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看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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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睿后知后觉地跟着跑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荆芥把门都敲好几遍了,却没人来开门。
“你没有备用门卡吗?”荆芥使劲拽了拽门把手,动静引来了围观的人,而他的视线始终集中在门上。
“我哪来的备用门卡啊,那本来就是要给汝鸣的,暂时放我这里而已。”其实许知睿没注意发生了什么,脑子有些钝,“那我去找宿管拿门卡吧。”
在他刚转身的时候,荆芥风似的从他身边掠过,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他们寝室楼层比较高,估计对方上下一趟需要点时间,许知睿来回踱了几步,小跑回寝室拿着手机给汝鸣打了个电话。
嘟嘟声拖着长长地尾巴钻进耳朵里,在这种紧张的时候很是磨人。
意料之中的没打通,他第二个电话还没拨出去,楼梯间便传来荆芥的声音——
“哎呀大爷你快些啊,人命关天的时候,你不能先把卡给我吗?”
宿管大爷一口气陪他跑了几层楼,渐渐落后,“臭小子,卡是能随便给别人的吗?!”
“什么时候了我能拿你开涮?”荆芥的声音越来越近,被火燎了一样着急,“喏,就在这一层,你先给我吧,我跑不了!”
死乞白赖拿到了门卡,荆芥仗着腿长,两三步爬完了剩下的台阶,直奔寝室门前刷开了房门。
门板被用力推开,哐的一声砸在里面的墙上。
寝室里,汝鸣跌坐在地上,身边是倒下的凳子和摔碎的玻璃杯,他弯腰缩成一团,一只手摁着肚子,另一只手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压在玻璃碎片上,勉强支撑着身体。
猩红的血珠顺着手掌蜿蜒滴落,在米白色的地砖上格外刺目。
荆芥怔了片刻,被身后的惊叹声猛地拉扯回来,迅速冲到汝鸣身边,扶住他的肩膀,把他压在玻璃碎片上的手拿开。
若不是此时那只手流着血,冰凉的触感简直不像是能从人身上感受到的温度。
周围一片嘈杂,汝鸣听不清,浑身冒着冷汗,眼前也花白一片,根本不知道是谁跑了进来,本能地向身边的热源靠了靠。
这个依赖又信任的动作让荆芥心跳漏了一拍,而他顾不上瞎琢磨,伸手揽住汝鸣的背,另一只手绕过腿弯,准备带对方去医务室。
他抱着人起身,背还没挺起,腿还没站直,脚下一抖,重新跪倒在地上,幸好没把怀里的汝鸣摔出去。
完全忘记了这是个十七八的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生,他颤巍巍地问:“你多重……”
汝鸣快疼晕过去了,自然不会回他,倒是身后传来“噗嗤”一声笑。
荆芥气急败坏地转过头去,朝站在门口的许知睿嚷道:“你笑屁啊!还不来帮忙!”
一番折腾,荆芥把汝鸣背在了背上,往上颠了颠抓稳,也不管自己只穿着件单薄的长袖,拔腿就往楼下跑。
在荆芥跑出门前,许知睿眼疾手快捞起扔在床上的外套,盖在了汝鸣背上。
但他并没有忙着追上去,而是关好这间寝室的门,再回了趟自己寝室,拿上荆芥的手机、门卡和外套。
夜晚的温度一降再降,倒春寒的威力不容小觑,即使这样,冷风没能吹凉一路奔跑的燥热。
荆芥喉咙干痛,喘着粗气,扶着桌子等医生给汝鸣看病,第一次深刻反思自己实在是不应该懈怠体能锻炼。
“小小年纪胃病就这么严重。”老校医皱着眉,脸上的褶子更多了,气呼呼地在病历上写了几笔,“现在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等老了后悔都来不及。”
他唠叨着站起来,让荆芥把人带到病房去等着。
很快,老校医去而复返,走到床边挂上输液瓶,给汝鸣把针扎上,继续念叨,“脱水了,只怕自己吃的药全吐出来了,这孩子真是。”
“你也是!这么迟才送过来!”老校医把荆芥拎过来摁在椅子上,职业病地给他看了看,“你倒是红光满面的,好好在这看着,我等会儿过来给他处理外伤。”
不知道这满面的红光是不是跑出来的,荆芥没力气辩解,四仰八叉地靠在椅背上调整呼吸。
汝鸣脸色苍白,蜷缩在病床上,样子极其脆弱,偶尔有微不可闻的呜咽声溜出来,像是从树上鸟窝里掉下来摔得奄奄一息的雏鸟。
这幅模样惨兮兮的,荆芥更加觉得自己混蛋。
他站起来,搬着凳子坐近了些,帮汝鸣把鞋子脱下来,拉上被子盖好,又把流血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捧出来,试探着慢慢掰开对方攥紧的手指。
被血粘着的玻璃碴刺在伤口上,因汝鸣用力握拳,伤口严重了些,莹润的指甲里透进血迹,十分骇人。
荆芥皱起眉,莫名有点生气,而在对方松开手指扯到伤口哆嗦一下后,他那点怒气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医生怎么还不来?这手还伤着呢!
