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云栈洞

　　半个多月后，一个山洞内，朱有才从打坐中醒来，双眸神光内敛，望向四周时，惊喜发现，不但其余小猪体内器官隐约可见，就连洞壁也变得虚虚实实，犹如一团浓雾，能依稀看到许多蛛网般的根须穿插其中。

　　朱有才产生一丝明悟。随着饕餮玄功修炼日长，从那猫头鹰妖身上得来的天眼秘术也进阶了。不仅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透视，兄弟们之间还可以“视觉云共享”，换言之，朱有才不用转脸，就能看清自己的屁股。

　　等等，他们看我的屁股干嘛？羡慕我比他们白？算了，不要再意这些细节。以前在澡堂洗澡的时候，自己有时不也盯着别人瞅吗？都是雄性动物的恶趣味，可以理解。

　　可除了眼睛，身体其它地方都实在一言难尽。望着自己比兄弟们相对白一些，但总体来说是黑里透粉的小身板，朱有才又有些苦恼。正摊长身体的时候，尽管实力渐强，可修此玄功颇耗能量，故而发育极为缓慢。

　　别的地方倒也罢了，但身为一头公猪，哼哼，一个男人，该大的地方一定要大。

　　比如胸怀，再比如胆子。

　　争取找机会吸个野驴精的妖气！

　　朱有才下定决心，一定要通过“食补”，以形补形，重振公……男人雄风。

　　为什么要选驴呢？成语“黔驴技穷”里的驴，固然无能，胆子却着实不小。

　　男人当如驴，方能无所惧。

　　到时候，再遇到那个女炼气士，定要让她尝尝小爷我的厉害！

　　思绪正在邪恶的道路上狂飙，一股酸臭味蓦地扑鼻而来，朱有才忍不住抬蹄扶额，又得换山洞了。

　　心念电转，其余六头小猪都随他站起，从腐烂的瓜果桃李中鱼贯而出。才离开山洞，朱有才蓦地心生异状，他疑惑地回头仰望，待看清异常之处，忍不住跳脚破口大骂：“谁这么缺德！”

　　只见洞口上方，歪歪扭扭刻着四个大字：猪妖在此！

　　朱有才跳到树上，运起天眼秘术，双眸一闪一闪，想找出坑害自己的无耻小人，可四下瞅了半天，一无所获，倒是上空传来战斗机呼啸而过般的声音，慌忙带领群猪避入草丛。

　　片刻之后，只听一声巨响，刚才呆过的那个山洞，被炼气士随手丢出一张符纸炸成瓦砾，可无人下剑查看，估计是由于没有感应到妖气，懒得浪费时间。

　　朱有才庆幸不已，随即又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识到，这虽是自己第一次看见记号，却并不代表是藏在暗处的敌人第一次这么干！当下不敢再逗留，净捡隐蔽的草丛密林，逃之夭夭。

　　数日后，另一个山洞的洞口处，又响起了一阵阵污言秽语。

　　朱有才简直气炸了肺，这到底是哪个王八蛋，五行缺德，存心跟自己过不去是不是？上回在山洞外写“猪妖在此”，这回不但又写了，还贴心地画了一个向下的箭头！

　　有的人是人头猪脑，有的人是猪头人脑，朱有才便是后者。等他骂得口干舌燥，缩在草窝里冷静下来，仔细一琢磨，立刻就猜到，跟自己恶作剧的，不可能再有别人，必是之前曾遇到的那个松大叔无疑。

　　什么大叔，分明就是狗树妖！

　　“搁我家门口拍《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呢，哼哼！”

　　望着墙上的记号，朱有才越想越窝火，无能狂怒道：“狗树妖，别让小爷我再遇着你，否则，非把你劈了当柴烧不可！”

　　几天弹指即过，一个山谷外。

　　接连两次被坑，令朱有才下定决心抓住树妖。让群猪在山洞外轮流站岗的同时，用天眼秘术日夜监察周围，倒真发现了树妖的踪迹，以及他的作案手法。

　　朱有才之前就有个疑问，那树妖生性谨慎，又移动缓慢，如何敢来整蛊自己。得亏天眼秘术进阶，有了一定的透视能力，这才令真相大白。

　　原来，那树妖并非半夜偷偷摸摸过来乱涂乱画，而是通过某种天赋秘术，控制自己的，或者其它植物的根须，由山壁内部朝外刻字，从而避开猪之队的警戒，行借刀杀人之事！

　　昨夜，树妖又出来顶风作案的时候，被朱有才刚好瞧见。后者不动声色，运起天眼秘术紧盯不放，同时让猪之队分头追击，终于在清晨时分，锁定了一个狭窄的山谷。

　　“哼哼，里面的树妖听着，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哼哼，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点出来束手就擒！”

　　“哼哼，自己出来算自首，要是被我抓住了，那就罪加一等！”

　　“一千，九百九十九，九百九十八……”

　　用胡扯八道吸引对方注意力的同时，朱有才悄悄派出猪二戒和猪三戒，让他俩从两侧岩壁观察内部情况，又命猪四戒和猪五戒火速绕到谷后，准备三面夹击。

　　“六百二十一，六百二十，六百一十九……”

　　朱有才继续扯着嗓子大喊，不久收到心电感应，兄弟们皆准备就绪，只等他一声令下，就会倾巢出动，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通过视觉云共享，朱有才发现谷内的嶙峋怪石中间，有一棵与周围景物特别不搭的小树，绿色的树冠轻轻晃动着，里面仿佛有一张人脸，眼神怨毒，表情愤怒，必是树妖无疑。

　　“二百五十二，二百五十一，二百五十……”

