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以敬虔为得利的门路（十四）

“黄狗蛋同志，说说吧，为什么出现在卢传森的家中。”沈舒宸拉开椅子，与薛锋并排坐在绿毛对面。

        魏白在旁边观察室，低头看看手中绿毛的个人资料，身份证上的名字是黄二强，墨山县本地人，连同其父母是东流村的农民户口。

        绿毛胆子不大，人却皮实，腆着脸赔笑，“您叫我狗蛋就成，我真不是去偷东西”，狗蛋擦着额角因为紧张冒出的汗，急吼吼地解释，“大概是三四天前，我听华哥的吩咐，找卢传森那小子要债，起初我是直接上门，去了他家找人，结果扑了个空，敲了半天门，硬是没人应答。”

        沈舒宸挥手打断狗蛋的话，“你怎么确认卢传森不在家？他也有可能是为了躲债，故意不开门。”

        “一开始我也想过有这种可能，要不到钱，没法儿回去交差，我就和其他兄弟轮流在他家附近蹲守，没日没夜蹲了三四天，嘿，这小子愣是没露过面，不仅晚上灯没亮过，也没有别人出入过他家。”

        狗蛋想到这几天的蹲守经历就郁闷得慌，说着话语气透露着愤懑，“我就寻思撬开他家门锁，进去瞅一眼，结果把他卧室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个值钱点能抵债的东西，还正撞上您们，嗨就说倒不倒霉吧！”

        意识到自己最后说话欠妥，狗蛋连忙抽自己俩嘴巴，改口道：“嗨，您就说巧不巧吧！”

        沈舒宸冷笑两声，“呵，是挺巧”，皮笑肉不笑接着问，“那你知不知道卢传森去了哪里？”

        狗蛋皱眉想想，“我估摸着，他是还不上钱，逃了！”，表情极懊恼，“警官大人，你说这不是为难我么！他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我可没办法跟我大哥交代啊！”

        沈舒宸察言观色，对方哭丧着脸，真情实感吐露心声，看这样子不似作伪，心里猜测，这狗蛋应该是真不知道卢传森已经死亡。

        “听你这意思，卢传森欠了你大哥不少钱？是赌债？”沈舒宸挑挑眉。

        狗蛋一听，被问到这茬，心里有些发虚，眼神也开始飘忽闪躲，“啊，是，他借了我大哥的钱去赌博，结果输得溜光。”

        沈舒宸似笑非笑：“冒昧的问一下，你大哥，哦，就是口中的华哥，是做什么工作的？”

        狗蛋被沈舒宸的笑弄得汗毛倒竖，说话愈发磕巴，“我大哥……大哥，就就是，就是开酒吧的……”

        “嘭！”沈舒宸一拍桌子。

        “嗝！”狗蛋被桌子上一声巨响，吓得打嗝，屁股离了座位，向上一蹦又落回椅子上。

        沈队拍桌子动静不小，脸上仍是一派和煦，仿佛刚刚的声响不是出自他手，“还不愿意说实话么？”，他朝微微发红的右掌吹口气，语气慢条斯理，“你今天这事儿吧，怎么说呢，可大可小……”

        沈舒宸循循善诱继续往下说，“往小了说，偷盗未遂，罚点钱，做做思想教育，也就把你放了，往大了说，啧……”，他咂咂嘴，故作为难，“嘶……就不好说了，入室盗窃，还袭警……”

        狗蛋听到这儿也急了：“警官大人，我哪儿敢袭警啊，知道是警察我可一点也没反抗，动都不敢多动一下啊！”

        沈舒宸手掌往下压一压，示意他别激动，“所以说今天这出，事态究竟是大是小，就看你现在表现，你要是实话实说，局里请你喝杯茶水，很快能把你放了，对大家都好，你说呢？”

        沈舒宸两手一摊，陈清利弊，语气里带着点蛊惑的意味。

        狗蛋闻言急忙表态，“我都说实话，绝对配合”，然后又压低嗓音，好似生怕自己说的话被别的人听了去，“你们可以对提供线索人的身份进行保密吧？”

        沈舒宸点头：“当然。”

        狗蛋弓着身子，将脖子伸长，头往前就一些，压低声音，看着挺神秘，“其实华哥他除了开酒吧，还经营着……”

        入夜，华灯初上。

        沈舒宸和魏白坐在黑色的suv上，将车停在不起眼的街角，观察着对面闪着夸张霓虹灯，人影绰绰，顾客进出络绎不绝的酒吧。

        “黑廊酒吧……”沈舒宸望望艳俗的红配绿霓虹灯，亮度调的极高，交替闪烁，感觉直晃眼睛，“名字还挺……别致”，想了半天，文字造诣堪忧的沈队，好不容易蹦出个模棱两可的形容词。

        魏白耸耸肩，不置可否。

        此时，他们俩的打扮都甚是新潮，沈舒宸额前碎发，梳成三七分的偏分，吹风机将头发吹得蓬起老高，又用发胶定型。

        穿着黑色长袖衬衫和深色西裤，搭配鳄鱼皮纹路的深棕色皮鞋，衣服腰身裁剪精致，极其修身，袖子挽到手肘部，露出精壮的小臂，和手臂临时贴上的虎头纹身，戴着大金链子大金表，商业精英气质中又透着暴发户的味儿，还有那么一丝非主流，总之风格很是多元。

