回小区挺近，往西街走一条近巷就到了。今天赢了钱，加上江咏最近要去北京出差几周，江寒走在路上都感觉身心愉悦，不时哼调调。

        可人太过于得意忘形了总归是不好的，容易忘事情。

        就比如此刻——江寒正和一条不知从哪条巷子窜出来的大狗大眼瞪小眼，气氛诡异非常。

        大狗蹲坐在巷子中间，庞大的身躯占据了本就不宽的道路，正兴奋地朝江寒摇着尾巴，那兴奋模样像是遇见了什么非常高兴的事。

        江寒脑子懵了一秒，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不是吧，还来！”

        这两天这狗就跟在他身上按了定位器一样，每回晚上路过这里都在这“逮”他。

        江寒自认为活了十八年，虽说算不上什么正经好学生，但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老天爷犯不着要这么折磨他啊！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江寒深吸了口气，开口说：“不是……兄弟打个商量，今天真没——”

        “汪——”

        “哥，你这就属于流氓行……”

        “汪——”

        江寒心里暗骂了声“操”，不着痕迹往右边挪了一步，打算先绕过去再说。

        哪知那狗像是知道他的预判，下一秒起身跑到了他面前，眼巴巴地瞅着他手里的袋子，两眼放光。

        江寒：“……”

        “不是哥，你这是妨碍人身自由。”江寒瞬间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着要跑的冲动，“……不如大家各退一步怎么样，井水不犯河水。”

        大狗纹丝不动。

        江寒：“我不犯人人不犯我，做狗要讲文明。”

        大狗依旧纹丝不动。

        江寒：“……”

        江寒等了一会，觉得它大概并没有要伤害自已的意思，只好忍痛将手里的汤包“割让”了出去。

        操，老子再走这条路就是狗！

        江寒一路郁闷地回了家，期间看门的保安大叔跟他聊天，也只讪讪回应了两句。

        可惜江寒没看到的是，在他走后没几分钟，一个矫健的黑影从失修的围栏外钻了进来，借着草坪上随意堆放的健身器材，身手熟练地跳上了最边栋二楼的阳台内。

        一看就是“惯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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