他愤愤地回头想望一眼房间外面,结果发现许知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手里拿着他的外套。
“你——”荆芥刚想说话,只往外蹦了一个字,就倏地闭上了嘴。
他把汝鸣的手轻轻放在床上,用被子搭住手腕之上的地方,小心地避开伤口。
不紧不慢地做完一切后,他蹑手蹑脚地起身,走到门口接过许知睿拿来的自己的手机去前台付账。
刚才在病房里谨慎的动作被打回原形,他迈着恨不得劈成一字马的大步子挨间找到老校医,狗皮膏似的直到把人烦进汝鸣的病房处理伤口。
输液渐渐起效,折腾了太久,汝鸣疲惫地睡了过去,在处理手上的伤时都没醒过来,只在上药被刺痛了一下后,瘪着嘴皱了皱眉。
荆芥把汝鸣包着纱布的手塞进被子里,跟着老校医一起出了病房,将门虚掩上。
记下一大串医嘱,领了之后内服的药,他终于闲了下来,和许知睿一起走到连排座椅上坐下。
这会儿便晓得冷了,荆芥搓了搓手臂,从许知睿那里拿回自己的外套,称赞道:“孩子他妈果然贴心,和班里除了我之外的那群臭男生都不一样。”
一句话得罪大半的人,还不忘把自己摘干净,许知睿真是服了他了,调侃着说:“确实,你比我更贴心,一路背过来,又给脱鞋又给盖被的。”
“顺手而已。”
荆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虽然记不清细节了,但以前汝鸣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的时候,他是真把自己带入到老大的角色里了,现在算是习惯残留。
大厅里,钟表时分针哒哒地转着,敲得人昏昏沉沉的。
许知睿抬头看了眼时间,“快门禁了,这边应该没事了,一起回去?”
“不回,好人做到底,我今晚在这里凑合下吧。”荆芥裹紧外套,往下缩了寸许,钻进衣领里,做着好事嘴还特别欠,“省得病情恶化没人报丧。”
“我看你才是病情恶化,脑子都不清楚了,瞎说什么。”拿着病历路过的老校医一本子敲他脑袋上,教训完人又神出鬼没地走了。
许知睿笑出声,随口问到,“要是我生病你也给我陪护吗?”
“我会自掏腰包给你请个专业的金牌护工。”还不等许知睿感动上,荆芥又说,“然后等你上班了慢慢还我,九出十三归,不限期,做你债主天天剥削你。”
浪费表情,许知睿故作凶狠地一脚踹了过去。
人走后,荆芥立即起身,快步走向病房,在门口刹住了脚步,缓缓推开房门,再缓缓关上,轻手轻脚地坐回床边的椅子上。
汝鸣依旧侧躺蜷着,脑袋从枕头上掉了下来,头发压得乱七八糟的,被子快掉一半到床下了,扎针的手被另一只手压住,包纱布的手则握成拳。
睡个觉这么不老实。
用鼻子呼出一口长气,荆芥无奈地把他的脑袋挪回枕头上,重新盖上被子,攒好被角,把交叠的手分开,摆正输液管,再伸出手指贴在对方握拳的手上,想把五指打开。
冰冷的药剂顺着输液管留进血管里,汝鸣不管是哪只手都冷得像冰块似的,尤其是输液的那只,很不舒服。
他无意识地抓住荆芥的手来暖和自己,手与脸离得近,还拿头蹭了蹭,嗫嚅着说了两三个字后没了动静。
荆芥没听清他说什么,随后想着他有东西握着,手指就不会抠到伤口,便由他去了。
用空着的那只手在床头柜里翻了翻,找到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几度。
这个姿势一直维持着,输液瓶最后一点药剂留进输液管,荆芥按响床头的呼叫器,被握住的手扔没有放开。
来得是值夜班的护士,她有点为难又有点害羞地看了看两人握着的手,比划了下想要拔针。
汝鸣劲儿还挺大,荆芥抽不开手,他怕动作太大扯到伤口,便侧了侧手,把对方扎针的手背露了出来。
护士拔针后,默默退了出去,贴心地替两人带上了门。
一个姿势坐久了实在太累了,荆芥侧过身子,弯腰趴在床边打了个哈欠。
第四次丈量距离,比上次在清洁区更近了,他甚至能看清汝鸣长翘浓密的睫毛。
来班里的第一天,老万和汝鸣提了一次头发的问题。
虽然后来一直在上课,但学校附近有理发店,跑一趟的时间还是有的,他显然没听进去,一直这样维持着原状,也不知道老万有没有再提。
他的头发被冷汗浸得微微潮湿,发尾被压卷起,小尾巴一样,在他不带眼镜的时候,两侧的头发会搭下来些许。
细软的发丝划过冷白的皮肤,那双漂亮的瑞凤眼撩人又多情,只有在睡着时才会把疏离和冷淡收敛起来,柔软的内里悄悄展露在外。
荆芥觉得很神奇,重新遇见后发生的所有事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但他并不讨厌。
被握住的手突然被捏紧了,可能是胃疼或者外伤跑出来闹了一下,汝鸣微蹙着眉吸了吸鼻子,又平静地睡沉了。
可能是那模样太憨了,荆芥不禁失笑。
一凉一热两只手相握,暖暖的温度正好,让他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眼皮变重,不可抗地被拖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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