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新妇红裳（一）

这天夜里，张辰与云天阳等人争了半晌，张辰原是不必令门中破费，大操大办，只邀请师门中的宾客，以及薛家族中子弟即可，大婚过后，再携韩可珍回家中见过父母。

只是云天阳却连连摇头，大不以为然，朗声道：“掌门师弟，你是我神山掌门，大婚之事岂能如此草率简慢？”

那边胡元贞也附和一声，笑道：“是啊，掌门师弟，韩师妹家如今可以响当当的大世家！”

“这大婚之事，过于简慢，你也不怕岳家不快？”

万昶也是红光满面，似乎是很是喜悦，笑道：“掌门师弟，你就安安心心，等着三天后和韩师妹拜堂成亲！”

“这大婚之事，就有我们操持了，嘿嘿，如今库房中银钱充足，这掌门大婚，无论如何，也该风光一回！”

当下张辰无奈地一笑，最终定下三天后腊月二十八就是黄道吉日。

翌日清晨，五脉弟子分头行动，长门万昶师兄早已备好重礼，率八位长门弟子，前往襄阳府之南薛家下聘礼，九天峰云天阳师兄，率人下山采买用品，督促门中弟子，在神山五脉张灯结彩，一个个自山下采买而来的大红灯笼，挂在各殿屋檐，大红的喜字，更是早早张贴在各脉门窗上。

胡元贞更是连夜写好喜帖，紫微峰各弟子黎明时分就出发，赶往各大派及两大世家，不过是短短一夜的功夫，神山五脉，商议着喜庆的气氛。

六合峰，首座居所。

一位中年美妇拉着白衣少女，在床边静坐，二人眉宇间有三分相似，正是韩可珍母女俩。

韩母手中拿着一卷画册，正与自家女儿，细细说话，韩可珍却是涨红了脸蛋，目光直直看着房内地面，只有一双素手，无处安放，自衣袖中伸出，搁在双膝上打结儿。

“珍珍，都记下了么？”韩母面授机宜半晌，却不见女儿有一丝反应，自知这些闺中羞耻之事，姑娘家难免不适。

其实通常都是由一位年长女子，讲述这些夫妻之事，但韩可珍母女情深，韩母对张辰又是感激又是喜爱，只是一想到女儿出嫁，自此之后就是夫家人，因此亲自来为女儿讲这些。

过了半晌，只是不见韩可珍应答，韩母也不再询问，轻轻将这卷画册放在枕头下，小声道：“娘给你放在这里了，以后再看看。”

忽然又过了一阵，韩母忽然抽抽噎噎，居然抹起泪来，韩可珍拉着母亲的手，轻声道：“娘，怎么了，哭什么，女儿，女儿记下就是了。”

不料韩母却欣然一笑，道：“傻孩子，娘是高兴呢！”

“张公子一副好心肠，又与我俩有大恩，听你爹说，还是这世上，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的珍珍，能嫁这样好的夫婿，娘是高兴的想哭！”

韩可珍忽然微微抬头，看向窗外那大红的喜字，也轻轻笑了起来。

韩母又拉着女儿，轻声道：“听你爹说，前天你们又闹别扭了？”

“珍珍，从前就和你说过，对夫婿不要乱使性子，要好好侍奉，今后成亲了，更要好好对他。”

韩可珍听得眉头微皱，小声抗议道：“娘，哪里是我乱使性子了？”

韩母深知自家女儿的性子，自小就有主见，纵然多说她也未必肯听，只是她一心盼着女儿女婿婚后恩爱，少不得要多絮叨几句，韩可珍也只接连“嗯”了几声。

又过了一阵，韩母忽然向小梅示意，随后小梅又自箱子里，捧出一套大红吉服，笑道：“小姐，夫人自从听了你与张公子订婚的消息，就一直在为你绣这礼服，今日终于可以亲自为你穿上了！”

今日正是大婚正日，韩母也与薛松涛一道，来到神山，就连随身服侍的小梅也来了。

韩母拉着女儿，笑道：“寻常人家，都是姑娘自己绣嫁衣，你在山上修仙，娘就为你绣了。”

“来，珍珍，看看合不合身！”

其实韩母是婢女出身，一朝有孕，十多年后才被抬为平妻之位，她自己都从来穿过嫁衣，只是后来薛松涛补了一次婚宴而已。

这大红礼服，面料上乘，小梅轻轻展开，与韩母一起，替韩可珍换下白衣孝服，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宽大的衣袖，上面更有龙凤花纹，都是韩母一针一线，亲手所绣。

母女俩虽然自当初韩可珍拜入神山，就分处两地，但所谓慈母手中线，这礼服又向来是宽松才好，韩可珍穿上自然是合身的。

那小梅见韩可珍穿上鲜红嫁衣，不由得笑道：“小姐，你真是天仙下凡，嘻嘻，姑爷见了，想必该是看呆了！”

