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两人吃完了早餐一路畅通地来到了贺玺单位门口。

        贺玺也不知道自己的不扭捏算不算是个优点，只是简单地同顾廷琛道了声别，便下车目送直至他离开。

        进到单位时，正巧碰上领导在给其他科室开晨会，言辞激昂，照着职场发展，贺玺本该伫立认真倾听学习一番，可此时她却无心鼓上两掌，直往刘姐的办公室走去。

        “刘姐？刘姐没来，我也是今天早上听财务陈姨说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具体什么事儿倒是没说，看她当时的表情也没人敢细问。”听了刘姐在带实习生的话，贺玺讪讪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定后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试探般地又发了一条“粽子很好吃”的消息给刘姐，可直到下班，依旧无回复。

        这令贺玺不禁思索起来，自己是否热心过了度，反而成了打扰。毕竟这是刘姐的家事，谁还没点不想让他人知道的小隐情呢，何况自己同事的身份，更是容易让刘姐多一层顾虑在里头，于是贺玺决定不再打扰，相信刘姐处理完事情后就会回来。

        一周下来，大家也基本步入了工作正轨。

        周五这日，贺玺的办公室里来了一个年轻姑娘，身上穿着特有的工作服，长发被高高扎起，圆圆的小脸上化着不合年龄的浓妆，但胜在笑起来分外得甜。

        “姐，我是德欣房产的销售小陈。”姑娘的声音软糯，语调也轻轻地，令人如沐春风一般。

        “小陈你好。”听了姑娘的自我介绍，贺玺回以一笑，并老气横秋地用手邀请对方落座，因着平日里各大房产与自己单位常有业务往来，对于小陈姑娘此次前来的目的贺玺心中早有猜测。看着小陈姑娘此时略有些拘谨的坐姿，贺玺还特意起身倒了杯水递了过去以示友好。

        小陈姑娘道了声谢，将水放置在一旁的茶几上，接着从自己的包里小心地抽出了几朵包装简易的玫瑰花道出了此次来意：“姐，再过几天就是情人节了，送你几朵玫瑰花，提前祝你情人节快乐。”

        听完小陈姑娘的话，贺玺微微一愣，伸手接过玫瑰花盯着看了一阵，不因自己猜错了小陈来意，只因自己的后知后觉。

        原来再过两天就是情人节了。

        情人节前夕的周末，因着顾廷琛在飞没空理她，贺玺做什么都觉得有些乏味。翻看了会儿朋友圈，发现不是代购就是点赞活动，于是贺玺决定好好挑一部电视剧来消磨时间。

        忆起之前自己带着顾廷琛在梦中进循环、炸飞机的“丰功伟绩”，这一次以防入梦，贺玺特意挑了一部甜甜的爱情剧。

        两天下来，电视剧看了个大概。

        剧情很甜，讲的是青梅竹马的故事，这设定令贺玺代入感很强。可不想到了夜间却是无梦，别说指望在梦里吃顾廷琛的豆腐、占顾廷琛的便宜了，竟是连顾廷琛的面都没见着。

        懊恼间望着此时电视里正播放着的片尾曲，贺玺拿起了身旁的手机，点开微信里顾廷琛的聊天框，指尖轻轻敲打着手机屏幕，边打边念：【顾廷琛，你一定不知道明天就是情人节】。

        可等到电视中的男主角终于向女主角表露了自己的心意两人喜极而拥，这边贺玺也没有把消息发出去。

        周一的早晨，叫醒贺玺的不是对金钱的渴望，不是无产阶级的本能，更不是雷打不动的闹钟，而是裴晓照的电话。

        “阿玺，老谢心里藏事儿了。”电话那头裴晓照的声音低沉透着一丝暗哑，直听的贺玺也是心头一紧。

        “怎么了这是？一个整天训练的酷跑健将，能有啥事儿？”

        要知道裴晓照和谢晓星这一对，名字天定的同为“晓”字辈，自高中至今的感情更是令人羡艳，要说谢晓星外头有情人，贺玺是万万不信的。

        想当初，裴晓照为了更好地兼顾家庭和支持谢晓星的运动生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牺牲自己的事业，成为一名全职太太。

        贺玺本想劝，可前思两人数年感情，后叹谢晓星响亮地一跪，一句“我跑，为国为荣；我停，为家为她”说的那是一个情真意切、一诺千金，于是这门亲事也就这么在亲友的祝福声里定下了。

        “今天早上老谢出门之后，我发现他水壶落家里了，就想着打个电话叮嘱下让他多喝水，一开始打他手机没人接，我寻思可能是开始训练了，就想试试打办公电话，结果打电话去他们办公室才知道，老谢今天没去训练，他跟队里请假了。”

        裴晓照的陈述有条有理，使得贺玺精确地提炼了裴晓照话语中的重点：“谢晓星瞒着你请假？”

