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识海无恙

　　挂完电话不到半个小时，卓岩就到了。

　　今天他休息，原本打算去吴塘看她。乐夕上班的公司是做文化旅游的，她常常需要去各个项目考察进度。有时候卓岩休息，想见她就只能去她出差的地方。

　　两人已经有一周没有联系了，卓岩想亲自过去，跟她平心静气地聊聊。吴塘风景不错，也许能劝劝她，不要这么累。谁知刚收拾好背包，就接到乐叔的电话，她又出事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夜，乐夕也回到了燕京，可是连一条消息都没有给他。卓岩有些慌，刚刚电话里那个冷冷清清的声音让他更加慌乱。拿手术刀一丝不颤的手，握着方向盘却有些抖。

　　这个倔强的女人！她不会真的想就这么算了吧？

　　“叮～咚”

　　门铃声响起，乐夕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正准备起身开门，门自己开了。

　　门锁有他的指纹，乐夕忘了。意识到这扇门对这个男人完全不设防，乐夕更加手足无措起来。只能站在那儿，看着他放下带来的豆浆、油条、粥、包子。看着他和两只猫打招呼。看着他去厨房洗手，用热水烫洗家里的碗筷。

　　全程，卓岩只跟她说了两个字：“洗手。”

　　“好。”乐夕默默洗了手，回到餐桌，沉默的吃早饭。

　　卓岩见她踏实吃完自己那份早餐，这才放下勺子问：“昨天怎么回事？”

　　“不小心踩空，然后晕了一会儿，现在没事了。”

　　“你说没事就没事？”

　　“我，等会儿去医院。”

　　乐夕低着头，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卓岩说话。随抬头看向对面，正对上一双怒意熊熊的眼睛。忙又把头低了下去。

　　她有些心虚，人家的女朋友被她……虽然不是她主动的，但结果确实很像是被她给夺舍了。这个人现在越生气，她就越心虚。

　　卓岩挪过椅子坐到乐夕身旁，伸出双手在她头上几处位置摁了摁，问道：“疼吗？”

　　乐夕整个人僵住，机械地回答：“不疼。”

　　“还晕吗？”

　　“不晕了。”

　　“昨天醒过来到现在，有没有想吐？”

　　“没有。”

　　卓岩松了口气，拿过手机打电话：“喂？吴主任，我卓岩……您今天在医院吗……是，等会儿我带乐夕去医院，您给看看……摔了……嗯、嗯，谢谢……还好，不晕……好，那一会儿见。”

　　“卓岩，我……”

　　“等做完检查再说。”

　　卓岩打断她，熟练地收拾了她的手机、身份证、医疗卡、社保卡，统统装进自己的手包里。然后拉住她就出了门。速度快的就像……宗门大阵被破，要去逃命。

　　乐夕只能任他带着自己上车，直奔医院。

　　其实她刚刚想说对不起，因为扮演不好女朋友这个身份。以往的生命里，她关系最近的人是师父，而师父也是女的……

　　从小入宗门，她就很少和男弟子接触，本身性格也是冷冷清清的。杀一个男人，比爱一个男人容易多了。即便现在她手无寸铁、一丝灵力也没有，要制服比自己强壮的多的人，也不难。

　　乐夕完全不知道要如何跟这个人相处，即便她不讨厌他。

　　卓岩偶尔瞥一眼后视镜，看到乐夕脸上的表情，是几乎没有表情。只有眉间微微皱着。她专注想事情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此时此刻，没有会议、没有报告、没有供应商，只有他。乐夕在想什么？

　　卓岩决定了，如果没办法接住她想说的话，那就不给她说那句话的机会。

　　到医院了，闻着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儿，乐夕觉得头脑更清醒了些。路过中医部，那里传出一些混杂的草药气息，有一些闻起来还不错，或许以后自己能用得上。

　　卓岩带着他去找吴主任，路上跟她解释：“吃了早饭，今天不验血了。等会给你照一下骨骼，还有脑部，应该没事，不用紧张。”

　　到了医院，这个人说话的神情变得更加柔和，好像会自动切换成医生的身份。乐夕闻言冲他笑了笑，不生气的时候确实好相处了很多。卓岩看到这个久违的笑容，有些受宠若惊。

　　这是什么意思呢？看不懂了啊。

　　“卓医生？”吴主任见小两口站在自己诊室的门口，一个微微笑着，一个微微愣着，也不进来。不由摇头，这些年轻人啊。听说前两天还吵架来着？真是白替他们操心了。早知道和好了，今天自己就不会特意跑回医院接这个诊。

