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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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柴牧也在与胡啸商议着对策。
柴牧道:“五皇子那边,两套方案会同时施行。为了助力五皇子,我们应该想办法削弱一点二皇子所拥有的实力。”
胡啸试探地问:“您的意思是?”
柴牧沉默片刻,道:“我朝有个惯例,残疾的皇子不得继位。”
“在乱军之中,若是二皇子被流矢所伤,进而落下了残疾,那么,他就注定与皇位无缘了。”胡啸恍然大悟,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柴牧望着胡啸远去的身影,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前些日子,五皇子和他讨论过有关二皇子的问题。
“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李承鄞皱着眉头,道,“如果丹蚩真的不知道自己曾在天亘山附近抢劫过我们,那么截杀大哥的丹蚩人,很有可能不是真的丹蚩人。”
柴牧沉吟道:“确实,如果伊莫延没有撒谎,那么这件事最大的得利者会是谁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二皇子。”
“高相想对大哥下手,我可以理解。可是二哥……”李承鄞移开了视线,“我们是手足兄弟……”
他呼了口气,眼睫毛上挂着一点水光:“难道手足亲情,在皇位面前就这么微不足道吗?”
柴牧没有回答。这是皇帝家事,他不好置喙。
他只能岔开话题,道:“梅姑娘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敏锐的眼光,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五皇子,这位梅姑娘,真的可信吗?”
李承鄞冷冷地一笑:“可信与否,并不重要,只要可用足矣。郑国修建郑国渠,消耗的是秦一时国力,利好的是关中千秋万代。我们大可不必担心,她年少体弱,一旦有异动,我随时可以杀掉她。”
“她太聪明了,到底是谁家的子弟?”柴牧叹着气缓缓摇头,“我已经派人去查,可是周围几个村镇都没有认识她的人。平白冒出来一个军师,我总有些不踏实。”
李承鄞也没有头绪,道:“哪怕有人派出奸细,也不会派这么小的孩子。除非她不是孩子。”
“我已经派人替她捏骨测龄,她就是孩子,货真价实的孩子。”说到这里,柴牧沉默片刻道,“若她真的只是普通农女,我倒真想收她为徒。这是个军师的好苗子,她的眼光太毒了。”
这点李承鄞没法否认。这个小姑娘,她从字里行间分析问题的能力实在强悍,若生为男儿身,说不定能搅弄一番风云。
只可惜,现在这颗军师的好苗子,要前去送死了。
为了演得更像一点,她要把自己的脸弄得脏兮兮的,把自己弄得臭烘烘的,因为贫民没有那个闲钱去经常买柴烧水洗浴。
所以她提出,可以往她身上抹牛羊粪。
裴照则去准备另一样东西。他将沉香磨碎,加布料熬煮,只留了指甲盖大小一块,让她带在脖子上。浸过香料的布料烘干,然后再绑在小姑娘的手腕脚踝和腰间。
多重保障,防止有哪一块布料脱落造成任务失败。若是这些布料都脱落,还有脖子上那个小吊坠。
梅听雪听罢,反问道:“那为什么不将碎步当做补丁缀在衣服上呢?”
裴照一愣:“什么是补丁?”
李承鄞也有些好奇地问:“你们应该会把衣服穿旧就丢了吧?”
他二人都不能理解,因为在他们眼里,穿洗过的衣服都是可以记入史书的,惊天动地的节俭之举。不只是穿洗过的衣服,就算只把衣服上十二个褶子减少到七个,也可以在史书上大书特书一笔了。
把衣服穿到旧,一定可以流芳千古的!
小姑娘低下头,声音很低落:“衣服破了大洞,单用缝的补不起来,就再找一块布头,把布头补在那个洞上,就是补丁。”
李承鄞立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穿破?
还会有人能把衣服穿破?
这不可能吧!
人的皮肤肢体都是柔软的,怎么可能会把衣服划破呢?
梅听雪不想跟他们说话,只是默默去绑着脚踝上的布料。
难为这两位了,连破衣服都没见过,却要在这里陪着她被牛羊粪熏。
她绑得很慢,绑第一块的时候手还稳,第二块时,手已经抖得没法打结了。
裴照默默半跪在她身前,帮她系腿上的带子。
无人说话,空气停滞得似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承鄞总觉得有些心里不是滋味,他清了清嗓子,问道:“梅姑娘,你将来——我是说,你回来之后,想做些什么?想要什么赏赐?”
