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舆论风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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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惨不忍睹的胜率玩到下午六点，韩乐乐踩着下班点回了沈默办公室。沈默简单收拾了一下，两人去吃晚饭，然后回家。
韩乐乐没有背后嚼舌根的癖好，便也没有把18层听到的内容告诉沈默。
隔周周五，韩乐乐考完大四第一学期最后一门期末考，在燕大校园里碰到个意外的人。
白皖宁笑意浅淡地站在通往校门的必经路上，双手插兜，闲散地看着韩乐乐从路的另一头走过来。不知是在刻意等他，还是看到韩乐乐的身影停下了脚步。
韩乐乐的眉毛几不可闻地跳了一下，放平心态走到他面前，说：“在等我？”
白皖宁垂了下眼皮，算是点头：“嗯。”
韩乐乐：“有事？”
白皖宁笑了：“没事就不能等你，再说刚好碰上。”
韩乐乐不带情绪地说：“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吧。”
白皖宁欠欠地道：“情敌还不算熟？”
韩乐乐沉默不语看向他，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白皖宁有一丝微妙的怪异。几次三番跑到自己面前挑衅，背后却又忙着自己的事业，好像压根没上心要从他手里抢沈默似的。
很矛盾。
白皖宁说：“难得撞上，一起吃个饭，我请你。”
韩乐乐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思索片刻才说：“好。”
白皖宁耸着肩笑了两声，道：“你停这两秒，我还以为你要拒绝我呢，害的我还蛮忐忑的。”
韩乐乐斜睨了他一眼，抬腿朝校门走，直言说：“我是不想和你吃饭。”
白皖宁跟上，问：“又为什么同意了？”
韩乐乐：“那不是显得我很怂。”
白皖宁笑得更欢了。
燕大校门外有很多吃东西的地方，两人挑了一家人少环境好，方便说话的餐馆，随便点了几个菜，对面而坐。
“什么时候回来的？”韩乐乐用开水涮杯子。
白皖宁同样动作：“昨晚。”
韩乐乐将涮好的杯子放下，半响后才说：“那我还真是有幸，你回来请的第一个人是我吧？”
“不错。”
白皖宁很友好，仿佛曾经那个上门宣战、凌厉对峙的人不是他一般。
韩乐乐给两个洗干净的杯子里倒满柠檬水，想着应该起个什么话题。两人说熟不熟，说不熟却关系特殊。假惺惺的客套寒暄完全没必要，直奔主题的剑拔弩张，又好像太不近人情。
脑仁疼。
就在韩乐乐搜肠刮肚想词时，白皖宁垂着眼皮开口了：“你和沈默过得挺好的？”
这问题真够直接的。
韩乐乐手指摩挲着杯子沿，捏不准白皖宁具体的度，把问题抛了回去：“挺好的，你呢？”
白皖宁：“我也挺好的。”
说完，又没话了。
两人间的空气悄然弥漫起一股静怡的试探。谁都有一肚子问题想问，又谁都不起头。
服务生把点好的菜送上来，三菜一汤。
韩乐乐拿筷子在离他近的盘子里夹了一口，满嘴尝不出咸淡。
两人沉默的吃了几口饭，又是白皖宁张嘴：“我这一年，半年国内，半年国外，有点忙。不过从周围的人口中还是听说了，沈默很疼你。”
韩乐乐筷子一顿，咽下嘴里的菜，“是啊，谁叫你不赶快动手。”
白皖宁一笑：“我不是没空么。”
很多时候，话起了头自然就会往下走。
韩乐乐问：“忙着跟项目，忙着去援助？”
白皖宁放下没吃几口的筷子，捞过玻璃杯喝了口水，淡然道：“是啊，前后脚，衔接的一点缝没有。”
韩乐乐：“为什么突然去援助？”
“国外同胞有求助，就去了。”白皖宁语调轻佻。