        魏白对着沈队这样的乔装改扮，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相比起来，魏白的伪装就自然收敛了许多。

        质地、做工都一流的休闲款西服，白色蓝条纹内搭衬衫，搭配浅灰色西装外套和裤子，是时下流行的韩系男友风，再加上他五官本来就精致，唇色红润肤色偏白，随意吹个蓬松富有层次的慵懒发型，活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少爷，偶尔来凡间体验一把放纵滋味。

        不对，不是好像，应该是本来就是，属于本色出演了，沈舒宸一边欣赏眼前人一边琢磨。

        “准备好了吗？”沈舒宸盯着魏白的眼睛，后者点点头，“好，一切按计划行事！”

        魏白先从车上下来，松一松衬衫最上面的两枚纽扣，迈着散漫的步子往灯红酒绿的“黒廊”走去。

        无论是经济发展迅速的现代化都市，还是不起眼的小小县城，都少不了夜晚声色灿烂的娱乐场所。

        魏白进入酒吧，眼睛很快适应了里面昏暗的环境和震耳的音乐，并不是什么定位特别高端的酒吧，但里面设施——舞池歌台，吧台卡座一应俱全，区域划分鲜明。

        刚天黑不久，生意已经相当火爆，形形色色年轻男女的舞池中尽情扭动，舞台灯光时不时照亮他们的脸庞，无不是沉迷淋漓、愉悦享受的表情。

        魏白环视一圈，精准找到狗蛋口中所说的，角落不起眼一处吧台。

        这处角落的吧台，离舞池和dj台距离很远，基本无人问津，魏白随意坐下，发现此处竟然是绝佳的视线观察点，可以看见整间酒吧，就连二楼的卡座位置也是一览无余。

        “到了那个吧台，你找酒保点一杯店里最便宜的威士忌，价格是万年不变的四十三，记住一定要现金支付，四张十块正面朝上，摞成一叠整齐摆放，注意三枚硬币，字为阳，花为阴，两阴一阳压在上面，一起递给调酒师。”

        魏白回忆狗蛋话的细节，按照他的说法，点一杯威士忌，将四十三元依照这种方式，给了调酒师。

        穿着白衬衣黑色马甲工作服的酒保，上下打量这位看上去有些眼生的年轻客人，接过现金，一言不发开始调酒。

        “一般情况，这个暗号做对了，酒保就会在递酒的同时，给你一枚硬币大小的珐琅质徽章，上面图案是一只狼头。”

        魏白脑海中回想狗蛋的话，“但是有时候对方瞧您眼生，可能会言语中试探，问您的介绍人，遇到这种情况的话……”狗蛋略微思考片刻，“可以报‘罗友德’这个名字，他是专门为华哥介绍客户的‘菜商’，提他名字准好使！”

        果然如狗蛋所说，酒保打量几眼魏白，没有立刻将酒给他，也没有掏出珐琅质的狼头徽章，而是压低声音，凑近魏白耳边，“少爷，第一次来玩吧？里面规矩打听明白没？”

        魏白眼神闪了闪，面上不动声色：“罗老板同我讲得清楚，所以过来玩玩，体验一番，权当消遣。”

        酒保还是带着警惕的神色，佯装不知道：“您说的‘罗老板’是？”

        “还能有哪个罗老板？”魏白嘴角勾起自信的笑容，眼中带着狡黠，“当然是罗友德罗老板，听他说这里晚上有消磨时光的好去处。”

        沈舒宸在不远一处卡座，假装喝酒玩乐，时不时朝魏白的方向瞟上几眼。

        只见魏白将威士忌从调酒师面前拉向自己，举起杯，对着吧台的灯光，晃动里面琥珀色的酒液，他转着杯欣赏一番，幽幽开口，“如果只是几杯洋酒消遣，那此地的娱乐真是乏善可陈。”说完，左手手指在身边的铝制小手提箱上轻轻敲击。

        酒保眼神闪动，用餐布擦干净手指，似乎是从柜台下面某处，掏出了一枚胸章放在大理石的吧台桌面，推向魏白，人也往前凑近几分，“既然是罗老板介绍来的客人，戴上胸章跟我来。”

        魏白拿起徽章端详，如狗蛋所说，一元硬币大小，古铜色泽，珐琅质地，上面雕刻狼头图案。

        将胸章别在半敞开的西装外套翻领上，看起来也不突兀，像是原本就应该搭配在那儿的装饰。

        酒保示意魏白跟上，从吧台侧边转出来，领着他往更暗的角落处走，那里渐渐离开了酒吧旁人的视野。

        最后，在一面墙都放满各类酒品的架子前停下，酒保取出中间层右手边的某瓶干邑，露出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酒保将手伸进去，似乎摸到了什么机关，只听微弱的一道“咔哒”声，魏白见对方手臂用力，将整排酒柜平移拉开，露出狭窄的缝隙，原来那酒柜竟是一道暗门。

        酒保侧身保持请的姿势，“里面路黑，先生小心脚下，走到尽头会有‘渡人’接应您，希望您享受这个愉快的夜晚。”

        魏白看看酒保身后，逼仄的入口，以及漆黑望不到深处的狭长甬道，保持镇定的姿态，举步向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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