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我姓齐闺名欣然，过了五月初五我就及笄了。近日，父亲和母亲已经开始不避讳我就谈论我的婚事了，不时就有媒婆上门拜访，原本冷清的宅院突然热闹起来。我是父亲母亲的长女，家中长兄在岚陵读书，父亲希望他学业有所成后再议婚事，所以我的婚事是父母亲大人第一次为子女筹划的大事。他们即兴奋又焦虑。邺城中适合结亲且家中有适龄男子的家族并不多。母亲常常忧虑地说我：心高气傲，为人执拗，再不改改，便难以与未来夫君琴瑟和鸣，恩爱长久。要我说，他们都多虑了。无论什么样的姻缘，都将与我无关。我这一世注定孤独求索，为解前世的疑惑与不甘！没错！我有前世残缺的记忆，还有……曾被锁魂三百年的不甘。

        大约从我五岁开始，我就常常忆起前世。读书启蒙时就发现好多文字早已识得，随着年岁的增长，接人待物不用旁人指点。在父亲母亲眼中，我早慧且通透过人。实际上，随着记忆的回顾，我纠结于前世，不知今生何为。这使得我在外人眼中持重沉稳，而在亲人眼中却是——少言寡语，喜怒不形于色，固执己见，有别于寻常少女，早早的就没有了天真烂漫，对父母大人恭却不算敬。

        我在主家有一位闺中密友，是家主——二伯的幼女，闺名丽媛。我们同年同月，我比她大三天。因为大家主幼时和父亲一起长大，所以，在父亲这一支迁到邺城后，二伯曾几次携家眷到邺城探望父亲，我也在幼时结识了这位闺中好友。丽媛天真烂漫，是个讨喜的小女孩。我们隔几年就聚一聚，在孩子堆里，我就像一个长辈，稳重端庄，嫌弃他们稚气。所以，同辈的孩子都有点怕我，不喜欢我。但是，丽媛倒是很喜欢我，我与她时常书信往来，她在家中最小，兄姐都已成家，平日甚是孤单。她喜欢向我倾诉心事烦恼，少女的烦恼真是可爱极了。

        父亲上个月就收到二伯的书信，邀我下个月去岚陵主家小住，二伯母要一同为我和丽媛办及笄礼。父亲欣然同意，兄长学业已有小成，十分得主家长辈的欣赏。据说经常有人打听兄长的婚事，二伯母也要为兄长做媒。这次，母亲要与我一同前去，为兄长在兰陵相看亲家，还有我的婚事。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次岚陵之行是我央丽媛促成的。因为，我在她那里得知了一个家族的秘密。

        齐家兴旺于五百年前，当时的第一代家主曾是当朝手握兵权的武将，十分勇猛，战功斐然。年老以后携子孙后代定居岚陵，当时的岚陵不过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城。随着战乱纷扰，朝代更迭，几百年来沧海桑田，齐家不但没有衰落反而一直在岚陵默默繁衍。直至近一百多年，后人弃武从文，诞生了好几位乱世能臣。一百年前，一位齐家后人辅佐本国君主登基。至此，齐家名声大噪，成为了本国赫赫的大氏族。岚陵也在几百年间成为了临近皇城的名城，因文风盛行而汇聚无数文人骚客，闻名于世。这些本是记录在地方志里的史料，可是，齐家却并不是如此简单。

        自古以来，民间就流行鬼怪异闻，仙人下凡，修士白日飞升等等的传说。寻常百姓烧香拜神，拜的无非是心中那些高高在上的神话，是神也好，是佛也罢，皆在高不可及的九霄云外。而蝼蚁般的凡人，每日庸庸碌碌只为填饱肚子，很少有人真的相信会有神佛仙者会降临于世，即便有也与凡人无关。遇到邪门怪事，就请附近的和尚道士做做法事驱驱邪祟以求心安。若是哪一处乡野突发怪事乃至有整村整户死绝这样凶邪的事，最后也会被官家定性为瘟疫或者天灾人祸。所以，神话只存在于小儿睡前的故事中，传说也永远都是传说。然而，齐家的第一位家主是一位奇人，他之所以战功斐然，是因为他从不惧刀剑——金身不坏，并且力大无穷，能飞天遁地。因为，他是曾是一名修士——是一名隐世修仙门派的外门弟子。

        这种很像传说的家族秘密，即便被外人得知，也会哂然一笑，认为是后人神话了祖先。可是，我相信。上一世我曾做鬼几百年，虽然大多时候浑浑噩噩。但还是有一些残存的记忆，我甚至记得被杀的时候的惊痛。每每忆起便如恶梦一般，使我浑身颤抖。若没有仙者大能亦或是魔尊鬼雄，我区区凡魂为何能被锁在一棵树下，如牲畜一般，被拴在那，不知缘由。几百年来小树已亭亭如盖，而我——一只野鬼，入不了轮回，只有时光蹉跎，日渐衰弱和混沌。但我至今还记得那根莹莹散发着金光的锁链，我恨我记得的太少，忘的太多。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凭什么？！

        在几百年前的乱世中，齐家仍能置身事外地繁衍生息，就是因为之后的每一代后人，都有资质上佳的精英被送到隐世的名门中修行，淬炼肉身，进化灵魂，从而修仙问道。齐家在名噪尘世之前，原本是隐世的修仙名门。然而，一百多年前，那远离尘世的另外一个世界，出现了重大的变故。天地间突然灵气凋零，因为道法不同，观念的差异，那个世界也是纷争不断。一时间，原本被人津津乐道的修士突然隐匿，彻底远离了凡间。百年以后，这些修仙者只剩一些模糊的传说，渐渐被世人遗忘。而齐家也因为那场动荡之后，一百年没有出过有资质的修仙者。无奈只能立足于凡间，仅有主家尚有一丝传承，其余分家后人皆不再知晓这段过往。

        然而，转机突然出现在三十年前。一位分家的稚童，在随父亲回主家拜祭祖先时，因顽皮意外打开了供奉在祠堂上的一个尘封的法器。因自身灵力强大，而触动了它，顿时法器发动，强光如昼。于是，齐家的长辈便举全族之力，再次叩问仙门，曾经兴盛了几百年的修仙名门终于得以再续仙缘。自此以后，每隔十年，便广邀各地分家的年轻人到主家来，触动法器测试灵力。仙途飘渺，有灵力的族中子弟皆可自行抉择去留。若自愿修仙，家中长辈则不得阻挠。

        详细如何，还要待我去岚陵后一探究竟。几百年来很少有女子去测灵，因为，修仙并不是坦途，需要机缘、气运、心性、能力等等。想要修为达到半步仙途难上加难，而且过程艰苦凶险，很少有女子会为了这未知的机遇去放弃原本的安乐平凡，除非乱世之下。

        而我一个即将及笄的女子去寻这飘渺的机缘又有何用呢？大抵，这是我的机会，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不管我有没有灵力。不过，我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是扎在心头上的预感。若修仙可以超脱凡尘，上寻天道，下探鬼冥。就有可能探知过去，预测未来。也许，走上这条路，我的疑问终将会有解答，我的不甘与愤恨就能够系数讨回……

        我是人，也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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