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七章

柳随韵饶有兴致地看着齐欣然道：“得大道者，必承受常人难忍之苦。你性情坚韧，看来筑基于你而言不在话下。”她盯着齐欣然的眼睛继续道：“不过，过刚而易折，修行漫漫，不是一味的忍，就能一路通行无阻。”

        齐欣然对她的话深以为然，但是她又能怎样呢？就目前而言，她除忍之外，别无他法。

        几日后，她再次下山来到谷底寻白羽，竟难得遇见白羽清醒着。此时已是初冬，她下山时正是满天大雪，她仅着一件灰白色的秋衣。虽说她已淬体到甲级，但是在刀割般的风雪中，依然觉得寒冷刺骨。她一路艰难地在山路上行走，一边运起全身的灵力阻挡寒气。待她行至谷地时，已是浑身结满了冰雪，头发，眉毛，眼睫都挂上了白霜狼狈不堪。

        谷底较之山外要温暖的多，这里四壁皆是悬崖，高耸入天。故而没有寒气侵入，仅仅数丈宽的天光，只有零碎的雪花摇曳坠下。谷底甚至还绿意盎然，几寸高的野草和不知名的野花一片一片的聚在温暖处恣意生长。

        白羽此时正踩在草棚的顶上，将齐欣然之前带过来的茅草铺上。见她突然到来，不知觉地停下木然地看着她。齐欣然亦呆站着，她与白羽完全不熟并且她完全不善与人相处，突然与之四目相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自处。场面竟凝住许久，齐欣然只好率先打破尴尬。她勉强问道：“许久未见！不知你如今魂体修复如何？”

        “魂体－－安好－－与身体愈发契合－－”白羽费力答道。她见他行动间虽动作仍有些僵硬，但是确实动作自如许多。她一边走向白羽一边运起灵力蒸掉身上的霜雪。一时间她身上竟升起阵阵雾气，尤其头顶升起硕大的一团雾气－－宛如一支点燃的巨大的人形天香。她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怪异，神色自如地走到茅草棚下，仰起头打量着眼前的棚子和棚顶上勤快地傀儡。心中暗暗嘀咕：哎呀呀！这棚子搭的不错！嗯！都不错——

        待白羽铺完棚顶下来，齐欣然便单手按向他胸口的石之心。运起灵气注入石之心，一点一点探查白羽的魂体，见白羽的魂体已大致修复完成，仅有稍许虚弱，便放下心来。她略略安心，对白羽说道：“我近期有预感，筑基将近，最近恐怕有很长时间不能下山，你有何需要？”说着，不等他回答又从乾坤袋中取出许多书籍，继续道：“魂体亦可以修行，这些书籍是有关修行的基本论法，还有有关魂魄的一些论述，你是读书人，多多了解一些或许另有领悟。”

        白羽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接过成摞的书籍，逐一看着每本书名，再分门别类地将它们放好。齐欣然看着他整理书籍，半晌，突然想起什么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件深色的鬃毛披风，这是她离家前齐氏夫妇为她带上的。她为白羽披上，随后顿时觉得他看起来暖和许多。接着她便自顾自的说道：“若此次顺利筑基，我便可以向宗门提请下山游历，届时你与我同行，一同到佛修圣地－－”话未说完，齐欣然忽然脑内轰鸣，她暗道不好，还未待她与白羽交待完，眼前就天旋地转，彻底坠入黑暗。

        在一片黑暗中，她睁开双眼：什么都看不见，我这是瞎了吗？她不自觉的伸出手，向前摸索－－前方是一片虚空，接下来她试探着摸向自己的脸，脸上有冰凉的触感－－竟然有实体！

        她深知，每次她修为有所进境时，必然会与前世的记忆相连。这次突然坠入虚空，应当是她突然进阶。这般突然让她首次觉得有些不知所措，隐隐有些让人不安的预感。

        “莺莺！莺莺！”忽然有人唤她，声音由远及近。

        “元莺若！你聋啦！”－－对！她的名字正是元莺若！不知为何，想起了这个名字让她心中有一丝苦涩。突然，眼前亮起了白光。突来的光让之前在暗不见光的虚空中的眼睛刺痛起来，她闭上眼睛许久，才能缓缓张开眼睛。此时，眼前站着一位少女－－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着窄袖束腰的长裙，一头长及小腿的乌发－－上面一半用玉簪高高挽着，下面另一半就长长地垂下。此时，她正掐着腰，瞪着圆润的眼睛不满地看着她。

        “元莺若！我刚说的你可听见？”这位少女站在她身前跟她说话，她却是坐着的，她只得眯着眼睛微微仰起头看着她，微微笑着道：

        “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少女重重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对她道：“你真是不争气！秦炫那厮说让你等他三年，你就乖顺地等他三年。如今，三年已过，他竟还要你再等三年？！”说罢，少女愤愤地伸出右手食指怼了怼她的额头。

        “三年又三年！到那时你都二十又二了！可他秦炫真会如约迎娶你吗？如今与东胡的战事频发，若他战死你又该如何？！”齐欣然心中叹息一声，似乎一共等了八年，这时才等了三年吗？

        “不然呢？”她好整以暇地笑问道。

        “退婚啊！”

        “我若想退婚，就能退成吗？”

        “怕什么！我央我阿母去劝元伯母！元伯父元伯母总不能因为想栓住这个他帮衬过的后辈，葬送掉女儿的大好春华吧！”说罢，她想了想继续道：“你们元家三个女儿，你小妹都要嫁了，却独独你苦守，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大概－－是我倒霉吧！”听闻此言，少女竟然惊异地看着她道：“莺莺你转性了？！平日你向来维护秦炫那厮的，一副情深不渝。”

        情深－－不渝吗？真是好笑，原来她前世是这般痴愚吗？那么，如今凉薄的她－－不知是不是该多谢当年的‘情深不渝’呢？

        看来，前世的她对这位未婚夫倒是十分有情义啊！不知道这个秦炫是何等人物呢？就在这时，两位妇人忽然快步向她奔来，一边还对她大声说道：“莺莺！快些去前堂！总旗大人来看你了！”

        齐欣然莫名地被两位妇人一左一右挟着，一路几乎脚不沾地的被快速带到前堂。只见诺大的前堂站了十几个人，有一对中年夫妇坐在正堂上。一位腰挎长刀，身穿轻甲的男子背对着她站在堂中。齐欣然突然确定－－此人就是秦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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