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同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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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窗户透进冷白的月光,不开灯也能看清房间的大概样貌——简洁得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闭着眼不磕不碰就能走到床边。
荆芥背着汝鸣往里走,后颈窝着对方的脑袋,这脑袋时不时地蹭一下,柔软的发丝撩得他发痒地缩了缩肩膀。
走到床边慢慢蹲下,他松开了一只手把汝鸣放下,转身掌住对方的后腰,再松开另一只手勾住腿弯,单膝跪在床沿抱着人移到床中央。
床垫很软,汝鸣躺上去后形成浅浅的凹陷,冷色调的的床单和微红的脸颊让沉睡的他看上去静谧安详。
荆芥顺手拨开了汝鸣额前的头发,那张脸又多了几分不显于人前的稚气,他的手有些移不开了,不自觉地盯了许久。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传来系统消息的提醒,他乍然清醒,舒了口气,收回了手。
床上至少有五六个枕头,他拎起全扔到了床尾,拉过被子盖好,口袋里原本打算路上给对方喝的牛奶已经变凉,他连同吸管一起放在床头。
做完一切后,他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准备叫车回月韵小筑。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太多酒,汝鸣睡得并不安稳,夜里天凉,他却盖不住被子,三两下把被子踢下了床,皱眉拉扯着领口。
荆芥悬在叫车选项上的手指停住了,想到上次在校医院,汝鸣睡觉也是这么不老实,他不禁失笑,无奈地捡起地上的被子给对方搭好。
被子还没落在身上,他注意到了汝鸣似乎睡得不太舒服,估计是被身上拧巴着的外套和裤子给勒的。
好人做到底,他把手机扔回口袋里,伸手去拉对方外套的拉链。
酒精泡软了汝鸣的骨头,随便怎么折腾都没有反抗,被剥下外套后,他懒猫似的滚到一边侧躺着,白t卷了上去,露出一截细瘦紧实的腰。
荆芥眯着双眸,视线徘徊在汝鸣的腰线和裤腰之间,礼貌地先问再动手,“裤子也给你换了的啊,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见对方没动静,他一手扯住裤腰,一手抬高汝鸣的腰,把裤子拽了下来。
一双长腿暴露在空气中,汝鸣冷得曲着腿缩成了一团,伸手捞了几下没捞到枕头,便叠着双手抱在胸前,加上几句低软的梦呓,模样十分可怜。
扒人裤子的时候还快准狠的荆芥没由来的心悸,喉结发痒,忙扯起被子把人盖严实,转身走到浴室去打热水。
很快,他重新回到床边,拧干热乎乎的毛巾轻轻擦拭汝鸣醉醺醺的面容,从好看的眉眼到挺翘的鼻尖,从红润的薄唇到白皙的脖颈,仔细又轻柔。
擦完后,人光溜溜地躺在那儿,即使盖了被子,他还是觉得别扭,思索片刻,跨着步子走到衣柜边,在整齐摞着的衣服里找了一套睡衣给对方换上。
好一番折腾才把人收拾好,比连打几场篮球赛还累。
把毛巾拿回浴室洗净挂好,荆芥撑在洗脸池边喘了口气,肩膀的酸胀感卷土重来,伴随着一阵低热让他困倦上涌。
他打开水龙头,用手接了一捧凉水搓了把脸,稍微清醒了些。
发梢滴着水,荆芥拖着步子走到床边看了眼睡得正香的人。
不能光让自己这么累,对方却一点儿不知道。
他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解释了下聚餐结束后的情况,以及旁敲侧击地表达了下他忙前忙后照顾人的不容易,斟酌润色了几遍,发给了汝鸣。
被搁在床头的汝鸣的手机亮了一下,估摸着是自己刚发的消息,他弯着腰瞅了一眼。
只一眼,他眉毛就挑了起来,显示的备注上赫然三个大字——小薄荷。
一生要强的荆芥有个不太要强的小名,家里哥哥姐姐的小名都很正常,到了他这儿出了意外,荆老爷子取名和玩儿似的。
所以懂事后,他就开始全力反抗这个小名,谁叫跟谁急。
荆芥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床上睡得乖巧无害的人,又看了看手机,坏笑着坐到床边捏住汝鸣的鼻子不让对方通气。
胆子很大啊,拿他小名画成叶子来写日记,还拿来做备注。
无法呼吸的汝鸣蹙着眉张开了嘴,不安逸地哼唧了几声,无意识地伸手去抓荆芥捣乱的手,被对方躲开而扑了个空。
玩心大发的荆芥低着身子凑近了些,借着月光打量着仍沉睡着的汝鸣。
睡梦中的感觉有东西靠近,汝鸣想起了常抱在怀里的枕头,习惯性地往怀里捞。
枕头是没有的,只有一个蔫坏的大活人。
荆芥自作自受地被汝鸣扯住了裤腰,没来得及反应,又被揽住腰。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他失去了平衡,担心压到对方,捏鼻子的手迅速撤开,在快要撞上去的一瞬,双手抵住床垫,勉强撑住了身体。
从意外中回过神来,他干咽了一下,不敢动了。
两人几乎贴着脸,荆芥能听到汝鸣轻轻的呼吸声,感受到皮肤传来的热量,床垫回弹摇晃着,如心跳一般带着节奏冲击着他的感官。
忘记是第几次丈量与对方的距离,但无疑这是最近的一次。