韩乐乐懒懒地看着他：“你觉得这话我信么？”
白皖宁：“信不信这都是事实。”
韩乐乐心里是信的，只不过面上非得和对方呛呛两句才显得彼此对峙的局面。
他说：“托你的福，一年没给我捣蛋，沈默现在可是把我捧在手心里。你不觉得可惜？”
“不可惜。”白皖宁笑起来，他笑的样子很好看，清清爽爽的，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有种书卷气的墨彩，“我这一年收获也不小。”
白皖宁的样子轻松自在，并没有因事耽搁计划未果的气急败坏，好像他突然间想开了似的，以前那些仿佛都是别人做的，他是个局外的旁观者。
这份差异让韩乐乐感到些微的错乱。
“收获什么了？”韩乐乐问。
白皖宁放下手中的水杯，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呈现出一种闲话家常的姿势，说：“发现了一种新型的变异微生物，研发了一种新药，发表了三篇论文，获得了一份国际医学奖。怎么样？收获颇丰吧”
韩乐乐：“……”
这特么不是颇丰两个字可以概括的吧！
“是挺丰富的。”韩乐乐嘴角抽抽，“所以，你是打算放弃沈默了么？”
白皖宁沉默了片刻，就在韩乐乐以为他要说出“是”的时候，白皖宁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脸上的笑容还有点贼兮兮的。
“这可说不好。”
话虽是两种解释，但那语气和神态，直接给这句短语一锤定音成了唯一的选项。
每次和白皖宁单独见面都不是很愉快，韩乐乐盯他半响，听话听音，心照不宣地明白了白皖宁话中的意思，本应做出握手言和的姿态，可忍不住还是憋出一句怼人的话：“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很欠打？”
“知道。”白皖宁笑了一下，“但只在你面前，我演技很好的。”
韩乐乐木着脸，无缝衔接道：“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我面前才是真实的那个，对沈默都是演的？”
白皖宁斜仰着头向上，假装思索：“话不能这么说。”
“怎么？”
“你如何知道我在你面前不是演的？”
“……”
韩乐乐闭嘴了，两人之间的对话既没营养，又不激烈，他开始怀疑今天这顿饭吃的意义在哪里？难道是作者卡文了，所以在水文字……
白皖宁支起一只手臂在桌上，手握拳歪撑着腮，挂着微笑看着韩乐乐，说：“你又知不知道，逗你是件格外有趣的事？”
韩乐乐硬邦邦地说：“我还真不知道。”
他脸上义正言辞太过，白皖宁噗一声笑出来，然后坐直说：“不逗你了，说正经的。”
我哪秒不正经了，韩乐乐心说。
“我喜欢沈默，又不喜欢沈默。”白皖宁顿了顿，加了句解释，“是朋友的喜欢，不是爱情的喜欢。从理论上说，他结婚了，我应该祝福他，可我不愿意，我不想他和别人在一起，谁都不行。很矛盾，对不对？”
韩乐乐没接话茬，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间有点理解白皖宁了。
在爱与期待下出生，在懂事的年龄猝然发现自己不过是父亲一时玩乐的产物，小小年纪母亲病逝，疼爱他的外公外婆也相继离世，他独自一人在诺达的房子里，与一群妖魔鬼怪挣扎求存。
而将他拉出旋涡的，却是沈默。
这让他在面对唯一的寄托有可能离开时，如何能放手，慌乱无措地想紧紧抓住，又有什么十恶不赦的呢？
韩乐乐喝了一口柠檬水，觉得嘴巴里有点干。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韩乐乐问。
白皖宁过了近半分钟才回答他：“因为有些事在心里憋久了，总想往外倒一倒。”
韩乐乐：“你为什么不和沈默说？”
白皖宁：“我为什么要和他说？还有，你哪那么多为什么？”
