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以敬虔为得利的门路（八）

沈舒宸回到办公室，朝对面一探头，果然魏白又坐在电脑前，翻查各医院出诊记录。

        午休时间还没过，沈舒宸也先不急着向上面打申请，来到魏白办公室，搬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认真研究起楚修然交给他的尸检报告。

        魏白疑惑，什么意思？怕他偷懒，在旁边监工来的？

        不过旁边人不声不响，就低头看报告，魏白也没有赶上司走的道理，耸耸肩，继续专心看病历。

        魏白一思考就会进入到一种忘我的状态，但几乎都是在独自一人的环境下，如今两个人坐在一起，却互不干扰，与以往相比，有些许微妙的不同。

        他忽然觉得这种气氛也不错，不再是孤军奋战，身边有人与你目标一致，在共同努力着，无形之中达到某种振奋人心的效果，后来魏白当回忆起这一天，他想，也许这就是被陪伴的感觉吧。

        他边一张张浏览出诊记录，筛选符合死者伤情的人员，再辨认病历上的照片，尸体头部照片上的那张脸，魏白几乎已经把它刻在脑中。

        忽略掉那些已经坏死的皮肉，那张脸的线条轮廓，五官特征，眉眼，鼻骨，唇形等等，这些在脑中重新组合，虽然尸体的脸颊高肿，眼角、鬓角已经溃烂，眼窝深陷，可以说面目全非也不为过，但魏白在尽量拼凑被害人生前的大致样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在看过多少张面孔过后，魏白点击鼠标的动作蓦然停下了。

        他将电脑屏幕里，病历上的照片放大又缩小，反复确认几遍，语气有些激动的偏过头问沈舒宸：“沈队，你看看这个人，和死者长得像吗？”

        凭着尸体那样夸张的颜面，魏白也不能断言，下意识的询问沈舒宸的意见。

        对方拿起桌面上楚法医重新拍摄过的，尸体正面高清图片，皱着眉仔细辨认：“下颌线的轮廓是有几分相似。”

        魏白又将该人的病历调出来：“卢传森，三十四岁，a型血，墨山县人，二月十七号于省人民医院就医，诊断情况为，左手无名指、小指缺失，无法进行骨延长技术治疗，伤口有轻微炎症，已进行消毒处理，伤口愈合完全后，可装接假肢……”

        沈舒宸和魏白对视一眼，年龄、血型、伤情这些都符合，最重要的是，他还正好是墨山县人，天底下不会再有这么巧的事了吧，两人心中都有同样的预感，这位叫卢传森的中年男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被害人。

        沈舒宸立刻做出决策，下达任务：“你先去通知小丁，让他把卢传森的生平详细信息，人际关系等资料全部调查出来，然后向他周围的人确认卢传森的行踪，既然没有人报案失踪，说明他无业独居的可能性较大，再试着联系他的亲属，请他们来配合基因采集，回头让楚修然一比对，就能确定该名死者到底是不是卢传森。”

        有了疑似被害人的信息，沈舒宸觉得自己说话多了几分底气：“我先去向上级申请跨区域协作办案的调令。”

        魏白答应着同沈舒宸一齐往外走，沈队那边一溜烟往六楼领导办公室奔去，怎么报告、申请调令、走程序这些暂且不提。

        再看魏白这边，来到技术部找到丁梓湖，薛锋、媛媛、贾跳跳等人也在，几人还在通过各种手段途径，排查死者身份，听说魏白那边有了进展，纷纷凑了过来。

        魏白简单说明了情况，丁梓湖立马开始调取相关资料，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这种信息搜集处理方面的技术活，对于他来说手到擒来。

        “卢传森，男，三十四岁，未婚，墨山县人，目前是待业状态，曾在当地肉联厂、化妆品加工厂等工厂就职，最近一次就业经历是去年六月份，在一所食品加工厂任车间技术工，在今年年初被辞退。”

        丁梓湖和赵媛凑在一起，读着卢传森的基本情况介绍，资料照片上的男人，长了一张国字脸，皮肤黝黑，耷拉着三角眼，虽说证件照拍出来大都不怎么好看，但这张照片上的卢传森不说长相，光看精气神就很萎靡，给人不太生动的印象。

        “被辞退？因为手部的工伤残疾？”魏白提出疑问和猜测。

        丁梓湖点头，想了下又摇摇头：“是因为手部的伤残，但好像不是工伤。”

        魏白听完一愣，得知卢传森之前在食品加工厂上班，他自然而然联想到，大概是操作机器不当或是工作上的意外，导致手部伤残，结果竟然不是。

        “那他手部的伤哪来的？”魏白有些不解。

        丁梓湖茫然摇头：“资料上没有写，不过资料上显示，卢传森平日嗜赌成性，为此欠下了不少的债务，还借过高利贷，会不会是因为债务方面的纠纷，导致左手残疾？”

        赵媛惊恐地睁大双眼：“欠钱不还就剁手吗？”

        魏白扶额，内心叹气，没想到还牵扯到一些黑恶势力。

        “那他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欠下巨额债务，结果偿还不起，被债主杀害。”小贾在一旁分析。

