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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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惊绝是在两日后的凌晨醒过来的，她身子很重，哪里都没有力气。
嗓子却干得很。
她费力地动动手指，没怎么用力就碰上了一个温度比她还冰冷几分的手指。
林惊绝艰难的转了转脖子，对上了秦与时的目光，他双眼发直，在将亮未亮的清晨虽算不上吓人，但也十分具有恐吓力了。
林惊绝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微微向前探头，在临近林惊绝脸颊的时候又停住，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将手搭上林惊绝的额头，又缓缓向下抚上她的眼皮，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角度，静静的感受了一会儿。
林惊绝的睫毛一眨一眨，像一把小扇子一样一下一下的刷在秦与时的掌心，泛起密密麻麻的酥痒感。
秦与时收回手，却没打开灯，过了好一会儿，林惊绝才听见秦与时一声长长的叹息，随之而来的，是他的抽泣声。
声音很低，像是林惊绝的幻听，却并没有很快消失，反而有越来越明显的趋势。
秦与时在哭。
林惊绝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
“水……”她咽了咽口水才发出一丝声音来。
秦与时赶紧按下床头灯，给林惊绝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的喂进她的嘴里。
林惊绝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他，秦与时整个眼睛都充了血，遍布红血丝，一看就是一夜未睡，嘴唇苍白的厉害，手指也没什么温度，他们两个之间，倒像是他才是失血过多，应该躺在病床上的人一样。
“你出去”，这是林惊绝对他说得第一句话。
秦与时低下头小声说：“你想不想见见我们的孩子？”
他忐忑的等着林惊绝的回答，没等太久，下一秒钟他就听见了她的回答，林惊绝清晰地说：“我不想”。
“你出去”，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三句话。
“我照顾你……”秦与时声音都有些喑哑，他用力控制着自己身体的抖动。
“让我照顾你……行吗？”
林惊绝终于醒过来了，哪怕那么危急，哪怕流了那么多血，还是醒过来了，没留他一个人在这儿。
她人就在眼前，眼睛在眨，嘴唇在动，甚至连声音都那么近。
秦与时退了一步，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你可以叫我，我就在外面”。
林惊绝重新合上了眼睛，秦与时不用想也知道，她不会叫自己，更不想见自己。
秦与时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已经是不愿意提起的字眼了。
怎么就走到今天了呢？
时钟滴滴地走，时间不为谁而停留。
林惊绝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在床边看到了郑晓。
她扯开嘴角笑了一下，郑晓却哇得一声哭出声来。
“林惊绝！你吓死我了！”郑晓哭得很惨，她本来就没怎么化妆，现在索性摒弃形象，哭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个不停。
林惊绝本来还有点伤感情绪，看着她哭了半天，实在是有点好笑，没忍住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你知不知道你多危险！你流了特别多血！”郑晓气得脸颊都一鼓一鼓的。
“你见到了？”林惊绝打断她煽情的节奏，虚弱的问。
“……那倒没有”，郑晓瘪瘪嘴，哭不出来了。
林惊绝拍拍自己的胳膊，郑晓就心领神会的侧着靠上去，没用力，只是贴近了点，两个人靠的很近，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我很担心你”，郑晓说着就红了眼眶。
“嗯”。
“我很怕你就这么走……”
“嗯”。
“医生下病危的时候……我真的很慌”。
“嗯”。
“我很担心你……林惊绝”，最后郑晓就只带着几分委屈的叫她的名字。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林惊绝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带着点难以言说的愧疚。
“晓晓，对不起……”
“没事儿！”郑晓一骨碌儿坐起来，“你快点好起来就行了！”
“别再让我担心了！”她晃晃脑袋笑起来。
她背对着阳光坐着，林惊绝像是看到了十年前，她推开宿舍门的那一瞬间，有个梳着披肩发的漂亮小女孩闻声转过来，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光，一张脸美得不可方物。
她一边走过来帮林惊绝提箱子，一边仰起头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郑晓，你可以叫我晓晓，我们是一个寝室的，多多关照啦”。
“行”，穿过漫漫岁月长河，林惊绝还是这么应她。
一如既往，又全然不同。
郑晓走出门的时候秦与时还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着，他一夜没睡，脸色差到极点，看见郑晓打开门还是立刻迎了上去。
“她睡了”，郑晓不自然的盯着地面说。
她确实看秦与时不顺眼，但是林惊绝病危的时候他的急迫、恐慌、难过通通都不是假的，林惊绝不醒的时刻里，他也一夜未合眼的守在林惊绝身边。
直到现在……他滴水未进！
郑晓眼睁睁看着一切，硬要在心里说一点都不动容，那是假的，可是经年累月的刻板印象不是能在一夜之间就回转的，她就只能自己克制着这点别扭。
秦与时侧过身子，小心的透过玻璃窗看了看林惊绝，确定她真的睡着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问郑晓：“要不要找人送你回去？”
郑晓一愣，秦少从不在意这些琐碎事件，她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用了……我去看看小乐，一会儿再走”。
秦与时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像是挣扎了好一会儿，他叫住郑晓。
“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们”。
郑晓惊掉下巴，这辈子能听见秦少一句对不起，她觉得自己应该去买彩票。
“你多来看看林惊绝”，秦与时小声地补充着，“我担心她”。
“你有时间的时候……多来陪陪她”。
郑晓下意识直了直身子，像是有了几分底气，她说：“你不说我也会的！秦少别拦着我就行”。
谁不知道秦与时不让人看望林惊绝啊！
秦与时自动忽略她后半句，心满意足的站到了玻璃窗外，眼神重新锁定在林惊绝身上。
“……”
郑晓努努嘴，将到嘴边上的嘲讽咽了回去。
感情是个圈儿，谁也逃不脱。
秦少爷，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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