大反派噎起人来的本事也挺一流的。
扣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打断了两人为什么来为什么去。白皖宁拿起来点开看了一眼，眉头厌恶地蹙了起来，之后什么也没回，又把手机扣了回去。
大概是手机觉得没有得到关注而愤懑了，不依不饶地嗡嗡个不停。
韩乐乐挑眉问：“不用回一下。”
白皖宁冷冷道：“不必。”
冬日里气温低，桌上的菜已经半凉了，白皖宁被吵闹的手机搅扰得眼瞅着俏白的脸上凝结上霜气。韩乐乐乖巧低头扒拉饭，假装没看见。
“你慢慢吃。”白皖宁语气是冷的，“我有事先走了，这顿我请。”
韩乐乐猜不出谁惹着他了，又没有什么理由把人留下，说了两句场面话：“你还没吃两口，就走了？”
白皖宁压着心头火，晃了下手机：“赶着去抢救，晚了，大概对方就要挂了。”
韩乐乐瞄了眼白皖宁寒气逼人的脸，觉得他不是去救人的，杀人还差不多。
“我不客气了。”韩乐乐说，“一桌子菜我一人吃，怪浪费的。”
白皖宁哼笑一声，霜雪的眉眼都化了一分：“有空再请你。”
不等韩乐乐说话，人已经迈着大步出了餐馆门。
剩下的菜韩乐乐没打包，他叫个车回了市内公寓。
很稀奇，沈默居然在家。
茶几上还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红色拉口袋。
韩乐乐把书包放到工作台，对沈默说：“你今天这么早回来？”
沈默说：“刚好约了人在周围见面，见完就回来了。”
韩乐乐没多想，看了眼茶几上的袋子，又问：“这是什么？”
“主理人让我带回来给你的。”沈默从冰箱里拿了盒一杯芝士，“说是春节要做的福利活动，先来给你看看。”
林从楠很有运营思路，根据各大节日的不同，分别推出不同的市场活动。送积分是最常见的一种，还有app抽盒送透卡等，大部分都是线上小游戏，维持粉丝的热度和兴趣。
这种实物袋子还是第一次见。
韩乐乐挤到沈默两腿间，靠着沙发坐到地毯上，拎起一个打开，勾头朝内看。
“盲盒？”韩乐乐将袋口朝下，倒出来五个盲盒，一个乐小默乐器，四个乌拉拉，乐小默公司签约的ip。
啥意思？
韩乐乐回头看沈默，沈默摇头。
捞过手机给林从楠发信息。
[韩乐乐：林姐，你让我老公带回来的袋子是干嘛的？]
林从楠回得很快。
[林从楠：春节福利，福袋。]
[韩乐乐：？]
[林从楠：你打开了么？大袋子里是五个，小袋里是三个。我们定价，大袋169，小袋99。春节前线上发售，春节后发货。]
韩乐乐眨眨眼，没搞懂。
[韩乐乐：为何节后发货？]
[林从楠：盲盒您开了么？]
[韩乐乐：还没，只把袋子打开了。]
[林从楠：哦，您把盲盒开了就知道了。]
韩乐乐对着聊天界面发了两秒怔，林从楠怎么还卖上关子了。
把手机放回茶几上，韩乐乐巡视了一圈并排站的五个盲盒，心中升起一丝不详之气。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先拆乌拉拉，万一受了刺激，还能用乐小默乐器缓冲缓冲。
韩乐乐拿起中间那个，撕掉顶上的锯齿条，盒盖打开。他下意识吸了口气，拇指伸进盒子，把配套的卡片抽了出来。
“……”
一只周身银灰穿着金色小裤衩的尖角小恶魔，咧着嘴嘿嘿笑着出现在卡片上。
韩乐乐一阵窒息。
他皱着脸把娃娃从盒子里掏出来，拆开封袋，只露出一个头，又把娃娃塞回去了。
韩乐乐很想问问设计师，
你是咋想的？
第一个盒子被放到了一边，韩乐乐伸手向第二个。
从垃圾桶里钻出来的尖角小恶魔冲你微笑。
第三个，
从郁金香里钻出来的尖角小恶魔冲你微笑。
第四个，
裹满巧克力糖浆的尖角小恶魔冲你微笑。
每只小恶魔的表情都欠欠的，特找抽。
韩乐乐笑不出来了……
他机械地把四只小恶魔从袋子里捞出来，让他们排成一排，无语对视片刻，扭头对沈默说：“老公你看，新·四大天王。”
