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府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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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哲没有让白宣之等上三五个时辰,事实上,手谈一局之后,太子和邵正青就已经带着礼部众员赶到了。
“见过太子殿下,邵尚书。”高福上前,行拱手礼。
太子景摰摆了摆手,死死闭着嘴,一言不发。
看着神情憔悴的太子,守城军副将高福有些茫然,这跟他设想的剧本不大一样啊!难道太子殿下不是临时变卦,决定给云国使团一点颜色看看?
高福还在那里迷茫,点头回礼的邵正青却面色大变,指着高福的鞋底惊呼出声。
“谁让你们穿……白鞋底的!”最后几个字,邵正青有所忌惮,压下了嗓子,咬牙切齿。
白鞋底?什么白鞋底?高福一脸茫然地抬起脚看了看,身为副将官,他自然是骑马的,因此鞋底还算干净,很容易看得出鞋底是白色的。
但是……白鞋底又怎么了?这不是军需官按照礼部的要求置办的新物资吗!
太子面色一变,即便出门前他还没有牢记云国使团的忌讳,但这一路来的折腾,怎么能不让他印象深刻!
白色的鸡毛……白色的纸钱……白色的鸟屎!
但凡白色的,象征意义不好的,统统都是云国的忌讳啊!
这个该死的国家,姓什么不好偏偏要姓白!
他们姓白就算了,你们竟然还穿白鞋底!
这是要把云国踩在脚底下的意思吗!
他们辛辛苦苦一路上不敢留下半点把柄,可你们倒好,一人一双白鞋底!那他们还辛苦个毛线啊!
这一刻,太子和邵正青心底响起了同样的咆哮。
看着太子同样一副想要把他吃了的凶狠眼神,高福终于察觉不对,喏喏道:“这是早上统一从军需官那里领的,末将,末将也不知道啊!”
“你们军需官是哪个混蛋!”邵正青气得浑身都发抖了,到底是哪个混蛋,他明明都派人打过招呼了,绝对不允许出现白色的着装,还特意为此跑了无数趟户部,就为了给他们守城军要钱买新物资!
守城军的军需官……太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酒囊饭袋,扶了扶头,很是神伤道:“邵大人,本王觉得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已经来迟了,还是先见一见云国使团吧。”
咦,这个太子殿下,怎么头脑这么清醒!这一瞬间,邵正青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连忙称是。
马车上,白宣之揉了揉鼻子,笑眯眯道:“既然景国的人来了,咱就下去见见吧。”
陈元朗微红的双颊慢慢恢复正常,低头恭敬应是。
白宣之和景摰并非第一次见面,放在以前景摰还真不太待见白宣之这个云国二皇子,但是今天,太子殿下面带尴尬,看着邵正青不住的跟白宣之说着抱歉的话,怎么也拉不下脸。
“哼,邵大人还想让我们殿下在这种地方待多久?贵国的态度,不用大人多说,陈某自会好好看在眼里!”陈元朗打断邵正青的道歉,横插在白宣之面前,冷冰冰的声音配上堂堂正正的面容还真的有几分大国气势。
这样的气势,是陈元朗从邵正青的态度推敲出景国真正的态度,有意试探。这是礼部的一种外交手段,邵正青这个礼部尚书自然看得明白,讪讪不语。可是景摰不懂,尴尬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在景摰看来,若是白宣之态度差点也就算了,毕竟对方也不是第一次给他冷遇,可是区区一个云国礼部侍郎算什么,也敢在他一国太子面前甩脸!
“好啦好啦,元朗你就别吓唬邵大人了,反正都是些意外而已,是吧邵大人。”在景摰开口之前,白宣之从陈元朗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摆了摆手,轻佻的口吻让邵正青拿捏不准这位云国二皇子的真实想法,也只有跟着打起了官腔。
“二殿下深明大义。”
“哈哈,邵大人谬赞了!既然如此,咱们这就进宫吧,我可是很想见一见,我那位素未蒙面的姑姑和表妹!”
