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中庸之恶

是的，昨晚策划这一切，王晓阳不仅为了解决被说抄袭的事，他还要在学校所有老师的心里留个底。
  让秦涛也尝尝被人指点嘲讽，被自己圈子排挤议论的滋味。
  让秦涛以后想在他王晓阳身上做点什么文章，都要掂量掂量。
  让他也好好学习学习，忍耐的滋味。
  校长看向秦涛，问，“那，秦老师你的意思呢？”
  秦涛还能说什么，他一个当老师的，总不能表现的还不如一个学生心胸宽广吧？
  秦涛只能挤出一点僵笑，说“我都可以的。学生嘛，不论是在哪个班，都是为了更好的学习。”
  “那行吧。”校长看看秦涛，再看看一脸失望的宋老师，冲他们挥挥手，“你俩先去上课吧。”
  “你，”校长冲王晓阳招招手，“先等一下，我还有话问你。”
  王晓阳刚准备跟出去的脚步就收住了。
  等秦涛他们走了，校长起身掩上办公室的门，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叫王晓阳坐下。
  王晓阳坐下，一副乖乖样，双手放在膝盖上，仰着脸，一脸等待听训的表情。
  校长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明亮的孩子，心里软了软，语重心长。
  “你理解老师叫你转班的原因吧？为什么要拒绝呢，别扯什么为了你们秦老师的名誉考虑，那个纯属于扯淡。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王晓阳有些诧异于校长的直来直去。
  在他看来，校长这人圆滑，学校的事情他不是不清楚原委，只是他习惯性的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总觉得，事情能在这个范围里解决最好了。
  老师行为不端，学生之间打架欺凌，这些，只要没影响学生成绩；没闹到他的眼前；没闹到外面去影响学校口碑，那都不算大事。
  都能在小范围内慢慢给化解了，不用大张旗鼓的去查证，去处罚什么的。
  王晓阳对上校长了然的眼睛，心里明白，这个人的精明，你说的漂亮话他一句都不信。
  但自己这个年龄，要说出什么“我就喜欢看秦涛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这种话，那校长对自己的态度，就不再是眼下这样推心置腹的，想要劝诫的样子了。
  王晓阳斟酌着，盯着校长的眼睛，像是慢慢放下戒备似的。
  脸上渐渐露出点不忿。
  像是心虚似的，避开和校长的对视，“我，我——”
  我了半天，才似鼓起勇气，说，“我就是想好好学习，让秦老师看看，我不是那个长大后，连父亲的水果摊子都继承不了的废物。我聪明，我上进，我会学本事，我不会一事无成。我会成为父母的骄傲，不会再让他们因为职业，因为我，被人奚落耻笑，我……”
  本来是演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王晓阳就感觉鼻酸。
  汹涌的情绪上来，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泪水，突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校长的那颗心啊，原本已经被事实打磨的圆滑事故的一颗老心脏，此刻也被这孩子感动的，心里酸酸软软的，有些感同身受似的鼻酸。
  多好的个孩子，他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之前，秦涛就对他说过这么过分的话，怪不得这孩子会这么坚持的，想要为自己正名呢。
  “老师相信你，”校长站起，绕过办公桌，来拍拍王晓阳的肩膀。
  “老师相信你，这么有恒心又孝顺的孩子，长大后一定会成为你父母的骄傲，也会成为你老师我，以及咱们学校的骄傲。”
  王晓阳离开校长办公室，校长却站在窗前沉默着吸了好几根烟。
  他回想着这些年，自己在教师这个岗位上所做过的一切。
  他记得自己刚毕业，第一次走上讲台时的那种兴奋和紧张，到之后日复一日的麻木。
  也记得第一次看到老师对学生动手时的痛恶和反感，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对这些都失去了感觉。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种老师。
  看到学生，只想知道他的学习如何，他有没有能力为学校争取荣誉。
  至于其他的，那，都是小事。
  他知道秦涛，秦老师在有些事情上不太规矩，但为什么要管呢？
  大家都是成年人，应该都有分寸，别再这种小事上闹得不好看。
  你看，又没闹到明面上，管了，可能还会吃力不讨好。
  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学校是教孩子知识的，他只要让孩子考取好成绩就好。
  毕竟，有好多家长觉得只有给老师送礼了，才会放心将孩子交到老师手上，才会打心底里觉得，老师会真心对自家孩子，会认真教他。
  就像在医院里，你要开个刀动个小手术，那些给医生红包的人一样。
  他们会觉得，我把人交给你，他就成了你拿捏我的“人质”。
  送礼的人不相信对方的职业道德，而收礼的人也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职业操守……
  那自己呢？
  孩子们的老师，校长？
  有人说，所有的中庸之恶，都是从一句“少管闲事”开始。
  但那真的是闲事吗？
  校长将烟蒂狠狠的湮灭在烟灰缸里，起身，去了教务处主任的办公室……
  回到教室的王晓阳，觉得今天的班级气氛怪怪的。
  那些以往一起打闹，一起撒尿比谁高的小伙伴们，都在刻意的避着他走。
  也有一些同学偷偷的打量他。
  王晓阳知道，这是秦涛的管用手段，煽动学生搞孤立。
  上辈子，王晓阳就领略过了。
  可惜，他现在不是那个真正的十二岁的小男孩，不在因为这种事而感到难过，害怕。
  课间的时候，陈绯儿和白子奇跑过来找他。
  白子奇是一双星星眼，问他“什么时候自学的五年级课程，拿出真正实力的话，是不是全部能考满分？”
  崇拜之情简直一语难表。
  而一直跟王晓阳混在一起的陈绯儿却觉得有些奇怪。
  但这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可以用王晓阳那厉害的控分技术来解释。
  以往的那些成绩，只是他不想考好，不是他没本事考好。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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