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画舫

第二日从房门出来的时候，季云飞正坐在连廊的旁边，身体斜靠着柱子，少有的一副沉思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晨曦直接错开他走到院子里，没提昨晚的事。

        季云飞头靠在柱子上，冲着她的方向声音低沉的笑了一声，“那酒好喝的很，希寒兄今日可有共饮的兴致。”

        大清早的喝酒？晨曦一双眼睛里少有的染上了些讶异。探究的上下打量着季云飞。

        “莫不是昨日的曲子叫你回忆起了什么伤心事？”这么想着，晨曦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昨日那段曲子可大有由来，如果不是有过情爱的人，决计不可能陷入回忆之中的，又想起季云飞那句我没有家，心底不由暗啐一声虚伪。

        季云飞摇摇头，“昨日你不是出去了？”

        答非所问，还反过来问她。晨曦登时没了聊下去的兴致，“第一次时候你不是很着急么，现在第二项考验已经开始了，怎么也不见你急着动身了。”

        季云飞敛眉，往日那副张扬的笑意又回到了脸上，“也是，是该动身了。”

        这人怎么怪怪的。

        晨曦有些无语，按照往日的习惯先去了水房梳洗了一番，又去厨房端了些茶点充当早饭。季云飞也如同之前一般恬不知耻的蹭她端来的吃的。

        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季云飞本来是打算骑马去的。晨曦在心底粗略的估摸了一下时间，冲着季云飞翻了一个白眼。

        季云飞看着希寒有些女气的动作默然，这样的动作出现在他身上，为什么怎么看怎么可爱啊。

        最后晨曦带着他去了落月城，租了一只固定航线的飞行兽，总算是免了二黑痛苦的奔波生涯。然并卵，季云飞仍然一毛钱都没有出，死皮赖脸的蹭飞。

        穹苍之上，一只灰背大鸟上，坐了两个人，晨曦本来是冷着脸看向下面的，结果渐渐的，云深了起来，下望的景色都变的雾蒙蒙的，最后只剩下了白色，只得有些失望的收回了目光。

        结果她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下方，季云飞却一直盯着她的脸。这人的眼神很奇怪啊，看的她心底直发毛，连忙开口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你知道我是寒家的人了，这次去往北影荒漠可不比紫菀所讲的那么简单。”晨曦借着说话，假意扮作思考的样子，错开了眼神。

        “哦。”季云飞漫不经心的答应了一声。

        “我感觉此次荒漠之行危险胜于祁连山脉。”晨曦伸手摸了摸身下的鸟毛，那灰鸟有些不满的发出了一声轻鸣。

        季云飞看见他有些尴尬的举动，终于会意的偏开了视线，“咳咳，我这纯粹是因为在天上没什么可看的，才一直盯着你看的，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羞怯的。”

        你这个解释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好么！

        晨曦有些怨念的咬了咬下唇，也不打算再继续与他说话了。

        北影荒漠虽然被称为荒漠，但是它并不荒凉。

        因为气候原因和某种异常，北影荒漠范围内水源稀缺，寸草不生，但是其内因为上古大战的遗址，存在着许多残破的灵宝，虽然因为灵气的逸散和千年的风霜而失去了大部分价值，但是对于凡人来说，仍旧是一个存在可能改变命运机缘的地方。

        所以北影荒漠的边缘地带并不萧条，反而意外的繁盛。

        灰鸟且行且息的飞了整整五日。

        终于最后一次落在了北影荒漠边缘的小镇之中，最后一站，到了。

        晨曦翻身跃下了大鸟宽阔的背脊，季云飞紧随其后，长途的飞行又没有特意做好防护措施，使得两个人都有些灰头土脸的。

        季云飞一下来就指着晨曦的脸哈哈大笑了起来，直把晨曦笑的一皱眉，一巴掌糊在他脸上，周围才彻底安静了。

        镇子虽然不大，但是客栈和酒楼一应俱全，比之落月城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长途跋涉了几日，虽然没到傍晚灰鸟都会在驿站停靠歇息，但是总比不上正规客栈，于是到达了地点之后，第一时间就奔向了镇中显眼的那家客栈。

        客栈上挂了张古色古香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归来客栈。

        晨曦直接找堂上的账房开了两间客房。

        料定季云飞那个铁公鸡一毛钱都不会出，晨曦丝毫没有试探他下限的意思，保不准她单订自己的一间房他敢挤进来跟她睡一个屋子。

        那管账的小秀才一样的人抬起温良的眉眼，不好意思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位公子，我家店里只剩下一间上房了。”