        贺玺说完，听电话那头迟迟未有回应，裴晓照六神无主的模样瞬间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忙隔着手机安抚：“晓照晓照，你先别瞎想，虽然今天是情人节，在情人节这样特殊的日子里瞒着你请假很反常，但谢晓星就不是那样的人”

        不等贺玺把话分析完，电话里的裴晓照抢先惊讶出声：“老谢给我回信息了！说……他刚才在晨跑没注意手机，现在在排队买我最喜欢吃的蒸饺，今天是情人节，他已经请好假准备陪我一整天，带我重温二人世界，让我现在乖乖在家等他，所以”

        同样的条理清晰。

        “所以？”被秀了把恩爱的贺玺终于意识到了裴晓照这通电话的目的。

        “你知道我爸妈和老谢爸妈在乡下离的远，所以今天果果就拜托给你家啦，晚上我和老谢来接她。”

        贺玺怎么也没想到在情人节这一天里，她会接连收到了两个人的帮忙请求。

        早上答应了裴晓照代管宝宝的请求，临下班的时候，贺玺的手机弹出了来自顾廷琛的消息：【帮我个忙。】

        【？？？】

        【有个生鲜快递，下班了帮我取一下。】

        【哦。】看着顾廷琛的消息，简单直接，贺玺想到的是顾廷琛之所以取不了快递，是因为今天情人节他不在家，他没有时间。

        有了这样的合理推测后，贺玺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抬头看了眼电脑屏上的时间，稍稍整理下办公桌，再将办公室的门窗关好便驾车回了家。

        停好车后，贺玺去快递箱处取出了顾廷琛的快递，是一个长扁的盒子，不轻不重，引得她好一通端详猜测，轻轻晃晃，又凑近闻闻，一股胶带特有的味道钻鼻而入，遂放弃。

        待贺玺回到家中，整个客厅已充溢着贺辞烹煮飘出的香味，叶澜清正坐在沙发上陪身旁腰背笔挺的小豆丁看奥特曼。

        豆丁趁着电视广告时间，瞥了眼贺玺所在的方向主动问好，软糯糯一声“阿玺阿姨好。”

        “果果好啊。”贺玺听了心中高兴，打完招呼把手里的快递安置好，后又去卫生间里洗了洗手，这才来到沙发前，狠狠捏了一把谢青果很是q弹的脸颊。

        谢青果便是裴晓照和谢晓星的儿子的全名，起初因听着像是女孩儿的名字，两人有过争执，可最后耐不住裴晓照喜欢，还是敲定了“谢青果”。虽说名字女气了些，可谢青果的长相却是遗传了谢晓星的硬朗，又夹杂着一丝裴晓照的精致。贺玺不清楚三岁能不能看老，却是在这张脸上看到了往后数名少女的青春。

        吃饭的时候，贺玺见谢青果嘴、眼分工各忙各的，嘴巴架在碗沿上，眼睛却是不离电视，不禁开始担心起这孩子将来的视力。于是吃完饭后，贺玺软声对谢青果说，“果果，阿姨要去给垃圾分类，可是现在外面天好黑，阿姨一个人去有点害怕，果果你是个小男子汉，可不可以陪阿姨去呀？”

        听了贺玺的话，谢青果又留恋了会儿电视里的奥特曼，接着稍有些吃力地爬下椅子，努力地围好自己的小围巾戴好小帽子，一步步来到贺玺的身边，用自己的小手握住贺玺的两根手指，嘴里嘟囔：“拉着，不怕。”

        贺玺就这样一手提着垃圾袋一手牵着个小豆丁地走在小区里的石子路上，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两人将路面上的石子踩的嘎嘎作响。

        可走着走着，贺玺便感觉到了谢青果的伫立，心以为是小孩无长性，或是走累了，低头查看小豆丁的情况，却瞧见谢青果直勾勾望着前方的眼神。贺玺顺着望去才发现，原来石子路的转弯处，匍匐着一只流浪狗，见她与谢青果靠近，瞬时起身龇牙朝着两人吠了几声以示警告。

        “有大狗勾……”谢青果因年纪小，咬字还不算清楚，加上害怕更是抱着贺玺的腿将脸埋在裤腿上，声音听着闷闷的。

        “果果不怕，阿姨在呢。”贺玺单手摸了摸谢青果的帽子并安抚道。可谢青果执拗地不肯抬头，不愿向前，冷不丁一句奶声奶气的吐槽，“你看起来，打不过它”

        听了谢青果的话，贺玺心中一咯噔。看一眼对方还不及她腰的身高，贺玺告诉自己，对方只是个相信奥特曼的小豆丁，不与他计较，“那……阿姨带着你跑？”

        “你看起来，也跑不过它……”谢青果继续拿她和狗比较。

        贺玺知晓童言无忌，此时看着豆丁眼中噙着泪，更是母爱泛滥。放下手里的垃圾袋，贺玺从衣袋里掏出手机上网挑了一张奥特曼的图片，再从相册里翻出顾廷琛第一次试飞时的照片，用app把两张照片合二为一。

