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北方

仿佛是越过了一条肉眼不可见的分界线，身边湿润润的江南水汽瞬间消失，一股燥热的北方沙土气息席卷而来。

而眼前这百米厚的乌云似乎不止是乌云，羽安节尝试用神魂扫过，后者如同饕鬄直接将神魂力量吞噬的干干净净，而尝试用肉身接触，一股天地火灵之气从四面八方迅速向他席卷而来。

“三分之一的天地大道汇聚于此？五德轮转火行？仙凡有别？”

一瞬间无数凝聚着凡人意志的讯息通过乌云传递给他，羽安节皱着眉头思索片刻，随后伸手一抓，从乌云中抽出一缕灰色，在左手腕上绕了两圈，像是绑上了一圈丝带，在丝带缠绕的瞬间，他脚下的云头即刻散去，直愣愣的从高处栽落。

穿过厚厚的乌云，脚下却不是想象中的黄土，而是一片绿色的丛林，丛林中闪着炫目的白光。

“树？光？”

一阵疑惑闪过心头，但来不及多想，“哒”的一声闷响，羽安节如木桩一般半截身子栽进土里。尝试着撑起自己，但左手腕上绕着的一缕乌云却压制了他体内的力量：“仙凡有别么？”

无奈的摇了摇头，从高中坠落导致腰部以下完全失去知觉，但即使是失去知觉，一阵阵剧痛还是不断的袭来，而不解开云带就无法使用力量，解开云带的瞬间，自己怕是要被天上的乌云瞬息诛杀。

“算了，还是在着呆着吧，肉身炉鼎的创伤十多天就会痊愈。”打定了主意，羽安节开始四处打量起周围。

这是一片低矮的绿色植被，每一株树都整齐的分为两杈，而且无论坡度高低，它们在羽安节看来都是一样高，这些树叶子像是松针，但却有小拇指般粗细，树上结满了拳头大小的红色果实。

“这是人工种植的，应该是果园，看来自己不需要饿十多天了。”

“为什么什么我会饿？”

“饿是什么？为什么肉身炉鼎在虚弱？虚弱是什么？……”

一个念头升起就有无数的念头接踵而上，仙人的神魂自然不足为惧，但凡人的肉身哪能支撑得了这样大强度的思考消耗，只是一会羽安节便失去知觉晕倒。

在羽安节晕过去大约一刻钟后，一支十个人的队伍来到了他身边，队伍里五男五女，所有人都身着红色的外套，带着一顶青绿色的帽子，除此以外每个人其他的衣着各不相同，有穿着高脚裤的，有穿着灯笼裤的，几人来到羽安节身边，二话不说掏出锄头就开始刨坑。

“应该是南方受难的同志，大光头残暴不仁，迫害同胞，打倒大光头！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打倒大光头！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打倒大光头！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几人高喊着号子把羽安节从坑里刨了出来，又从周围的树上砍下几支树杈做了个担架，嘿呦嘿呦的一齐抬下山去。

一群人沿着小道抬着羽安节缓缓下山，这里的山或者应该叫坡很多，一个坡接着一个坡，每一个坡地上都种植着这种奇怪的果树，更加奇特的是，这是灯火通明，视野所及范围内每隔三米就有一盏灯，纵横交错的电灯线路密密麻麻的布满天空，无数的灯火映照下，恍如白昼。

灯光下是形色各异的房子，有些是青砖灰瓦，有些事亭台楼阁，还有些是西方的教堂样式，各具特色的各类建筑就这样混杂的建在一起。

羽安节被抬进一处青砖大屋内，抬着他的几人朝屋里喊了两声，屋里跑出几个白大褂，见到担架上躺着的羽安节惊讶的叫了一声，连忙拉着担架指挥着几人往屋里去。

只可惜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再喊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时候，羽安节就已经苏醒，但这种苏醒却不是他主动，而是这些人的号子声中包含了一股强大的天地力量，硬生生把他打醒的。

