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就是下坠，这就是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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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曲而低劣的宫殿。
“这是梦吧......”
高桥慎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却发现自己的意识自由，思维清晰。
本就是清醒着的。
笛声混合鼓点从宫殿深处传来。
这样的声音时常在高桥慎脑海中奏响。
只这一次是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
或许是穿过了漫长狭窄的甬道。
以致于多重声音叠加在一起。
仅仅是注视这座宫殿的入口，就让高桥慎心跳加快。
就在这时，他发现脚下的土地变得湿润了。
像是突然下起雨，水流逐渐漫上他的脚掌。
冰凉，潮湿，粘腻。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声在身后响起了。
他转过身。
身后是由于身披灰色斗篷的人型生物。
巨大的兜帽遮盖住他们的脸孔，只留下嶙峋的轮廓。
他们的数量如此之多，以致于延伸到了视线的无穷远处。
一支蜿蜒前行着的长队。
就这样朝高桥慎走来。
当他们迈动脚步，就会发出水滴落地的声音。
就好像那晦涩的身影并非人类。
而是某种粘稠又潮湿的幻影一般。
高桥慎肉眼可见地感受到他们的迫近。
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短促。
心率开始加快。
有强烈的呕吐冲动。
这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的迹象。
是即使没有恐惧感，身体也会本能做出的预警。
“是否应该逃入那座宫殿呢？”
高桥慎这样想着。
本能上却对那怪诞的建筑同样满怀排斥。
漫无边际的人群，只在思绪流转间，便已经出现在高桥慎面前。
滴答，滴答，滴答。
在近乎凝固的气氛中，高桥慎的思维开始滞涩。
他感到有一双双冰凉滑腻的手。
抚摸在他的腰上、肩上，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推着他走向宫殿深处。
......
“2020年6月2日。
我在下坠。
我在下坠。
我在下坠。
......
我在失控的边缘。”
高桥慎脑海中浮现出日记里的词句。
他蓦然联想道：
“这破败而怪诞的宫殿，是否直通向极深处的地底呢？
“这就是‘下坠’的含义吗？”
无论如何，“失控”都不是一个吉利的词语。
他觉得自己应该避免这件事发生。
可是。
在这单调的时空中，目光所及之处.
只有高耸的宫殿与湿漉漉的人潮罢了。
又要逃往哪里呢？
高桥慎迅速地握住了某一只推攘着他的手。
是一只又湿又冷的手。
让人无法分辨，流淌的是雨水还是汗液。
仅仅触摸，高桥慎脑海中便浮现出极诡谲的画面：
或许那只手上长满了灰绿色的鳞片，手指之间生出了蹼一般的结构。
或许那斗篷之下掩盖的，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但那张脸上长着鱼鳃与鳞片，双眼如青蛙一般凸起。
转瞬间。
那只手像是活鱼一般，飞快地从高桥慎掌中滑走了。
诡谲的幻象也同时消失了。
高桥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沸腾的思绪平息下来。
多年来追寻神秘的经历，让他的心理素质还算优秀。
他再次伸出手来，试图掀开其中一个人的斗篷。
看看那阴影所掩映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他听见那人的胸腔中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几乎是同时，所有灰色斗篷之下的形体，都发出了相似的声音。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呢？
仿佛野兽的嘶吼的声音。
极为沙哑难听，但却经过排练的合唱。
饱含亵渎感的，让人难以容忍的祈祷。
在这样粗鄙丑陋的声音中。
高桥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只能被推攘着，一步步走进那宫殿的黑暗中。
这黑暗是浓稠凝固富有实质的。
高桥慎被推攘着，跨过了布满潮湿绿泥的门槛。
一瞬间。
斗篷之下的脑袋，都如同火炬一般燃烧起来。
这使得他们看起来不再像是人类，而像是巨型蜡烛。
透过“人形蜡烛”燃烧产生的光火。
高桥慎看清了宫殿内部的环境——
内墙上刻满了密集的文字。
黑暗散去的瞬间，它们就从亿万年的囚笼中喷涌出来。
仅仅是看一眼，高桥慎便觉得头痛欲裂。
在这样的神秘面前。
他感到发自灵魂深处的无助与痛苦！
他仍被推攘着，行走在宫殿狭长的通道里。
剧烈的痛苦让他产生了某种预感：
只要再思考一次那些不可名状的信息。
自己的精神和肉体将会同时崩溃。
他紧紧闭上双眼，拒绝那些信息涌入自己的脑海。
这一刻。
高桥慎明白了：
这就是“失控”。
这就是“下坠”。
......
“我还活着吗？
“我还作为自己活着吗？”
睁开眼的一瞬，高桥慎这样想着。
他剧烈地呼吸着，直到意识彻底回归。
尽管已经清醒许久，他仍感到昏沉惶惑。
情绪非常低落，思维有所滞涩。
高桥慎这才发现自己额头滚烫。
他发烧了。
“身体的异变......
“所以睡梦中的世界，与现实世界，是相互影响的么？
“这是梦吗？”
他自问道。
“不是。”
他又给出了回答。
作为一个追寻神秘之人，他对梦境有相当的了解。
根据佛洛依德的观点。
梦境的主要特征是不连续性、不协调性，以及认知的不确定性。
在梦中，一个人往往此刻处于甲场景，彼刻便已置身于乙场景。
“心灵在梦境中，它们到处浮动，自由自在。”
佛洛依德曾这样写道。
毫无疑问，在那危险而怪诞的场景中，高桥慎的心灵并不自由。
从遭遇斗篷人长队，到进入宫殿，再到被逼至失控边缘。
这一过程是十分连贯，符合逻辑的。
是建立在明确的认知之上的离奇遭遇。
“如果不是梦，那又是什么呢？”
高桥慎站起身来，找出一张白纸。
试着将脑内的信息记录下来。
这是他在宫殿中，看到那些诡异晦涩的文字之后，便出现在脑海中的信息。
“敬启迦微，既陈鼎俎。”
“奉持吾名，以飨万物。”
是两行韵律和谐，颇具古韵的句子。
从文意上来看，含有“以食物祭祀”的意思。
他从书包里取出《新明解古语辞典》。
这是应付高考中“古代日语”部分的必备书籍。
“凡称迦微者，皆为神。
“从古典中所见的诸神为始，鸟兽草木、山海日月，乃至人类，凡不平凡者，皆称迦微。”
根据辞典的解释，一切超凡之物皆是“迦微”。
“敬启迦微。”
高桥慎轻声读出这则短句。
“是满怀恭敬地，开启超凡能力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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