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宋知蔓被程氏一点却醒过神来，是了，就去扬州书院！扬州书院定可以打听到舅舅的消息。

        虽然当时祖父突然病逝后，人心惶惶，书院便停了一段时日，但后来又因着祖父生前教导过的一帮已经入仕的学子和林钦协助，得以重办了起来。

        舅舅虽没有入仕的打算，但是是跟在祖父身边长大的人，并未因此荒废学业，书院重办后也是舅舅在管事。

        宋知蔓扯开嘴角，蹭了蹭程氏的肩膀，程氏轻轻抚摸着她的柔发，“你呀，都多大的人了，还这幅模样。该改改了，都快可以嫁人了。”程氏嘴上虽这样说着，但心里却受用得很。

        屋外传来程氏身边的大丫鬟秋桂不知和谁打着招呼的声音，应是周妈妈到了。宋知蔓近日有些咳嗽，程氏特意让厨房给她炖了汤，刚让周妈妈给她去取了来。

        周妈妈走到门前，春兰连忙放下手上正描着的花样站起身来笑着帮她掀起垂帘，周妈妈手里端着涂着祥云纹样的漆木端盘，上头放着的是一盏上好白瓷莲叶纹样的小碗，盖着细巧的盖子，还往外冒着热气。

        周妈妈把木盘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用旁边的毛巾将烫手的炖汤端了起来，放到到宋知蔓面前的桌上。

        “我近日听你有几声咳嗽，我让厨房给你炖了百合雪梨汤，你多喝一些。”宋知蔓也觉得自己嗓子有些不适，应是上次去广惠寺时一时不察着了风寒。

        程氏连她偶尔几声咳嗽都注意到了，宋知蔓心里很是感动。

        “多谢母亲，母亲真是疼我，最近天干物燥，母亲自己也要多用些润润嗓子。”

        旁边站着的周妈妈上前来帮她揭开了白瓷小盅的盖子，一阵浓厚的梨香，还有些烫，但入口不觉酸涩，有淡淡的甘甜，这是极好的雪梨。

        “傻孩子，你是我的女儿，这点小事何必言谢，再说了母亲不疼你疼谁。”

        程氏看着正一口一口往嘴里舀着的宋知蔓，问她，“味道如何？”

        “这是你外祖家让人从苏州送来的甘梨，昨天夜里刚下的船，我吃着觉得不错，你要喜欢让周妈妈给你送些过去，生着吃也好。”

        程氏来自苏州，外祖父从前也是三品的官，不过听程氏说她的兄弟也有些在当地船运做事。

        富庶之地，水运间常有少有的瓜果，她来的这段时间也常收到程家捎来的东西，都是些少见好吃的玩意。

        宋知蔓已经喝完汤水，拿过见绿递过来的帕子擦拭嘴角，“的确是好梨，那我要拿些回去削了皮，切成小块沾盐吃。”

        她以前不怎么喜欢吃梨这类瓜果，嫌它太过寒凉，偶尔吃到也是要削皮削成小块，沾少许盐一起吃。她身边的人倒是不喜欢这样。

        程氏又戳了戳宋知蔓的额头，宋知蔓气鼓鼓地看了一眼程氏。

        程氏揽过她臂膀，细声说道：“心里不要想太多，母亲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够了。”。

        宋知蔓不知道程氏这是什么意思，只抬头望着程氏。

        程氏叹了一口气，伸手替她理着鬓边的碎发，说道，“自从你病好之后，母亲觉得你有些委屈自己了，若是有人欺负你了，你也可以还回去。爹爹和母亲都会在你身后护着你的。这次去顺天府，你总不能像在家一般，那边人事繁杂，虽有些咱们惹不起的，但母亲还是希望凡事你不要委屈了自己，不要压着自己本性，你可以像原本那般的。”

        宋知蔓从来不知道程氏会看得这么仔细。

        前世她的性子的确太差，太过于任性骄纵，不免让身边的人都受累了，这些日子以来她确实有意地收敛自己。

        听完程氏的话，她心头有些颤抖，久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揽住程氏，趴在她的怀里。

        她想，重活一世，能有程氏此般待她的人，足矣。

        从通州到高邮还需走上一段时间，一大清早周妈妈就招呼了小厮把路上要用的全都收好，放上马车。

        本来他们这次是不打算这么急着回去高邮的，谢慜在通州还有些事务未完，但昨儿个高邮来了信件，谢家祖父近日里着了风寒，身子不太舒适。

        谢慜决定让程氏带着宋知蔓和一众要留在高邮祖家的仆人一道先回去，自己则等通州的公务交接好后再到高邮接她们一道到顺天府。

        如今天色还早，路面上有一层薄雾，朦朦胧胧。青绿的芒草稀稀疏疏的长在沙石路的两旁，程氏和她的丫鬟在前面的一辆马车，宋知蔓和见青见绿坐在后头的马车。

        她倚着围栏懒懒地坐着，马车内挂着新采摘的桂花做的香囊，这味道闻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见青看她有些疲乏，把在府上已经准备好的水囊拿了出来，泡了一壶清茶，倒了一小杯子递给她，说道：“姑娘喝些茶水吧，我看着你的脸色有些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见绿本来正往外探着头看外面的景色，听言也回过头来，看着宋知蔓好一会才跟着说道：“我觉着也是，姑娘你脸色有些发白呢。”