沈默握拳抵在唇边，喉咙发出声闷咳，忍不住笑了。
四只小恶魔分属去年公司新签的设计师名下ip四个系列中的一款，因造型“奇特”，被娃友们纷纷贴上了“天雷滚滚”的标签，但客观来说，小家伙还是挺可爱的。
一种另类的可爱，嘿嘿。
林从楠可能在公寓里插了眼，微信来的恰到好处。
[林从楠：我们把压库存的雷款打了个包，打算春节卖出去一批。]
韩乐乐皱眉，看着林从楠发来的信息，心中不悦，娃友不喜欢的款，用手段生卖出去，让他感觉非常不好，有种骗子的行径。
[韩乐乐：不好吧。]
[林从楠：给您的袋子里比较极端，只是想表达一下形式。正式发售的福袋，大袋最多两个雷，小袋只许有一个，或是没有。]
[韩乐乐：压库存为何不少生产？]
[林从楠：同系列都是整套的，单独少其中的一两个，无法打包整盒。]
[林从楠：娃友现在摇盒的手法太厉害，防不胜防。]
[韩乐乐：那就用福袋的方式把库存卖出去？]
[林从楠：不全是。主要目的还是粉丝福利。盲盒单个定价49，我们五个打包卖169。每袋里至少会有一个热款。目前潮玩乐购二手交易区，热款的溢价都高于原价，更有甚者是翻倍的。]
[韩乐乐：所以……你的意思是？]
[林从楠：搭着热款，把我们的雷卖了，[捂脸哭]]
[林从楠：总之不会让粉丝亏了。]
韩乐乐对于做生意一直不上心，一时间判断不出林从楠这么做是好是坏。
他问沈默：“行么？”
库存的处理无外乎两种，要么卖出去，要么报废销毁。
报废销毁是要花钱的，卖出去还能收个成本回来。
沈默打眼一看定价，就在心里算出个大概。林从楠按成本价用了个福袋的借口把娃娃处理给了娃友，省了一笔处理费，收回一部分成本。
这在做生意的人眼中无可厚非，娃友们知道真相可能会多少有些失落，但公司并没有将真正的亏损转嫁给她们，维护得当，口碑还是有保障的。
沈默说：“我觉得挺好玩的，你刚刚开袋子一刻的表情，我应该用手机录下来，五彩缤纷的。”
韩乐乐木着脸与他对视。
“你把剩下一个打开。”沈默笑着说。
韩乐乐拿起最后的乐小默乐器，先摇了摇，说：“猜猜，里面是哪个？”
沈默从韩乐乐手里把盒子拿到自己手上，晃了几下，用五指捏着四周轻微按压，感受娃娃在盒子里的形态，半响开口说：“凤栖琴。”
“你确定？”韩乐乐不信他捏两下就能判断准。
沈默勾唇笑起：“打赌么？”
韩乐乐果断拒绝：“不打。”
沈默：“为何？”
韩乐乐面无表情说：“次次你都坑我，我再学不乖，智商是不是需要充点值。”
沈默忍笑，小兔子变精明了。
韩乐乐拆盒，里面果然如沈默所猜，是凤栖琴，拍着胸脯想还好没打赌，不然又要被吃了。
拆玩一个大袋，韩乐乐很高兴。
不同于单买一个盲盒，提前知道袋子里有热有雷时，心中那份期待劲儿更让人心跳。拆完袋子后的满足，也更加充实。
这份心情与知道商家有意将库存卖给自己相比，后者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毕竟娃娃在价格上是低于原价的，热款溢价的补足也弥补了心中那丝不愉。
[韩乐乐：林姐，就按你说的做吧。]
[韩乐乐：我拆了一个福袋，老刺激了。只不过你卖给娃友的，可别像给我的一样，新·四大天王。]
[林从楠：昂天大笑jpg]
和林从楠就福袋的事情说完细节，韩乐乐把剩下的几个也拆了，看着一桌子的小妖怪，韩乐乐瘪了瘪嘴，突发奇想，从工作台上掏出一整理箱的配件工具，拼装了个大号的亚克力盒。
一顿操作，最后拍了照片在红米平台发了个笔记。
[妖魔鬼怪齐登场，百鬼夜行人回避。]
同一时刻，在燕城另一边的白皖宁刷着手机看到韩乐乐发的帖子，低低地笑了一声，随后敛起表情，推开了某会所的包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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