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尽随尔愿

“今日什么风，把你们五人同时吹到本宫这朝华殿来了。”

        何穗搭着赵煜的手给卿上阳行礼，暗中给他使了个眼色。

        “母后，儿臣有事启奏。”

        赵煜话音到此戛然而止。

        卿上阳会意，挥手要堇理带着屋里的所有宫女太监都先退出去。

        人都走光了，卿上阳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跪着不起的二人。

        陆伯阳和楚昔归二人同时朝卿上阳磕头，“姑母，皇后娘娘，臣二人缘分浅薄，无意接秦晋之好，望姑母、皇后娘娘，成全！”

        “什么？”卿上阳一听脸带愠色，纵使如此，锦衣华服，又生得倾城之貌，她仍然端庄大方。“你二人的婚事乃是皇上御赐，抗旨不尊自古以来就是死罪。本宫念在你二人尚且年少，口不择言说的胡话，当作没听见罢了，出去可莫要再提。”

        楚昔归：“皇后娘娘，臣女二人说的不是胡话。”

        “大胆！”卿上阳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拍向案桌。

        案桌上茶盏中的茶水溅了出来。

        陆伯阳吓得浑身发抖，求救般地望向何穗。

        何穗从身后踹了一脚赵煜，见男人仍旧不为所动。

        韶光朝卿上阳拱起袖子作揖：“姑母，齐明寺大师于两日前圆寂，几年前就该被斩首示众被三哥仁心救下来的崔医正崔九命，也于今早被迫服毒自尽。长公主曾在南镇抚司大放厥词，要三哥偿她十六条人命。”

        “这十六人已有二人身亡，三哥如今跋胡疐尾，若无猛虎相助想动臣本家犹比蚍蜉撼树。”

        “不如姑母给陆公子和楚姑娘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陆伯阳赶紧以头怆地，“臣以当朝刑部尚书陆？兼一品诰命夫人雄雉之子的身份，誓死效忠皇后娘娘。”

        “唯煜王爷马首是瞻。”

        楚昔归挺着腰杆给卿上阳行了官家女子礼，“启禀皇后娘娘，臣女楚家同煜王妃娘家何家乃是一脉并生，家族荣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臣女携楚家上下，定当恪守本分，力尊表姐为东宫之主。”

        楚昔归这一番话摆明了楚家是站在何穗这边的，也就是说，楚家站在哪边，全凭煜王妃意愿。

        看来她这个儿媳妇儿，当真得拿捏住了。

        卿上阳缓缓转头，朝何穗看去。

        脸上狠厉的神情立马变了色，仿佛方才一掌拍得茶盏乱颤的女人不是她。

        “看你二人感情好的，来母后殿上都要这般难舍难分挨到一块。”卿上阳摆弄着长指甲，朝二人道：“母后也不是非要强人所难。本宫当初听人传都道这陆公子啊倾慕楚家千金，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只是这圣旨已下，除非有免死金牌兜着，不然难保东窗事发。”

        “免死金牌？”陆伯阳喃喃道，他突然提高了嗓音，“今日煜王府上苡仁那丫头神秘兮兮给臣看过一块牌子，姑母说的免死金牌，可是今上赐给王爷的那块。”

        卿上阳漂亮狭长的眼尾上扬，“当今世上，仅有那一块。”

        卿上阳像是才反应过来，吃惊地看着陆伯阳，“王爷可是将这世间唯一的一块免死金牌给了你？”

        何穗并不知这世间竟然仅有那么一块免死金牌。

        更怕卿上阳因此迁怒陆伯阳，赶紧伏地认罪：“是臣妾赠与府上的丫鬟的，王爷给的金牌，就当她替嫁入尚书府的敲门砖。苡仁那丫头身份卑贱，怕是配不上陆公子，有辱陆家门楣，带着免死金牌嫁过去，陆夫人怕也不会说什么。”

        何穗提到雄雉之时，突然抬眸看了卿上阳一眼。

        二人四目相对，卿上阳瞬间于她心中筹谋了然于胸。

        免死金牌保的，不仅是这一场世家联姻，还有尚书府曾女扮男装假死的大将军。

        要来雄雉手中兵符并非难事，信物是死的人是活的。

        数十万兵马能因她假死身亡而至今下落不明更不归朝廷管辖，足以见得这个女人在边城士兵心目中的地位。

        “也罢。”卿上阳看向何穗的妖艳眸子满是赞赏。若是说从前她仅是因她身后牵扯的世家利益，以及皇上对她的看重而有心拉拢的话，今日她便是当真喜欢上了这个女子。单枪匹马，还能以一枪战天下，当真是有勇有谋，配得上这母仪天下的宝座。

