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做只文明小王八

　　这个突如其来的反杀，并不在朱有才的算计之中，当他怒气冲冲地走出玉屋后，蓦地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反正自己已经输光了屁股，为何不死马当活马医，试上一试？

　　于是乎，机关算尽的蓝志梦，沦为了“关门实验”的牺牲品！尽管以《饕餮玄功》为诱饵，有点过于奢侈，可是，一来，蓝志梦压根练不了；二来，前五重的功法，朱有才在常老师的友情帮助下，已经稔熟于心，够练个三年五载了。

　　三五年的时间，对于炼气士或者妖族来说，也就是闭一次“普通关”的功夫。可蓝志梦的意识，即便摄入了他两位哥哥少许的道炁，又能在“秘籍小屋”里撑上几个月？

　　山穷水复疑无路，屋子岂能白给住。饶你奸猾似狡兔，也得拿命抵房租！

　　朱有才的意识不禁仰天大笑，杨一峰的皮囊自然也跟着大笑不止，引得夜鸟惊飞，野兽惶嗥。紧跟着，耳畔传来了一个女人愤怒地尖叫：“师弟，你在干什么？你的衣服呢？”

　　朱有才吓了一跳，急忙收摄心神，赫然看到老熟人常月灵正御剑赶来，随即猛然想起，自己寸丝不挂！

　　其实还是猪躯的时候，每次跟常老师“友好”切磋，朱有才也都光着屁股，可这次不一样，他又变回人类，刚才为了舒服，就让羞耻心飞了一会儿，可同类异性的突然出现，瞬间令羞耻心落入三观的窠臼之内。

　　朱有才面红耳赤，赶紧将双臂交错，欲护住自己的“人中”部位，谁知，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力陡然传来，顷刻间将他的意识吸出体外，紧跟着，眼前光影交错，水波流转，他的意识又回到了潭底的本体之内。

　　果然，没有蓝志梦这辆“老破车”，自己的油箱再满，也只能在加油站继续待着。

　　如果没有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蒙牛。

　　朱有才满心失落，一动也不想动，跟一只乌龟似的趴在潭底，这一趴就是三天。

　　淹死我算了。

　　淹死是不可能淹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淹死的，谁叫上辈子是天蓬元帅呢。

　　趴到第三天，朱有才终于游出水面。

　　不是想通了，是饿的。

　　于是满世界找赑屃。

　　要说这真是恶性循环。赑屃的眼泪管饱，可副作用极强，服用之后，即使再吸食妖兽的妖气，也无法开窍练功，甚至，还极大影响了身体的发育。

　　都一年多了，寻常的猪，甭管家猪野猪，都得几百斤了，可猪之队全员上下，平均体重在五六十斤左右，仍都是小猪模样。

　　这件事困扰了朱有才很久，后来觉得，不开窍，能忍；吃不饱，不能忍。所以先就这样吧，身体小容易隐蔽，而且，

　　不穿衣服也没人说啥。

　　过了一会儿，猪七戒前来回报，说赑屃正在东北方向的山崖上用餐。

　　“他不是喜欢在水里待着吗？怎么跑到山上去了？”

　　怀着浓浓的疑惑，朱有才朝山崖赶去，甫一离近，就看到惊人一幕。

　　只见无数狼虫虎豹，以及怪模怪样的飞禽走兽，排着队往山上去，赑屃如王者一般，趴在山巅，时不时摇头摆尾，又或者跺一跺脚，不是把靠近自己的野兽震得跌倒，就是将其打得骨断颈折，血流一地。

　　隔三岔五还有坠落山崖的野兽发出长长的惨叫，最后轰隆一声，归于平静。

　　转眼间，地面上已铺了厚厚一层血肉模糊的尸体，朱有才看得浑身汗毛倒竖，可杀戮、死亡以及送死，仍在继续。

　　“杰尼，你在干什么？”

　　朱有才看不下去，大吼一声，飞身上崖，试图阻止赑屃的恶行。

　　赑屃的脑袋，正要撞在空中的一头猫头巨鹰身上，闻声滞了一滞，额角刚好擦到鹰翼，那猫头巨鹰悲鸣着落于崖底。

　　朱有才刚松了口气，正要呵斥赑屃离开，岂料前来送死的禽兽们宛若被人插队似的，登时发生一阵骚乱，随即咆哮连连，从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展开疯狂进攻，意欲置朱有才于死地。

　　一只白爪金雕，长啸一声，白得发亮的雕爪猛抓向朱有才的背脊，猪二戒高高跃起，闪电般扯住雕爪，猛地一撕，“噗——”白足金雕的躯干立刻支离破碎，血雨漫洒。

　　两匹独角狼嗥叫着扑过来，猪四戒抬起双蹄瞄准便打。饕餮气劲的力量，哪是寻常野兽禁受得住的，瞬间就将二狼打成了筛子，内脏器官碎片和蓬蓬鲜血一起飙射到空中。

　　十余头皮糙肉厚的巨齿兽红着眼睛狂奔乱吼，地面如牛皮鼓般震动不停，似乎要直接将这一群小猪全都撞下山崖。却听空中传来一阵奇异的啸音，紧跟着，火光四射，热浪滔天，这些巨齿兽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硬脑壳全都像西瓜一样炸裂，红瓤乱飞，轰然倒地。正是猪三戒抛出了他的炎魔九连环。这是朱有才给起的名字，中二且霸道。

