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怕是琼樱也觉得身份尴尬，不好再留在她身边。

        瑾华将身契给了琼樱，算是全了主仆情义。

        人生就是这样，身边的人来来去去。

        瑾华坐在久违的临窗小榻上，看着窗外的星河发呆，她的人生将有新的起点，有些期待，有些害怕，有些不知所措。那个有些人挤破头要进去，有些人望眼欲穿想出来的地方……

        法喀将瑾华送到宫门口，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她小心谨慎，不要得罪贵人，又不放心地让她不要怕事，家里还是能护得住她的。整个人都要裂开的模样，看得瑾华好笑不已。

        自从上次在江南两人聊开后，法喀仿佛打通了什么经脉。若从前的记忆中他是个正常的好哥哥，现在却是往妹控的方向一去不复返。真真是恨不得跟着她一起入宫去才好。

        瑾华其实蛮受用的，甚至是很享受哥哥的关爱的，她能感觉出来法喀在尽他所能地对她好。

        “哥哥放心吧，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进去吧，哥哥看着你。”知道他们身份的宫人也不敢催促，倒是瑾华看着后面排队的骡车有些不好意思。

        她随着领路的宫人走向宫门，余光看见哥哥给几个宫人都塞了荷包，笑了笑抬头看了眼神武门的门楣走进了宫门。

        今天参选的是上三旗，镶黄旗与正白旗两旗的贵女，按着身份高低六人一组在体元殿，由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佟佳贵妃一起阅看。

        瑾华和同一组的其他秀女一起行了礼后，就静静等着。当听到唱礼太监高声喊“镶黄旗，果毅公钮钴禄·遏必隆之女，钮钴禄·瑾华”时，恭恭敬敬地出列跪地，口称“臣女钮钴禄·瑾华，给太皇太后，太后，皇上，贵妃娘娘请安，各位主子万福金安。”瑾华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眼睑自然下垂。

        此时高座上太皇太后说了声:“这是琅华的妹妹吧？”

        “是，看着是有些相似。”康熙随即道，“留牌子吧”唱礼太监立刻道“钮钴禄·瑾华，留牌子，赐香囊”。

        “臣女谢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贵妃娘娘！”

        瑾华起身，回到自己原来站的位置，还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礼仪一丝不错。

        她刚刚听到了高座上的对话，那道女声应该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孝庄太后了，她很是好奇这个一生可以称之为传奇的女子。

        一边自顾想着，一边留意耳边不时传来的“留牌子”的声音，今天参选的是上三旗满洲贵女，基本就是走一个过场，然后回家等圣旨。

        瑾华她们属于第一梯队的，早早被留了牌子可以出宫回家去了，其他身份不如她们的都还等在体元殿外。

        这是瑾华第一次亲身体会了身份等级带来的不同。

        她辅一出宫门就瞧见了等在宫门外的法喀，法喀显然也一直留意着宫门口的动静，看到有人出来立马看过来，见到瑾华就是一喜，忙迎了过来，瑾华与一同出来的秀女互相点了点头，就跟着法喀坐上骡车回国公府了。

        这次回来后她就不仅仅是女儿的身份了，连遏必隆待她也添了一丝客气。

        瑾华安安静静地在自己的宁和院等着决定她命运的圣旨。不出意外，半个月后她就要进宫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果毅公遏必隆之女钮钴禄·瑾华，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妃，钦此！（注1）

        接了圣旨，一切尘埃落定！

        “给阿玛请安。”

        “坐吧，你马上要入宫了，阿玛有些事情要叮嘱你。”

        “是。”瑾华依言坐在遏必隆下首。

        “瑾华，阿玛知道你因为你姐姐的事情，对阿玛不满。”

        “女儿不敢。”瑾华忙起身，就要行礼。

        “你坐下吧，阿玛没有怪你。有些事确实是阿玛做的不妥当。”

        听着听着，瑾华就又坐不住了，原来遏必隆竟然知道牛痘事件的始末！从头到尾，他都知道！

        “阿玛？”瑾华望着遏必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时的惊讶。

        “你以为阿玛这个国公爷是做着玩的？”

        “那阿玛为什么不阻止？”

        遏必隆直直看向瑾华:“那时候，阿玛阻止了你，你会服气吗？”她的确是不会服气的。

        “有些事情总要亲身经历了才会得到经验教训，有些人总要亲眼看透了，才会知道是人是鬼。”

        遏必隆笑着对瑾华说:“一个侯爵，阿玛还是舍的起的。”瑾华看着遏必隆，她整个人都充斥着疑惑。额娘和姐姐话里话外都是遏必隆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怎么到了这会儿好似对到手的权势不屑一顾似的？

        看着瑾华一脸懵的样子，遏必隆畅快地大笑出声。

        看再笑下去，瑾华就要恼了，遏必隆收敛笑意，温和地对瑾华说:“你为你额娘和姐姐考虑，推出法喀和苏和泰，是没有错的。”遏必隆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你唯一的错处在于没有把事情掌握在自己手里。而是轻易地相信了你舅舅。”

        “听阿玛话里的意思，好像没有很怪舅舅的意思？”

        遏必隆摸着胡子，笑而不语。

        瑾华渐渐回过味儿来，进而睁大眼睛看向遏必隆:“阿玛！”

        “终于想明白了？”他无视瑾华震惊的神色，继续说道，“你倒是比你哥哥聪明，他倒现在还没有想明白呢。天天在我眼前一副委屈又不敢说的样子，看得为父眼睛疼。”

        这件事情要从瑾华把关于牛痘的发现和打算告诉郭罗妈妈之后说起。

        那时候郭罗妈妈除了将舅舅和额娘叫来外，还分别给阿玛和舅舅写了一封信。

        正是这封信让阿玛和舅舅有了默契。阿玛许舅舅爵位，而舅舅此后唯阿玛马首是瞻。但舅舅也明言，如果入宫的钮钴禄氏贵女不是瑾华，他只在政事上相助，不参与后宫诸事。若入宫的是瑾华，他自当鞠躬尽瘁。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都觉得瑾华太过轻信旁人，后宫波诡云谲，他们再是提点，也不及瑾华亲身经历后的自身谨慎。

        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

        “那哥哥说的稻田养鱼和种桑养蚕呢？舅舅为什么又半途而废了呢？”

        “我们都知道那是好东西，但好东西不需要一下子拿出来。牛痘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你舅舅的庄子人来人往的，不适合再有什么出格的东西出现。”

        看瑾华认真倾听的样子，遏必隆索性将要说的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原来，阿玛跟舅舅都认为，随着皇上乾纲独断，他们这些老牌勋贵在朝中的话语权只会越来越少。

        国朝已定，建功立业自然有大把的机会，但若后宫无人，他们也会很被动，而瑾华又有孝昭皇后的余荫，她入宫的路会比别的族中姐妹要好走很多。所以，虽说是瑾华与族中姐妹在江南受训，但其实大家都默认她是入宫的不二人选，正因如此，阿玛看出她心性不定才和舅舅来了出“忘恩负义”的大戏，让瑾华栽个跟头。如果她没做任何改变，那他们就会选择另外的姐妹，哪怕路难走些。

        “那额娘知道此事吗？”听瑾华问起宛云，遏必隆一时有些一言难尽起来，显然这次的事情宛云所作所为让遏必隆很不满了。遏必隆没有多说什么只一句话:“冲着你额娘替为父生下了你们兄妹几个，阿玛必会善待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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