        卿上阳道：“既然你们几个孩子都已经商量好了，本宫也不便再相劝什么。”

        “尽随尔愿，放心去做吧。本宫老了，这天下，将来迟早是你们的。都退下吧。”

        朝华殿外道宽路坦。

        何穗转着手里的玛瑙手链，朝几人道，“本王妃神不神，那般难缠的皇后娘娘，还不是被本姑娘轻松拿下。”

        陆伯阳作为她在这偌大的京城收的第一位且是唯一一位小弟，自然首当其冲。

        “大哥出马，天下自然无难事。”

        楚昔归眼神乱转，心不在焉。

        何穗朝她走过去挨着她的手肘猛撞了一下，“我的昔归好表妹，在找什么呢？你这皎皎河汉女，天还没黑呢，就开始找你那迢迢牵牛星了？这宫里来都来了，你想见明月奴哥哥就去见啊。谁还能拦得住身份尊贵的楚家大小姐吗？”

        何穗话音刚落，身边人就拎起裙角狂跑了起来。

        秋日的叶子总是这般爱四处飘，楚昔归从枫树下提着裙摆跑过之时，满地的火红都似乎随她的步伐飞扬了起来。

        韶光望着她，不经摇头感叹，“这有心上人就是好啊。来往都多个奔头。”

        何穗听他这酸溜溜的语气，睨着眼看他：“你也可以找啊。小公子若是愿意，百花洲街上满大街的姑娘，保管丢了手中的情郎来牵你。”

        “这等拈花惹草之事做不得做不得。”韶光赶紧摆了摆手中的折扇，“我还是随着三哥做那点微弱的萤光就好。”

        陆伯阳要回去准备月娘节的昏礼，就此告别。

        何穗跟在赵煜身后，发现他七拐八弯，竟然是去了太医院。

        -

        堇理带着一众宫女进来，卿上阳朝她伸了手。

        秋日朝华殿外头院子里树上的果子橙黄橘绿，卿上阳被堇理搀扶着摘了一个在手中把玩。

        嬷嬷在她身后道：“王爷当真是开窍了。太华公主这回可真是机关算尽，仅是动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就使得猛虎出山。大皇子和二皇子若是知道了，铁定得恨死这个愚昧至极的女人。若是有朝一日他们兄妹三人反目成仇，皇后娘娘岂不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又在殿外偷听。”卿上阳不怒反笑地将橘子扔向她。“听闻齐明寺死的那二人，还有当年色胆包天欲图对万贵妃不轨的崔医正。”

        嬷嬷：“正是此人。”

        “崔医正的模样本宫早已记不清了。”卿上阳道，“本宫只记得，当年他尚在太医院之时，同煜儿很是亲近。”

        嬷嬷：“煜王随了皇后娘娘您，生得这般倾城之貌，又自小才情绝冠，医正喜他也是人之常情。梅医正不也是么，虽嘴上百般嫌王爷麻烦，道是乞丐窝里的都要他去救治。每次不还是南镇抚司有什么事二话不说就去，心里想必对王爷也是欢喜的很。”

        卿上阳慢步走着，一身明黄色的凤袍在这“我花开后百花杀”的花团锦簇中仍不逊色。

        “梅医正那是花白胡子的小孩心性，世人在他眼里，同煜儿一样，实际并无尊卑贵贱。而那位崔医正，本宫记得他当年尤是恃才傲物，本事也要胜过梅医正一筹。但他独对煜儿，同别人不一样。本宫当他是有心讨好，谁知竟是她万贵妃的裙｜下｜臣。”

        卿上阳：“你方才道，两个无关紧要的人逼得煜儿如此，其实不然。崔医正虽是人心不古，并非忠心于本宫，但他在煜儿心里，亦师亦友，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费了好一番力将人救出来。”

        嬷嬷：“王爷重情重义。还将那世间独一块的免死金牌赠予了陆家，皇后娘娘，此事你看……”

        煜儿迟早是要当天下共主的，免死金牌于他并无用处。

        只是王妃这一招棋，走得当真是妙。

        卿上阳面露喜色，狭长的红色狐狸眼尾，在漫天遍黄的秋日下泛着金色的光芒。天地与她自成一色。而她，又永远凌驾于这金色的光芒之上。

        “本宫之前忌惮着煜儿手中的这块免死金牌……如今看来，是时候找圣上请旨，给王爷和王妃办这早该公之于众的大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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