　　“啊，吴主任。”卓岩回过神来，忙带着乐夕迈了两步。“不好意思，麻烦您特意回来加班。”

　　“哈哈，没事，回头我还能销假。”说完又看向乐夕，“乐夕这回吓坏了吧？我看你状态还好，应该没什么事。卓医生先陪你去照个片子，看看就知道了。找小赵，跟她说好了。”

　　“好，我们一会儿再回来找您。”卓岩感激地接过吴主任开的单子。

　　乐夕又跟着他去了另一个地方，被安排着换衣服，躺进一个像飞行器一样的东西里。照CT什么意思，她大概知道，并不害怕。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取一份报告好安父母的心。

　　但，她的头忽然疼了起来，刺痛只有一瞬间，又消失了。仿佛那一秒只是幻觉，然后乐夕就发现自己的神识回来了！

　　她能观察到正在扫描自己的是光谱一样的射线，也能内视识海。元婴期的识海好好的，并没有在雷劫中破碎。

　　乐夕惊喜异常，这是神魂穿越的好处吗？还是说，正因为识海未毁，所以她才能保住神魂？

　　想不透，那就不想了，总归是好事。

　　乐夕尝试神识继续外放，和以前一般无二。很快她就看到卓岩那张略显忧虑的脸，他在担心吧。刚刚好像听到那个姓赵的护士跟他说什么脑电波异常。

　　扫描结束后，卓岩立刻走过来关切地看乐夕的脸色，“有没有不舒服？”

　　“我没事，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跟被电了一下似的，然后很快又没事了。这会儿觉的脑子挺清楚的，没准儿IQ又涨了？”乐夕笑道，心情很好。

　　卓岩哑然，“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大脑可不是你的肠胃，任何一点点异常，都非同小可。”

　　听到肠胃，乐夕下意识内视看了眼自己的肠胃……果然很糟糕，胃壁薄的快到临界值了，再折腾几回大概就要开天窗。难怪这个卓医生着急上火。

　　“我以后会好好吃饭的。”乐夕言之凿凿，卓岩压根不信。

　　两人等了一会儿，报告出来后吴主任仔仔细细地看了，没发现有问题。他还开玩笑说，看这数据，摔了一跤可能真的会更聪明。

　　从医院出来后，卓岩又开车将乐夕送回家。路上他一直在想要怎么避开两人之前冷战的矛盾，毫无头绪。乐夕则满心欢喜地操控着神识，观察这个科技文明的世界。红绿灯的内部结构，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地下飞奔的地铁……连卓岩这辆车的发动机是怎么工作的，她都看明白了。

　　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早上同车而行的忐忑，神识回来了，这陌生的环境有一部分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中，乐夕感觉安全了很多、很多。

　　到家后，卓岩没有多留，只是嘱咐乐夕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便打算逃离。

　　“嗯。卓岩，我有话想说，今天一直没机会说。”乐夕送他时忽然开口，卓岩措手不及。

　　“我想，以后，我们试着重新开始相处。”这对乐夕来说，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我想重新认识你，你也重新认识我，好吗？还有，我会好好吃饭的。”

　　好好吃饭这句话，卓岩今天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乐夕忍不住帮他又重复了一遍。

　　卓岩有种被她亲手从悬崖推下去，又被她稳稳接住的感觉。他伸手揽过乐夕，用力抱了抱，舍不得放手。

　　“好，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谢谢你，乐夕。好好吃饭，我回了。”

　　乐夕感觉浑身发麻，卓岩都走进电梯消失了，她还木着身子动不了。

　　不是重新认识吗？听不懂啊！谁刚认识人就熊抱的？

　　乐夕忽然又有些后悔了，不该心软的，现在更不知道该怎么离他远一点了。她知道原主和卓岩的关系很近、很近，那些记忆她都有，所以才不安。衣服、被子，洗洗干净，她能继续穿用。可是男人？

　　“不想了，不想了，再想要入魔了。”乐夕跟自己说，“你现在首先要把体检报告用手机扫描，发给父母，报平安。然后将报告发邮件给人力，告诉他们自己没傻，下周一销假正常上班。”

　　吁～还要想想邮件是怎么发的。

　　本以为只是一个信息、一个邮件就能搞定的事情，结果硬是耗费了乐夕两个小时。因为，他们都打了电话过来“慰问”。父母当然是放下心来，要再问问详细的情形。

　　公司的那些同事……大概是觉得不回电话会显得自己冷漠不近人情？

　　其实大可不必啊，这种交往真是冗余，乐夕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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