驻军的任务只是盘查使团里有没有藏着士兵之类的危险分子,当然,这种盘查多半是做做样子,剩下的,也就个一个放人进城的形式,俗称开道。
等白宣之一行跟着景摰进了城,高福也就带着一队守城军回了营。只不过这位副将可不是什么饭桶,从邵正青短短的暴跳如雷中,他已然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妥,第一时间上报给了驻军将领杨成。
杨成显然比高福更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当即命人去找军需官来,可等士兵在营地里跑了一圈后,却汇报军需官发完物资后就去城里了。
“这个混蛋到底想干什么!”杨成气得当场摔了茶壶,对着高福一阵怒吼,“去把那个小畜生给我逮回来!他要是不听话,就给我打断他的三条腿!”
守城军的军需官,是杨成的亲弟弟,以他对那货的了解,自然不难猜出士兵所谓的进城就是去妓院了,怎么能不让他发火。
这点高福也猜到了,赶紧应诺,小跑离开,至于打断三条腿这种事,再给他个胆他也不敢啊,别看他们将军这会发火发得要杀人,谁真要敢伤了他的宝贝弟弟,他还不得跟人拼命!
于是乎,“阴奉阳违”的高福赶到妓院时,对危险丝毫没有察觉的守城军军需官杨天畅根本不卖他面子,只顾着寻欢作乐,等玩尽兴了,才跟着高福老神在在的回营地,以至于错过了最后的补救机会。
这边,白宣之一行姗姗来迟,大殿上等候了许久的众臣早就已经议论纷纷,什么云国使团架子太大,不把景国放在眼里,什么云国这是来兴师问罪等等言论层出不穷,尤其是看到陈元朗这个年轻面孔还敢摆出一张冷脸,脾气火爆的几个军方将领都当场想要撸袖子了。
可是等邵正青这个耿直大叔一汇报,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一众大臣纷纷都傻了眼,搞了半天,还是他们自己出了问题?
白宣之倒是好脾气,也没有跟景皇告状,只是按着礼节拜见了景皇,然后提出要见他的姑姑——云国监皇御国长公主白婉玉。
直到白宣之这一连串的前缀报出来,众人这才发现,白婉玉这个公主的身份还真不简单。
事实上,岂止是不简单,上任云皇共育有七女,可唯独只有白婉玉一人封品,是云国至今唯一的超品公主,对外称御国公主。随着上任云皇禅位,这位失踪了二十年的御国公主不仅没有被削位,还跟着水涨船高成了御国长公主,有监管皇室子弟之责,顾称监皇御国长公主。
而这,还只是白婉玉浮在明面上的身份!
景皇吃惊之余,却没有立刻去请白婉玉,而是给白宣之介绍了白婉玉的夫君,那位拒绝了云国驸马之位的白衣相卿,如今废了双腿的温衡。
白宣之是见过温衡的,否则也不会在温衡派人索要去天山的地图时立刻派人送上,只是见到记忆中风度翩翩的白衣相卿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白宣之那张总是轻佻的娇颜上也难免有些惋惜。
只不过当着景皇和景国文武百官的面白宣之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按着君臣礼跟温衡打了个招呼,当然,他是君,温衡是臣。
而白宣之身后的陈元朗则皱起了眉,显然对这个残废“驸马”并不满意。
云国使团没有对温衡表现出明显的怒气,倒叫大殿上的不少人很是失望,至于景皇,高深莫测惯了的他倒没有显露出丝毫波动,一边当着白宣之的面训话礼部要把使团布置妥帖,再出纰漏就拿邵正青是问,一边又邀请白宣之参加宫宴,自然他会邀请白婉玉出席,让他们姑侄在一个气氛更好的环境下见面、相认。
对此白宣之很满意,从始至终都带着笑脸,让一旁的景摰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景摰没想到的是,在白宣之都准备打道回使馆时,那个让他看不惯了一路的云国礼部小侍郎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掀起了血雨腥风。
陈元朗道:“此次二殿下代表云国皇室,元朗代表云国朝廷,二殿下寻姑之事好说,但元朗有一事不明,还请景皇给元朗一个解释!”