在几人挖掘他时，喊的那几句话，既没有仙家法力，也没有依靠任何外物，比如世俗中的黑狗血这种，甚至字面意思还不如一些世俗的警世恒言，但就是简简单单的几句白话，却如同巨锤一般直接砸落在他的神魂上，一字一句都产生了极强的破法效果。

在上古王朝时期，人皇秉承天命，鼎立天下，生来就拥有金口玉言的神通，所有术法、旁门左道都无法作用在其身上，哪怕是太上和无量光，人皇只要开口都能将其贬落凡尘。

而这种效果也继承在天下百官身上，任何受命于人皇的官员，都是言出法随，哪怕他是不学无术的凡人，只要身在其位，这种天地力量就会加持其身。

不过很显然，挖掘羽安节的这十人既不是万民拥立的人皇也不是执掌法度的官员，但他们却能做到言出法随的破法，其效果只是一人就相当于执掌法度的官员，十人同时呐喊直逼上古人皇金口玉言。

现在看来铁拐李说的也是假话罢了，这种效果的力量来源于何处羽安节暂不清楚，但很显然这里只准凡人同行，仙人止步。

“纯粹的凡人国度么？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果然厉害！”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羽安节睁开眼缓缓道：“谢谢诸位帮助。”

身边的医者被吓了一跳，身负重伤的病患突然开口说话，一时间几人面面相觑，愣了好一会，其中一位年长者若有所悟，忽然说道：“同志排除万难，历尽千辛为人民服务，我们为同志疗伤是应该的！”

说话者声音不大，但话音很是坚定，其中也带着一股强大的破法力量，羽安节被砸的狠狠咳嗽了两声，连忙摆手道：“请让我安静休息一会，刚回来还有些不适应。”

几位医者恍然大悟的一点头，七手八脚的把羽安节挪到旁边的一个小屋内，并端来了几份餐食，年长的这位医者临走前特意嘱咐道：“同志身负秘密任务，但也要劳逸结合，不必急于一时，当前养伤才是重点，有身体才有为人民服务的本钱！”

这倒是他们想多了，羽安节只是实在扛不住这种言出法随的破法力量。躺在床上深吸几口气，体内忽然涌现出一股熟悉的内息，顺着他似曾相识的感觉自行运转起来，内息每运转一圈，羽安节的伤势便好上一分。只是他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这究竟是什么力量，是从何学得的。

一边运转内息，羽安节一边打量起屋内，市内整体刷成白色，靠近墙角的边缘贴了一圈黑色的光亮瓷砖，不大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方木桌，一把椅子，大梁上吊了一盏白炽灯，整座屋内唯一算得上亮点的就是桌子上放着的一张纸，上书“德先生、赛先生”六个大字。

与四周各种器具上都带着淡淡的破法力量不同，这六个字所书的纸张没有任何破法力量，仿佛它就是一张最普通的写着字的纸。

“看来有很多奇妙之处啊，这里比起南方好多了……”感受着四周淡淡的压制，羽安节心中反倒是升起一股欣喜的感觉，虽然他本人也不知道为何而欣喜，但还是顺着这股心意任其自由发展。

“咦？”仔细的在四周找了一圈，羽安节挠着头有些疑惑：“灯的开关呢？”

“天黑啦……天黑啦……回家了！回家了！”

“入夜了……入夜了……回家了！回家了！”

“天黑黑……灯黑黑……回家了！回家了！”

“回家啦！回家啦！赛先生要休息了！赛先生要休息了！”

忽然传来的一阵喊声回答了羽安节的疑惑，屋内屋外的灯光一下子全部熄灭，而喊声也同时消失，天地间一片寂静，万籁无声，这一瞬间，羽安节甚至感觉自己回到了天地初开万物混沌之时。

而就在此时，桌上写着“德先生、赛先生”六字的纸张中，赛先生三字忽然爆发出一道磅礴的力量，一股巨大的天地火灵之气席卷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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