　　这一幕幕已经够血腥了，可是，仍不足以阻止发疯的野兽前来送死，眼见数百个飞禽走兽继续朝自己悍不畏死地涌来，朱有才迫不得已，只能启动我爱拉芳。

　　霎时间，山顶上犹如摆放了六把加特林机关枪，数以百计的灵发汇聚成一道黑色火焰，凶猛地吞噬一切生灵，倒在血泊之中的野兽又嘶嘶冒起白烟，恶臭熏天，转瞬形成了一片毒瘴领域，沾着则死，碰着即亡。后面已所剩无几的动物知其厉害，全都呜呜叫着，心不甘情不愿地掉头仓皇逃走。

　　“为什么，为什么逼我杀你们？”

　　此情此景，朱有才心里极不是滋味，喃喃自语道：“哼哼，我明明是来救你们的啊，为什么这样？”

　　“有趣有趣，还是八哥你厉害！”

　　身后的赑屃，咯咯笑了起来，宛若看了一场好戏。接着连打几个饱嗝，扭过身去，四足一顿，跳下山崖，声音却仍传了过来，“八哥我吃饱了，你慢慢享用吧。”

　　望着眼前尸山血海的场面，朱有才一阵反胃。吃，还吃个球啊！转身怒吼道：“给我站住！”也跳下了山崖，猪之队紧随其后。

　　一阵山风吹来，却始终拂不去山巅浓重的血腥气味儿。殷红的鲜血逐渐凝固变黑，似给原本绿草茵茵的地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盔甲。

　　忽然，一阵轻微的开裂声音响起，紧跟着，几条植物的根须如灰色的蚯蚓般倔强地钻出，吸管似的插入黑色的“血豆腐”之中，吮吸着，用力地吮吸着，仿佛那是琼浆玉液，一滴也不肯放过。

　　几个弹指过后，这些根须都散发出淡淡的灰芒，虽平平无奇，温度却是奇高，附近的兽尸被其炙烤着，很快便烧焦了，一缕缕魂魄般的黑烟袅袅溢出，随着山风缓缓飘散。

　　这诡异的一幕，刚好被一只满身涂满血浆，从崖底飞起的猫头巨鹰瞧见，它惊恐地连连嘶鸣，仓皇逃走。

　　至于早已离开的朱有才，自然什么也没看到，须臾，他已来到一处小湖泊，准备在此开庭，审一审某只血债累累的史前龙龟。

　　“哼哼，说，你为什么要做如此残忍的事情？”朱有才义愤填膺，声色俱厉地吼道。

　　“残忍？”赑屃懒洋洋地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问，“什么叫残忍？”

　　“你为什么要虐杀，不对，诱杀那些动物？”朱有才换了一种问法。他突然想起，兄弟们为了保护自己，刚才似乎杀得比赑屃还多，若纠结于“残忍”这种问题，弄不好会被赑屃反将一军。

　　“诱杀？你怎可凭空污龟清白？”赑屃委屈地说，“我只是随地吐了口痰，那些虫子便排山倒海般向我涌来，我刚好饿了，就捡了些好吃的虫子吃掉，这也有问题吗？”

　　“他们是动物，是野兽，怎么会是虫……”

　　话未说完，朱有才蓦地心有所悟。所谓野兽，不过是相对于自己而言，在体型巨大的赑屃眼里，那些狼虫虎豹，不就是虫子嘛。赑屃杀百兽，跟自己小时候拿放大镜烧蚂蚁，其实是一码事，何错之有？

　　至于百兽为何疯狂奔向赑屃，八成，跟赑屃的那口痰有关系。

　　朱有才想起来，西游原著中，老唐的那匹马，即西海玉龙三太子敖烈，曾当众吹嘘，他的尿，鱼食之可成龙，草遇之化灵芝，人饮之可长寿。这赑屃乃是龙龟，乾坤地位不知比敖烈高出多少，他的痰那还是痰吗？称其为龙涎香，怕也是一种贬低，至少得称之为……龙龟涎香。

　　百兽虽未开智，却天生识货，这才舍生忘死地趋之若鹜，不过是跟那些到处寻找天材地宝的炼气士一样，想走捷径成仙得道罢了。至于想拯救他们的自己，反倒成了阻止他们好事的恶徒，这才被群而攻之！

　　所以说，赑屃没错，有错的确实是自己。

　　但是，大人哪有会轻易认错的？赑屃平时就无组织无纪律，桀骜不驯，倘若再跟他低头认错，这小子非上房揭瓦不可！

　　更何况，朱有才还饿着呢，当下灵机一动，决定另辟蹊径。于是面色一肃道：“杰尼，随地吐痰是不对的，你且听这四句诗。”

　　“白藕青荷红莲花，

　　乾坤天地是我家。

　　五讲四美非空话，

　　做只文明小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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