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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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音在苏忠那里磨蹭到快十点钟才回主屋。
她觉得，这个时间，所有人应该都已经睡觉了。她蹑手蹑脚的上楼，又轻轻的打开房门，然后闪身进屋。
她靠在门板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完全放松下来，却看到房间里那道颀长的身影。
路行深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听到开门的响声，转过身来看向那个鬼鬼祟祟进屋的人。
“你、你怎么在这里？”苏音捂着胸口问。
路行深：“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苏音一边往里走一边回答：“帮我爷爷收拾东西呢。”
路行深心里哼笑，没有拆穿她，是有多少东西需要收拾一下午又一晚上。
“晚饭吃了吗？”他问。
苏音点头，午饭和晚饭她都是和爷爷一起吃的。
她在床边坐下，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路行深。
“我想搬回去住。”
路行深蹙眉，“嗯？”
苏音看着他的眼睛，重复：“我说，我想搬回去住。”
路行深走近，拉过椅子坐下。
“为什么？”
苏音说着事先想好的理由，“快开学了，璐璐也不需要再补课了，我还住在这里做什么？”
她说的都是明面上的正当理由，但她不会告诉他，其实深层的原因是他妈妈回来了。
她是个界限感明确的人，迫于无奈依附于路家已经让她有点难以忍受了，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享受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先前是因为路卫国有求于她，她才勉强说服自己在主屋住下。可现在，年轻的女主人回来了，虽然只是简短的接触，但她还是从那位夫人那里感受到了对一个外人那样无差别的疏离。
脆弱又敏感的自尊心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她不该呆在这里。
路行深不是个迟钝的人，能感受到她划清界线的意思。上一次她这样和他划清界线，还是她不要坐路家的车而选择坐公车那次，那时，他的心里还不像现在这样不舒服。
“是因为我妈吗？”他问。
苏音不否认，说：“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也不全是。”
路行深：“她不会在家太久。”
苏音摇了摇头，“跟她在家多久没有关系。”
有关系的是她看待她的态度。
苏音能感觉到，沈凌云对待她和爷爷的疏离和路行深当初对他们的疏离有本质的不一样，路行深的疏离更多是个人性格使然的生人勿近，而沈凌云则更多是对待不同阶层的人而保持的距离。
何必要等到别人觉得被冒犯，不如自己识相的趁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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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苏音跟路卫国说了这件事。路卫国正在客厅里喝茶，同时在场的，还有沈凌云。
路卫国和路行深一样，对苏音突然要搬回原处表示不解，苏音用同样的理由解释了一遍，末了还说自己想多陪陪苏忠，路卫国才勉强点了头。
倒是沈凌云，浅笑了一下对陆卫国说道：“这样也好，腾出那间客房，哪天媛媛来家里玩可以住一下。”
陆卫国喝着茶没接话，他这个儿媳，老早认定了傅家那个丫头，也不看看行深有没有那个意思。
苏音的心里瑟缩了一下，果然……
沈凌云端着咖啡杯打量着眼前怯懦恭谨的女孩，目光不时的在她手腕上的红色手链以及脖颈上若隐若现的痕迹上掠过。
红色的手链映着瓷白的皮肤很是显眼，她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了这条手链和路行深腕上戴着的那根是同一款。
至于她颈侧那抹艳红色的痕迹……
她想她不会看错。
沈凌云眯着眼睛抿了一口咖啡，眼神越发让人看不透。
一个不动声色，一个如坐针毡。
过了一会儿，沈凌云放下杯子，笑了一下，说：“手链……款式很别致。”
苏音抚上手腕，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发现，嗫嚅道：“景、景区买的，就戴着玩。”
说着，将手链摘了下来握在手里。
对她这个小动作，沈凌云但笑不语，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东西多吗？让行深帮你搬一下？”
苏音摇头，“只有几件衣服和课本，我自己可以的。”
沈凌云“嗯”了一声，苏音就上楼了。
她走到房门前，路行深正好从房间里出来。苏音看了他一眼，不声不响的进了屋，并在他面前关上了门。
咔嚓一声，声音并不大，但却像闷闷的敲在了路行深的胸口上。
他蹙起眉头，抬步上前推门进了屋。