        季云飞站在晨曦的身后，一语不发，眸中却带上了些笑意。他身上药味儿让他这几日睡得格外舒心，要真叫他再一个人去睡一个屋子，到底有些不习惯。

        “那你们这个镇子上还有别家客栈么？”晨曦瞄了一眼季云飞的表情，转脸问向那个小账房。

        “只此一家。”那个小账房面上一点儿异色也无，仍旧笑着，“两位公子若是喜欢，可以去花坊碰碰运气。”

        花坊？

        晨曦眼中满是疑惑，转脸看向季云飞，他面上满是兴奋之色。

        “我们就去花坊碰碰运气吧。”季云飞扯过希寒的手，向着外面走去，一定是这些日子总是盯着些男人的脸才叫他觉得这个少年格外顺眼的，见到些姑娘之后定然会有所改变。

        “花坊是什么地方？”晨曦就着他的力道被牵走，也没有挣扎。

        “美人貌美如花。”季云飞转转眼珠子，笑的格外风流，“是个喝花酒的好去处。”

        晨曦涨红了脸，顿在了原处，“谁要和你去喝花酒。”

        “不然呢？”季云飞眨了眨眼，“也让你见识一下，安心，这个钱，不用你出。”

        晨曦暗啐了一口，谁担心的是钱的问题，她才不要去那种地方呢。

        结果她的那点儿小力气变成了无效的抗议，被季云飞直接拽到了花坊外面。花坊同音画舫，在碧翠湖面上，一条条静静停泊着的船只，远处游荡在湖心的小船上，远远的飘来些琵琶的声音。曲调显得有些媚俗。

        晨曦本来就不情愿的脸更是难看了。

        在泊船的小港口建了一栋别致的房屋，季云飞拉着晨曦推门进去，满鼻子都是些脂粉味，浓妆艳抹的妈妈迎了上来，“两位公子是要包船么？”

        晨曦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有听到那个女人的问话，季云飞难得豪爽，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银子，扔到了那女人的手上，“包一条船。”

        那女人的笑容登时更大了，“公子对姑娘有什么要求么？”

        季云飞转转眼珠，“要长得好看的，听话。”

        “这儿的姑娘都长得好看，而且都很听话，公子这就是给我出难题了。”那个妈妈巧笑着将手推在了季云飞的身上，晨曦敏感的发现这货皱了皱眉头。

        自己明明也讨厌，为什么非要来这儿，真是怪。

        “放开我，你们这么抓了我，等我师傅发现了将你这里统统铲平。”屋子里面传来一个有些尖利的女声，她似乎这么喊的久了，连嗓子都有些发哑，里面紧接着传来一阵蹬蹬的脚步声，一大帮人忙乱的声音。

        那个女声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你们太卑鄙了，将我的鞭子还给我，放我出去！”然后是一阵咣咣的砸门声，过了一会儿，一个头发略微有些散乱的姑娘急匆匆的从后面掀了帘子进了前堂，“容妈妈，那个新来的姑娘又在闹腾，您快去看看吧。”

        那个有些胖的妈妈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这儿刚刚跟人说完了自己这儿的姑娘各个乖巧听话，立马就出来个拆台的。

        晨曦皱眉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肥胖的女人，顿时恶感直线上升，“你们这儿难道还强迫人么？”

        “公子说什么见外话。”那个妈妈一招手，带着一股艳俗的香味儿，“还不是您们这些公子喜欢雏儿，这些都是从贫寒人家买来的，只是还没有调教好，尚不能接客。”

        “你们混蛋。”那姑娘叫骂的话语愈发难听了起来，推搡中似乎有东西被砸破的声音，那个被称作容妈妈的人黑着脸吩咐道，“水儿，你陪这两位公子去选画舫。”说完之后转脸对着季云飞他们赔了个笑。

        “两位公子，我先失陪一下。”

        晨曦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了，可是她现在心里又在担心那个姑娘，不觉抬眼偷偷看着季云飞。

        “闲事少管比较好。”季云飞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对着那个被唤作水儿的姑娘招了招手，“美人儿，你去备些好酒来，我们好去选船。”

        “你怎么能这样。”晨曦频频抬头望向容妈妈消失的方向，语气不满的冲着季云飞说道。

        季云飞无奈摊手，“人家拿银钱交易过来的姑娘，怎么处置是她们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没听见么，那姑娘不是自愿的。”晨曦怒道。

        “不是自愿的也是叫父母抛弃的，既然被卖了，这些都是必由的。”季云飞接过那姑娘取来的酒，转脸向外走去，“希寒兄觉得不忍心，那还不赶紧离开，权当做没有发生便好。”

        “这怎么能当没有发生？”晨曦看着季云飞的背影，他终于还是在迈出门前回过了头，神色有些无奈的对上了晨曦的眼睛，“可是，这就是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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