荆芥脑子一片空白,全身器官仿佛都变成了心脏,擂鼓似的没完没了的响着。
他抠着床单小心翼翼地撑起身体,生怕把人吵醒了。
不明白睡着的人哪来那么大力气,他费了好些功夫才坐直。
不过费的这些功夫好像有用,又好像没用,汝鸣的两只手依然挂在原处不给他一点走开的可能。
荆芥逐渐恢复冷静,却在床边枯坐了许久,困得不行,只因实在是掰不开那坚若磐石的手,他甚至怀疑汝鸣是不是在装睡。
看了看时间,再晚点就真的叫不到车了,犹豫再三,他尝试着叫醒汝鸣。
没想到汝鸣睡着了脾气大得很,拒收外界一切扰人的声音,梦里真没把荆芥当人,手臂收得死紧,紧得荆芥差点以为自己要断成两截。
连打了几个哈欠,荆芥放弃了,破罐破摔地靠着床头闭上了眼。
乍暖还寒的夜晚已经有了虫鸣,汝鸣住的楼层不算高,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隐约能听到忽远忽近的昆虫夜曲。
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虫叫,荆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后半夜睡得迷糊,他忘了身处何处,本能地躺下往被子里钻,陷进柔软的床垫里时,舒服地叹了声,安心地睡了过去。
低热的身体是最好的热源,汝鸣些许畏冷地往荆芥身边靠了靠,温暖成了安全感的来源,他蜷缩着钻进了对方的怀里。
怀里突然多了一个东西,荆芥于半梦半醒间想到了荆萧曾养过的一条退役军犬,那时候他还是个小不点,最喜欢在冬天抱着狗在沙发上睡午觉。
想至此,他自然地伸手搂住汝鸣的后脑勺,压在自己颈间摸了摸对方的头。
刚开学那会儿泾渭分明的两人,如今同床共被而眠,却一个比一个睡得踏实,各自做了一场美梦,直到天光乍破。
被窝里暖得似夏季正午,荆芥掀开被子想翻个身,陡然感受到身边有个重物蜷在怀中,惊得他立即睁了眼,消除了回笼觉的困意,变得清醒无比。
双目圆睁,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以陌生的姿势和距离,出现在了他眼前,他们就抱着睡了一夜吗?!
他万分惊恐地往后仰试图拉开距离,但被抓住的衣服硬生生把他制在了原处。
荆芥疯狂暗示自己不慌,幼儿园午休又不是没睡一起过,虽然隔着个围栏……
主要是他太慌了搞得像自己多在意似的,不行不行。
后撤的动作带动了汝鸣的手,他皱着眉醒来,醉宿的难受劲伴着早起的不情不愿让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烦躁地往回收抓着什么东西的手臂,重新贴近,找到舒服的位置窝好。
手感不一样,枕头不会这么重啊。
产生这样的想法后,他困意消散,记忆随之回笼,一抬脸,果然看见了荆芥的脸。
两人皆呆若木鸡地相望着,飞速运转着大脑去接受此番场景。
打破僵局的方式是开口化解尴尬,但万万没想到还有一种方式是发生更尴尬的事。
先做出反应的是汝鸣,但反应不怎么寻常——他低下了头,默默地看向半掀开的被子里,接着默默地松开了手。
荆芥随着汝鸣的目光往下看,没领会到对方的意图,直至感官复苏,他才感受到了那么点儿不同寻常与意味不明。
持续一晚的低热瞬间拔高了几个度,要把他烧着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背对对方,收腿弯腰,手掌撑住额头,迫切地想找个洞钻进去。
令人意外的是,汝鸣除了最初的那一眼,平静地像在谈论超市的肉多少钱一斤。
他反来安慰荆芥,“没事,这是一种无意识状态下不受情景、动作、思维控制而产生的自然正常的生理现象。”
荆芥被口水呛着,猛地咳了几声。
救命,为什么不常从汝鸣嘴里听到的长句子偏是给他做科普啊,而且对方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能这么平淡啊!
额头都要被手掌的骨头硌出红印来了,荆芥心脏地想到了转移话题,不能只让自己一个人尴尬,“昨天喝醉后的事你记得多少?”
话题正中红心,汝鸣盘腿坐在床上,一声不吭地别过脸,手支着下颚,捂嘴挡住下半张脸。
荆芥为扳回一局喜极而泣。
醒来的两句话各说各的,没一个好意思回答。
汝鸣指尖细腻的温热传上脸颊,倏地想起重要的事,他扳过荆芥的肩膀,用手背贴了下对方的额头,认真严肃地说:“有点烧,一会儿去医院。”
“去医院干嘛。”荆芥对汝鸣情急之时的主动接触有些招架不住,猜不到一个喜欢他的人如此举动究竟是故意还是无意。
他眼神偏开,装作不经意地挡住腿间,“周末普外科人得堆出来,我才不去排大长队。”
“不用,挂上号了。”汝鸣答得很利落。
荆芥没料到这么一出,忍不住看向对方,“挂号?什么时候的事?”
问题一出,汝鸣往后退开,手指拧着床单使劲揉搓,蹙着眉不说话。
对对对,这个反应是本人没错了。
荆芥找回社交自信,眼神落在汝鸣每一个神情动作上,回忆着昨天篮球赛后的种种经过,合理猜测道:“吃饭的时候你一直看手机,是在帮我挂吗?”
汝鸣点头不语。
荆芥得寸进尺,“早干嘛呢,比赛结束后都不乐意搭理我。”
后半句抱怨温度的话被他吞了进去,毕竟昨天的打,今天疼着呢。
旧事重提,极不顺意,荆芥怕什么来什么,再一次听到了讨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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