苏音正在将柜子里的衣服取出来叠，路行深站在床侧，视线从她的手腕滑过。
那里空无一物，红色的手链不见踪影。
他攥住她的手腕，皱眉问：“手链呢？”
他的手劲有些大，苏音微微拧眉。她用下巴指了指桌子的方向，路行深向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条红色的手链正孤零零的躺在桌面上。
“为什么要摘下来？”
他心里有些慌，总觉得这次回来之后她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苏音扁了扁嘴，闷闷道：“不想戴就取下来了。”
路行深的脸色阴沉的化不开，“为什么？”
苏音：“没有为什么，是你要给我，我没保证一定会戴啊。”
路行深郁卒的捏了捏额角，“那你别的承诺也不作数了？”
苏音：“什么？”
路行深以指腹触碰她颈侧的那一抹艳红，喃喃道：“谈恋爱的时候，和我在一起……”
苏音侧过身子躲开他的手看向别处，声音飘忽的说：“谁知道呢，或许我一辈子也不会谈恋爱呢……”
几个月前，她在金碧辉煌的别墅大门前看到踏着夕阳而来的他，就注定了她要做这一场白日梦，而白日梦通常都不会太长，她又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只需轻轻一个响动，梦就结束了。
对于他，她可以肖想，并且也只能肖想。
路行深扳过她的肩膀，强行将她拢进怀里，头伏在她的颈侧，在她的耳边说：“要如何才能将你留在我身边？”
苏音低声说：“我不是在这里吗？”
路行深将她往怀里紧了紧，闷声说：“可我觉得你离我太远了……”
远得他把握不准，没有信心。
苏音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情绪，她决定不了自己的爱情，他又何尝不是呢？
她第一次回抱了他，用手抚着他的后背，低声说：“等毕业后再说吧。”
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困难要一个一个的解决，目前，她能为自己的选择权所做的最大努力是通过高考这座独木桥，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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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音收拾完，路行深执意要送她，她不肯，他抱起她为数不多的东西就下了楼。
苏音急忙追上，走到客厅里，沈凌云还在，她叫住路行深，说：“待会去傅家拜访一下，你和璐璐跟我一起去。”
路行深皱眉本能的想拒绝，路卫国开口道：“行深有日子没去看过你傅伯伯了吧，随你妈过去看看。”
苏音从路行深手上将自己的东西拿过来，对着沈凌云和路卫国弯了弯腰，说：“路爷爷，夫人，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急匆匆的出了主屋。
路卫国对着她的背影喊她，苏音头也没回，路卫国摇摇头，“这小丫头，跑这么急做什么？”
路行深看着空落落的双手，眼神黯淡。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指缝里悄悄溜走，而他却抓不住。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心里充斥着强烈的无力感，他一直以为胜券在握，却在她的每个退步中感受到自己从未踏进过她的世界，而她，也从未来过……
路行深不禁苦笑，几个月前，他第一次见她，他还在为她闯入自己的领地而心生排斥。那时，他希望她能安分守己，呆在自己该呆的地方与他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几个月之后，按捺不住的竟然是自己。他屡屡踏过界线，而她却一直站在原地，他不满于现状，而她却始终如一的安分守己。
他多希望，她能莽撞一些，眼睛里不再有那么多的谨小慎微，就算是不来他的世界，只要不躲开也可以……
沈凌云看着自己儿子胶着在那小丫头背影上的目光，心里嗤笑，她原以为是那丫头不知高低，却原来是自己的儿子自我轻贱。
乱花迷人眼，小年轻，容易被不重要的东西迷住了眼睛，可既然她回来了，势必要将他走偏的路拨乱反正。
-“行深，帮妈妈把床头柜里那个首饰盒子取来。”
路行深心不在焉地上了楼，须臾，拿了一个古朴的首饰盒下来。
沈凌云接过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枚翠绿莹润的镯子来。
路卫国坐在对面，看着她手里的镯子，疑惑道：“怎么把它拿出来了？”
他对女人的收拾没有研究，但这个镯子他却再熟悉不过，因为这是他们老路家的传家之物，当年他曾亲手将它交到他那已故的老伴手上。儿子路震霆求娶沈凌云时，这个镯子才到了沈凌云的手里。
一言以蔽之，这是他们路家送给儿媳的信物。
不过，这么多年也没见沈凌云戴过，今天怎么突然拿出来了？路卫国不解。
沈凌云将镯子戴上手腕，对路卫国说：“我有用处，父亲您就别管了。”
说完，招呼路行深去喊了路璐，然后三人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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