        魏白摇头：“应该不会，高利贷的催债手段一般是威胁恐吓为主，会用欠债人身边的亲属人身安全做要挟，比如，‘如果不还钱，就砍掉你儿子的手脚’或者‘剁掉你的手指’之类的，所以说，卢传森是因为惹上恶势力欠债不还，丢失了手指，这一点是有可能的。”

        他双臂抱在胸前，右手撑起握成拳，微微抵住下颌，皱眉分析：“不过，若是怀疑因为欠债还不上，就被追高利贷的杀害分尸，这就有些说不通了，毕竟放高额债务的违法性质和杀人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他们杀掉欠款人也没办法追回钱款，还要背上杀人的罪名，得不偿失。”

        薛锋也在一旁补充：“没错，这就是为什么放高利贷的人，上门讨债时，大都是威吓，恐吓完以后又会宽限几天，他们也清楚如果逼出人命来，对他们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小贾听后茅塞顿开，同时瞪大眼睛，有些惊讶地看向薛锋，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对方说这么长一段话。

        魏白继续往下说：“现在的情况是，卢传森各方面信息，疑似是被害人，但还没有证据最终确认。”

        他又问丁梓湖：“资料上有卢传森亲属信息吗？”

        后者翻翻手里的文件，点头：“有的，原本卢家一家四口居住在墨山县，早年间他的姐姐嫁到了n市，并且在n市定居，卢传森则一直同父母住在老家，后来父亲去世，他染上赌瘾，母亲不堪催债人的上门骚扰，几年前被姐姐接到了n市一同居住，自此之后，两方似乎再没有什么联系。”

        媛媛听完，眼睛发亮：“就住在n市？那可省事多了，我赶紧通知她们来辨认尸体。”

        小贾有些不确定道：“尸体都被肢解成那样了，还能认得出来吗？”

        魏白放下抵在下颌的右手，笃定道：“辨认不清没关系，请楚法医采集一点家属的血样，比对dna，很快就能鉴定出准确的结果。”

        媛媛和小贾两人火速联系家属，卢传森的姐姐卢传芳一家就住在本市，真是节约了不少时间，接到消息的卢传芳带着母亲，两人很快就来到了警察局。

        媛媛先带着人去了法医处，尸体状况可以说是面目全非，母亲王婷已经快七十岁，花白着头发，见到尸体这幅惨状，在走廊里哭得泣不成声。

        姐姐卢传芳拍抚母亲的后背，帮她顺着气，虽然嘴上说着：“妈，别哭，这没良心的死了好，你想想他把咱们家害成啥样了！死了倒清净！”言语里听得出，应该是也没少受催债人的骚扰，但说着说着，她自己也红了眼圈。

        众人看母女俩这幅样子，基本可以确认，死者正是卢传森，在表示悲痛的同时，也长出一口气，好在没有白忙活这半天，能确认被害人身份，案子总算是有了点进展。

        为保险起见，楚修然还是留存了母女两人的血样，进行基因鉴定，一般在医院做类似基因鉴定，至少七个工作日才能拿到结果，但在警局的法医办公室，免去许多不必要的流程，加急处理这两份样本，真正出具初步鉴定结论，只需要三个小时的时间，非常明快高效。

        趁着等结果的时间，媛媛安抚了两位家属的情绪，又由魏白和薛锋带着做了笔录，了解更多被害人的情况。

        “我和弟弟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卢传芳相比于母亲王婷，情绪稍微冷静一些，“自从他染上赌瘾，欠下的债越来越多，发展到后面就不断有高利贷上门追债，我虽然已经嫁到外地，但也时常接到恐吓电话或威胁短信，母亲和弟弟住在一处，更是不堪其扰，我担心母亲的人身安全，跟我男人商量过后，就把母亲接来同住，然后我们一家就彻底与弟弟断了联系。”

        魏白抬头看看面前的卢传芳，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对方体态丰腴，长相不算出众，由于上了岁数的缘故，面部皮肤有些松弛，眼角周围也布有细纹，非常普通的中年劳动妇女，说话时还带一点地方口音。

        魏白和薛锋仔细听着，后者专注于记录，等对方说完，魏白提问：“卢传森之后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你？”

        “起初是有的，但无非就是要钱，”卢传芳回忆到这儿，有些情绪愤懑，“警察同志，我也是给别人打工的，平时工作也没有多高的收入，哪有闲钱接济他，我拒绝他多次，最后干脆不接他的电话，期间因为我孩子上学问题，般过一次家，我弟弟应该是找不到我们，时间一长就彻底没了联系。”

        眼前妇女其貌不扬，但做事挺有主见，魏白点头继续问：“你知道卢传森欠哪些人钱吗？”

        卢传芳此时情绪已经完全缓过来，闻言摇头：“不清楚，嗳！不过我估计就是他那些赌友或者是放高利贷公司的人，但具体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魏白又抛出一个问题：“我们查到，卢传森在二月十七号于省人民医院就医，在n市逗留一周，期间没有联系过你？”

        卢传芳听到这里，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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