陈元朗要的解释自然是“来自景国的挑衅”,正如他所说,白宣之可以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但他职责所在,不得不讨个说法!
很显然,陈元朗这一番不留颜面的话引起了景国众臣的抵触,没等陈元朗说出具体何事,便纷纷叫嚷起来,不过,要说嘴皮子功夫,不管哪个国家,最厉害的都是礼部官员,景国这边礼部众员是亲眼见到了守城军的白鞋底,自知理亏,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反观云国那边,一个个礼部官员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当即以一敌十的打起了嘴炮。
于是乎,没一会,朝廷上就只剩下云国使团的抱怨。
“开道士兵竟然统一穿着白鞋底,你们景国是要把我们云国踩在脚底下吗!”
“让二殿下足足等了一个半时辰,嘿,好大的下马威!”
“不声不吭囚禁我云国长公主二十年,到底是何居心!”
“真当我们云国怕你们景国!”
“要战便战!”
即便知道这些云国官员只是放放嘴炮,景皇还是勃然大怒,邵正青那一路的迟到有多方佐证,可以确定是意外,大不了让太子去跟白宣之赔个礼道个歉也就揭过了,可是守城军竟然敢穿白鞋底去挑衅云国使团,军方这些人脑子是都被猪啃了吗!
当即,景皇震怒,派人去城外军营押人,一定要给云国一个交待。
弱国无外交,不外如是。
白宣之对这些不感兴趣,留下陈元朗等景皇的交待,自己带着亲卫先行回了使馆,此举虽然有些轻浮,却代表了云国皇室的态度——不想跟景国结怨,是以,景皇欣喜地同意了。
自然,离开皇宫的白宣之并没有去使馆,而是在半路就换了装,偷偷去了相府。
这边,跟张果儿闲聊了一个时辰的温桐颜,估摸着差不多,也偷偷遛出了七皇子府,目的地,同样也是相府。
七皇子府外,正大光明在路边喝茶的一袭红袍看着悄然离府的马车,勾了勾唇角,不疾不徐的跟在了后面。
汀兰香榭里,白婉玉早就打发了众仆,还特意让兰姨把守着院门,跟温桐颜坐在院子里。
“娘,他真的回来吗?”温桐颜有些不确定,她是收到了听兰的通知才让张果儿帮忙掩护,偷偷来的相府,只是看了看一目了然的院子,如果真的要秘密见面,为什么还要在相府,而且还在汀兰香榭的院子里,母亲不可能不知道相府的防守形同虚设!
白婉玉拉着她的手,微微一笑道:“傻孩子,如果他们还肯认我们母女,他就会来,而且你真以为没人知道你来?景皇的眼睛,遍布汴京,你们这些小动作,蛮不过他。”
温桐颜不确定母亲说的是她偷来相府还是景哲的布置,一时沉默不语。
白婉玉也没有在意,只是道:“如果他真的来了,让任何人知道都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他真的来了,我们的每一句话都不能被外人知道!你记得,隔墙有耳,反而是这样的空旷之处,不会走路风声。”
黑白分明的眼眸闪过一丝沉思,她突然想到承王府的密室,便点了点头。殊不知,顺带被她想起的某人,此时就在相府的另一处院子里,颇为懊恼地蹙起了眉头。
没有让母女两人等待太久,一身白金锦袍的白宣之翩翩而至。
“宣之见过姑姑,这位一定就是颜儿表妹了,数月不见,表妹越发楚楚动人,真是我见犹怜。”前面还是一脸正经,后面对着温桐颜,白宣之的轻浮顿显无疑。
可是看着这张比女子还娇艳的面容,温桐颜还真……没办法将这个素未蒙面的表哥当成登徒子,只是蹙起了眉,边转着璎珞边努力回忆,她几时见过他?
“颜儿表妹不必多虑,你没有见过我。表妹可还记得去年十月,金秋赏月,当时我在二楼,有缘一闻颜儿表妹的无双琴技,实在是惊为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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