        等照片制作完成，贺玺看向腿边的小哭包，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那张鼓鼓的小脸，顺便擦拭了他眼角的泪渍，“果果不哭了，你还记得那个开飞机的顾叔叔吗？他已经带着奥特曼在赶来救我们的路上了。”

        谢青果一看照片，眼睛里瞬间有了光，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果然安静了。

        贺玺长吁了口气，心想：他信了就好。

        两人一大一小静静地站了数分钟，冬日的天，总是透着一层静谧，贺玺望着自己呼出的气似烟袅袅，想到不知何时约会结束的顾廷琛，再看看腿边咬着下嘴唇强忍泪水的谢青果，不禁开始担忧起自己该怎么圆谎。

        “贺玺。”“顾叔叔！”

        谢青果激动的声音之中，夹杂着一个自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贺玺回头一看来人正是顾廷琛，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鼓鼓囊囊的看不真切。

        “你……不是在外面约会吗？”贺玺不知道自己是被寒气冻着了，还是因为见到顾廷琛心中喜悦，说话格外的慢条斯理，声线也似乎柔和了许多。

        “谁跟你说的。”顾廷琛答完，便上前几步来到贺玺面前，看了眼旁边的袋子猜测道：“倒垃圾？”

        将顾廷琛的反问置若未闻，贺玺继续追问：“你既然自己在家，还让我帮你拿快递？”

        “不这么问，怎么能知道你晚上在不在家呢。”

        顾廷琛的回答令贺玺的心跳不自觉加速，耳边听着飞虫扑棱翅膀的声响，眼里映入顾廷琛干净的笑脸，贺玺思及两人竟不约而同地相互试探，以为接下来的情节会像自己看的电视剧一样，男主向女主表白！

        而顾廷琛却越过贺玺的脸望向了贺玺身后，接着从衣兜里取出一根火腿向流浪狗走去。

        也不知是顾廷琛的气场使然，亦或是狗狗感受到了她们并无恶意，狗狗竟然停止了呜鸣，乖乖地任由顾廷琛抚摸它的头。

        “它是个光荣妈妈。”

        听了顾廷琛的话，贺玺拉着谢青果走近了些，这才听到了一片轻微的呜嘤声，一细看，竟是三只还未睁眼的小奶狗，难怪狗妈妈不让人靠近。小奶狗只只憨态可爱，就连方才害怕的谢青果看了也是一脸喜爱，小腿大跨上前几步，伸手就要抱小狗：“狗勾……一起回家。”

        一旁的贺玺见状忙拦住了谢青果的手，并放柔了声音对他道：“果果，不可以哦，你还小，没有经过爸爸妈妈的同意，不能随意把狗宝宝带走哦。”

        “喜欢小狗勾。”听了贺玺的话，谢青果望着贺玺一脸迷茫，只是奶声奶气地表达喜欢。

        “要等果果长大哦。”贺玺笑着向谢青果重复道。

        “果果什么时候长大？”

        望着谢青果澄澈的眼睛里满是疑问，贺玺稍稍思索组织了下自己的语言：“长大就是等你有能力收养它，能对它一生负责的时候，而不只是一刻的喜欢和怜悯，最终告诉自己无能为力。”

        听了贺玺的话，顾廷琛淡淡一笑，将自己手中袋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开始拼凑。贺玺一看竟是个小木屋，立刻明白这是顾廷琛为狗狗一家准备的：“你哪儿来的小木屋？”

        “我小时候的爱心”，手上忙活的顾廷琛不忘接贺玺的话，又转头对谢青果说：“男孩子的长大会更辛苦一些，是当你爱的人想收养流浪狗时，你有能力让它们一起有枝可依。”

        两人皆看着若有所思的谢青果，一脸认真的模样，煞是可爱。

        “把那个钉子递给我。”顾廷琛开始认真搭建小屋，贺玺也连忙帮着递些东西和扶着木板。

        两人专心忙活了一阵，小木屋终于搭建完成，顾廷琛考虑到暖和程度，还将自己的围巾取下，折叠后铺进了木屋里。

        贺玺看着狗妈妈试探了一阵，最终进到了木屋里很是高兴。

        “快递拿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成果，开始收拾工具的顾廷琛问道。

        “嗯，在我家呢，一会儿上楼了给你。”回答间，贺玺走几步提上了一旁的垃圾袋。

        “给你的，前天不是发朋友圈说想吃丹东草莓吗。”

        听了顾廷琛的话，贺玺望着眼前的男人，眼睛瞪的锃圆：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朋友圈后就买了草莓！

        待顾廷琛收拾完工具起身看向她，贺玺急也似的迅速将自己的目光从顾廷琛的脸上移开。

        她害怕，害怕自己被看穿，害怕此刻安静、平和的自己，会被眼底深藏的忍耐与汹涌出卖。

        对面的顾廷琛因着路灯昏暗瞧不真切贺玺的脸，见她安静得反常便走近几步来到她的跟前，脱下手上有些脏的手套后，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对着她低沉一句：“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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