        见绿一手摸着宋知蔓的额头，一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对比温度，说道：“我觉着没有发热，见青姐姐你来看看。”

        见绿实在是对比不出自己和姑娘的体温，只好让见青来试试。见青又伸手探了探宋知蔓的额头和她自己的额头，轻笑，“还好还好，姑娘没有发热。”

        宋知蔓只是这些日子想得太多了，夜里有时睡不好，有些疲乏。但她心里也是对见绿见青感着谢的，他们两个一直都尽力地照料着自己。

        虽见青见绿名义上是她奴仆，但这世间有的是尽职的奴仆，可少有真正像见青见绿这般真心为她着想的，倒也不多见。

        她也是真心的把见青见绿当成自己人看待的，她握过见青见绿的手腕，轻声说道：“无事，只是有些困了，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见绿从座下的竹编箱笼里拿出柔软洁白的羊毛毯替她盖在肩头，“那姑娘先休息一会，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再和我们两人说一声。”

        宋知蔓手放在马车窗边的木扶手上，望着窗外，山林茂密，远处的山被雾盖住了，只能看出些许的轮廓，看不清楚清晰的面貌，宋知蔓觉得自己也像是处在这浓雾之中的众生般，看不清这繁杂的世间。

        她在心里暗自叹气，她…这辈子还是注定要到顺天府去，那…是不是还会看到那个人呢？

        宋知蔓越想越觉得头疼，她干脆闭上眼睛，仰靠着休息一会。遇到这样的事，她已经不想再去计较了。

        程氏怕天暗了路上不安全，半路上让车夫赶得快了些，天还未全暗一行就到了高邮。

        她们将到之时，程氏已经派了两个小厮前去祖家通报，因着谢家祖父近日身子抱恙，大夫说道不能见风，老来更要遵循医嘱。谢家祖父本想出来接她们，无奈只好在屋内等着。

        架马的小厮搬来马凳子，见青自己先掀起帘子，下了马车，和见绿两个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地扶着宋知蔓下马车。

        管事的刘妈妈和丫鬟们已经在门外等着她们了，祖屋的小厮看到他们的马车后就跟着他们带来的仆人一起把衣物往里搬着。

        谢家祖屋的周妈妈站在门前望了一会，看到程氏下车，立马迎了过去。行了个礼后说道：“二夫人，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老太爷近日身体不适，只好派了奴婢来接您和四姑娘。”

        刘妈妈是伺候着谢家的老人，现如今已经五十有余，头发也花白许多，程氏也把刘妈妈当个长辈般看待。她微微欠身，只受了她半礼。

        “刘妈妈莫要客气，父亲的病已经听我家老爷说过，稍后我就带宝珠儿去拜见父亲。”

        宋知蔓正看着仆从，回头看到程氏正伸手招自己，身边站着个头发带有些银丝的老妇人，应该是这谢家祖家的管事妈妈。

        她带着见青见绿走了过去，唤了程氏：“母亲。”

        “宝珠儿，这是刘妈妈。”刘妈妈看着如今已经比她高的宋知蔓，笑了起来，眼里有些泪花。

        “四姑娘如今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以前还是小小的一团呢。”刘妈妈似乎是陷在了以前的回忆了，过了一会才说道,“你瞧我，老了记性不好，您和姑娘路上都受累了，我先带您到您原来的那院子去。前些日子知道您要来的时候，早早就收拾好了。”

        “真是辛苦刘妈妈了。”

        “不辛苦，不辛苦。”刘妈妈笑呵呵的在前面带路。

        宋知蔓在程氏后面走着，身边有个拿着羊角灯的丫鬟在旁边给她提灯。谢家的官职在祖父那辈是最鼎盛的，虽现如今没有往日那般风光，但毕竟世代为官，从这祖屋也可看出，这谢家家族自有一番书香世家的底蕴和气节。

        到了谢慜原来的院子，周妈妈留了几个丫鬟小厮在院外，便赶着去给谢家老爷回话了。她们住的这个院子比通州的大了许多，离他们院不远的地方还种有一片竹林，她刚路过的时候往里望了望，黑乎乎的，有些吓人。

        待她们梳洗后，程氏带上她到主屋和谢家祖父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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