　　朱有才抬起右前蹄，准备下达总攻命令，可就在此时，一阵微风从谷内吹出，很是凉爽，而且，风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朱有才的眼神变得朦胧，身体像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其余六头小猪也是如此，都跳起了野猪迪斯科。

　　眼看形势就要失控，朱有才的眼窝处，蓦地传来一阵刺痛，竟是近日用眼过度所致。他浑身一激灵，紧跟着，悚然发觉谷内涌出的气流中，布满密密麻麻的小点儿，如同阳光下飞舞的灰尘。

　　谷中无花，何来香味？

　　是无色无味的眩晕花粉，那个花妖小花的秘术！

　　这狗树妖要么可以跟我一样，能够吸收别人的妖气，要么，就是将小花的尸体研磨成了粉末，作为他的杀手锏，专等敌人自动送上门。

　　你学母夜叉孙二娘搁这开黑店呢！

　　朱有才霎时间清醒过来，撒开四蹄就往反方向狂奔：“撤，兄弟们，哼哼，快撤！”

　　两日后，一个小湖泊底部，水泡咕嘟嘟直冒，路过的小鱼小虾都被吸引过去，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全都翻起白肚皮，飘到了水面上。

　　难怪人族那么强，却也始终不能完全灭掉妖族，这些天生地养的家伙，确实有一手！

　　植物妖系虽有先天不足，然若能够彼此配合，威力也不可小觑。由此看来，那日，猫头鹰妖大猫赢的并不容易，否则，也不会打到一半儿，居然跟打球似的来个中场休息，跳到湖里清醒清醒。

　　至于最后自己能够得手，多半只是捡了个大便宜吧！

　　这样感慨着，朱有才缓缓睁开眼睛。瞧见几个兄弟也都祛除了吸入体内的眩晕花粉，个个安然无恙，这才放心。

　　紧跟着，他竖起了耳朵。

　　不知何时起，湖泊之外，杀声四起，兽吼震天。兵刃撞击之声不绝于耳，剑气呼啸与死前惨叫此起彼伏，强大的能量更是搅得波涛滚滚，就连水温都在急速上升，似被无尽的战火煮沸。

　　朱有才不敢浮出水面查探，甚至不敢用天眼秘术偷窥，以免引来杀身之祸。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外面这场大战，高手云集，自己不是刚练成乾坤大挪移的张无忌，连当吃瓜群众的资格都没有。

　　当即沉在水底，奋力朝湖中潜行，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

　　然而才游了几十米，就听“噗通”之声络绎不绝，紧跟着，一个个庞然大物惨叫着落入湖中，朱有才眼前瞬间一红，无法视物。

　　迫不得已，运起天眼秘术看路，不成想，真从掉进湖里的几具妖尸中，发现一个盼望已久的野驴精。

　　那是一个驴头人，长长的驴耳朵无力地耷拉着，一对大驴眼珠子红得吓人，却没有丝毫生气，身体也血肉模糊，显然已经死透。

　　最近因狗树妖捣乱，朱有才一直处于半温饱状态，加之连日运转饕餮玄功来祛除体内毒素，又耗去不少真气，此时妖尸遍布四周，妖气肆意弥漫，令他犹如老鼠掉进了米缸，兴奋得口水都快从鼻孔里溢出来了，满脑子就剩下一个字，吃！

　　可正要扑过去，吸食那野驴精的妖气时，一种强烈无比的危机感从上方传来，朱有才急忙带兄弟们往水底猛扎，钻进一道道石缝的最深处。

　　“轰！轰！轰！轰！轰！轰！轰！”

　　猛烈的爆炸连绵不绝，宛若新加坡跳水队在此集训。不消片刻，那些妖尸全被炸得比乐事薯片还碎，大量水族也都被殃及，死伤无算。一时间，小湖泊变成了一锅鱼羹，肉香浓郁，可是浓郁的妖气却散了个一干二净。

　　“做个人吧，哼哼哼哼！”

　　朱有才欲哭无泪，破口大骂这些人族炼气士太不讲究，把自己到嘴的美食全给毁了。正要钻出去吃点残渣，数道人影蓦地在上方出现，荡漾的水波也变得五颜六色，正是人族炼气士下水补刀。

　　朱有才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约等了两个小时，连殷红的血水都荡涤清了，这才敢从石缝中游出。

　　没了，什么都没了，又得回去吃瓜。

　　朱有才苦着脸，宛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救命，救我！咳咳，咳咳咳！”

　　一个微弱的声音，蓦地从一侧传来。

　　朱有才警惕地循声瞧去，几十米外，一个硕大的猪脑袋，从一块巨石下露出，脑门上一蓬黑毛，似水草般飘动，大鼻孔旁长着一根长刀似的白色獠牙，另一根则断了，碎渣嵌进肉里，惨不忍睹。

　　见朱有才只朝自己瞥了一眼，扭头就想溜，那野猪妖晃动着丑陋的脑袋，嘶哑着嗓子大喊：“兄弟别走，咳咳，别走，看在同族的份上，救救我。大恩大德，等我回到云栈洞，咳咳，必有重谢！”

　　谁跟你是同族？小爷我是人，你是猪，你一家都是猪！

　　朱有才压根不想多管闲事，一边腹诽，一边置若罔闻地朝前游。忽又想到，对方是野猪，野猪也是猪，但他说起话来，却连哼都不哼一下，可见进化得相当完美，在猪族的等级链上，显然要比自己高许多。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救了。有时候，等级跃迁就是这么容易，等上面的人自己死掉就好了。

　　等等，他刚才好像提到——

　　朱有才面露复杂的神情，慢镜头般缓缓回头，愕然吐出三个字：

　　“哼哼，云栈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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