韩可珍白了小梅一眼，那韩母又小声传达薛松涛的意思，将来成婚生下孩儿，第二个儿子，能不能过继给大哥薛帆，她们夫妻当亲孙子抚养，将来继承薛家家业。

……

勾陈峰掌门小院。

“师父，嘻嘻，万师伯派师兄，送来了礼服！”小丫头琼英，欢天喜地，捧着一个托盘，她也是一身红袄，下面粉红纱裙，一改往常的麻花小辫发饰，两边包着两块红布，蹦进了师父的屋子。

张辰在师门中，一言九鼎，说一不二，门中重大决策，这半年来也不知作出了多少，只是今日，却被两个女徒儿，蛮横地堵在屋子里，声称是有万师伯之命，大婚在即，要好好为师父打扮一番。

张辰被琼莹劝说，含笑坐在椅上，对着铜镜，琼莹拿着一个小梳子，为师父梳头，琼英将礼服搁在桌上，也来到一旁，姐妹俩也是第一回赶上这等喜庆事，似乎比师父这新郎，还要激动亢奋。

张辰任由俩女儿摆布，看着铜镜中一张清秀英气的脸庞，头顶更有一个白玉梳子，在四处摆弄，一旁的琼英叽叽喳喳，琼莹也含笑说上几句。

不知为何，大喜之日，神山上下，人人都有喜庆之色，张辰却忽然叹了口气。

“师父，怎么了，是嫌这个发饰不好么？”琼莹注意到师父似乎有些不乐，小声问道，张辰却淡淡一笑，靠在椅背上，伸了伸腿，没有说话。

忽然那琼英一脸促狭，笑道：“我知道是为什么，嗯，师父是意难平吧？”

“嘻嘻，依我看，师父娶了师姑做大师娘，不如以后，把那魔教的师娘也娶了，做二师娘！”

“嘿嘿，据说，还有一位杏林谷的医仙师娘，师父不如也一并娶了，做三师娘！”

琼莹听得惊讶连连，别过头看了妹妹一眼，只听得师父骂道：“小英儿，你再这样胡说，自去祠堂跪着！”虽然是在责备吓唬，只是铜镜中，师父脸上却尽是笑意。

琼英忽然小心翼翼地也看了姐姐一眼，小嘴儿一偏，大着胆子，又道：“师父，我看，你不如把姐姐也娶了，做四师娘……”

只是不待这小丫头一句大胆地话说完，张辰与琼莹，却是都变了脸色。

琼莹被妹妹说破心事，原先握梳子的小手，立时定住，满脸通红，狠狠白了妹妹一眼，退到一边，低下头去。

张辰原先优哉游哉，坐在椅上由姐妹俩服侍，这时候猛然站起，冷着脸色，喝道：“你，你这丫头，谁叫你说这些没人伦的话？”

琼英也是被师父宠惯了，自然是什么话都敢说，这时候也是一时随口，瞧着师父似乎是有三美齐收的意思，才把姐姐的心事也顺口说了出来。

琼莹身躯颤抖，也不知该如何说话，这时候连忙弯腰跪在地上，也不敢说话，随后琼英也是有些害怕，跪了下去。

张辰正想是不是自己太过惯着这女徒儿，没了师父的架子，惹得她这话也能出口。

正当这时候，门外又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掌门师叔，快要到吉时了。”

张辰神色复杂，随后叹了口气，低声道：“起来吧，英儿，以后再不得说这种话，否则，你们俩就回苗疆去吧！”

随后张辰独自起身，拿起吉服默默换上，过了片刻，琼莹默默过来，低声道：“师父，弟子服侍你。”想为师父理清褶皱。

不想张辰轻轻避开，淡淡说道：“以后这些事情，都不必你们服侍了，好好修炼就是！”

张辰一句话说完，抖了抖衣衫，戴上礼帽，随后快步出了小院，只留下琼莹，怔怔看着师父远去的背影。

“姐，你放心，师父是一时想不开，以后会……”琼英也缓缓起身，在一旁拉了拉琼莹。

谁想琼莹脸色一冷，手掌一扬，似乎就要一巴掌扇在妹妹的脸上。

谁想琼英也不知是内疚，还是被姐姐惊呆，居然没打算闪躲，这一巴掌落在半空，忽然琼莹就停住了，反而眼圈儿一红，弯腰蹲了下去，抱头低声抽泣起来。

“你，你，谁要你多事，多嘴了……”过了半晌，琼莹哽咽着说道，随后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琼英面有惭色，也陪着姐姐蹲了下去，喃喃说道：“我以为，师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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