“将来?”她怔忪了好一会儿,才敷衍地回答,“和以前一样,嫁人,生娃娃。”
李承鄞也察觉出了空气中的尴尬,他沉默片刻,道:“你想读书吗?”
梅听雪愕然抬头。
想的。
书里的故事……很有趣。
李承鄞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等你回来,我为你请豊朝最好的先生,怎么样?”
她半张着嘴,懵懂地眨眨眼睛,想说些什么,张嘴半晌,最后还是抿着嘴,点了点头。
李承鄞只有叹息。
他私下里跟裴照说:“可惜了,目光长远,能审时度势,又能随机应变,心还够狠,这样的人,若是个男儿,就算不能做将军,也是军师的好苗子。”
裴照沉默片刻,道:“慈不掌兵,梅姑娘,只怕很难接受在战场上杀人。”
李承鄞摇头:“你不了解她。一个为达目的,连自己性命都能牺牲的人,真到了必要的时候,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呢?”
裴照没有接话。
不会只有死亡的,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此时,小姑娘却忽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径直出去了。
李承鄞颇为尴尬。
她听到了吗?
全都听到了。
李承鄞说得不全对,她是个会杀人的人,而且她已经杀过人了。
十一岁那年,她嫌弃自家的旱厕太脏,于是偷偷跑到沼泽边如厕,被一个恰好路过的男人盯上了。
那是个身材中等的男人,二十出头,她彼时还很小,不懂听口音,但那人讲的是本地话。男人脖子左侧,喉结微靠上的位置,有一大块青黑色的胎记,至少有她手掌那么大。衣服也很常见,黑衣蓝裤,别的特征,还有些印象,倒真是形容不出来了。
当时她裤子脱到了膝盖上,根本没法跑,被男人抱到一边,情急之下踹了男人的命根子欲逃,被那男人掐着脖子按在泥水里又被提起来。她求饶、服软、撒娇、威胁,哀求着用手帮男人,威胁如果他用强,就大叫着引人过来,终于成功找到了机会,捏碎了他的子孙袋,折断了他的凶器,让他痛到昏厥。
而后,她捡起旁边的石头,砸碎了他的脸,把还在喘气的男人推进了沼泽。他期间醒过来过,哀鸣着要爬上来,被她搬起大石头,又给砸了回去。
处理完死人,她大哭一场,捡了牛粪烘干衣服,而后若无其事地回了家。
不久后,她去镇子上赶集,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画在纸上,贴着悬赏,因为杀了人。
她驻足看了一会儿,冷漠地走开了。
杀人,她不怕的。
她想了一会往事,最后还是找下人要了针线,往身上缀补丁。可是缝了几次,不仅补丁打得歪歪扭扭,还把手扎了好几下。
裴照亲自来找她。
该出发了。
草原的儿女,没有不会骑马的。李承鄞和裴照亲自送她上路,三个人的马中,反而是她的马冲在最前面。路途遥遥,他们傍晚出发,夜半歇一歇马,要在天亮之前赶到地方。
一路上,梅听雪都在念念有词着什么。
李承鄞听了几句,是裴照教她的兵力分布图画法。
他摇头。这太难画了,没有长年累月的训练,想要在一天之内突击出来,谈何容易?可是倘若接受了完整的军事训练,他们怎么会舍得让那个将军后备役送死?
三人都不说话,只有马安静吃草的声音,一时间空气有些沉闷,李承鄞忽然道:“梅姑娘,听说你们西境人都能歌善舞的,你会唱歌吗?”
梅听雪抬起眼睛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写写画画:“会。”
李承鄞逗她:“唱来听听?”
她皱起眉头,拿手指捏捏眉心,又把眉头舒展开,道:“唱得你可能不爱听。”
“那你要先唱啊。”
李承鄞听到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轻声唱道:“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却不知哪儿去了,不是他贪玩耍丢了牛,放牛的孩子……”
“九月十六的那天早上……”
李承鄞本来听到第一句还在笑,哪会有这么粗心的放牛郎,连自己的牛跑丢了都不知道,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梅听雪还在唱,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摔死在大石头的上面,我们十三岁的……”
裴照别开了脸,可小姑娘表情都没变一下:“……他睡在冰冷的山间……”
她的声音越来越抖,唱不下去了。
李承鄞听到她问:“我也会睡在那个地方吗?”
他嘴唇动了动,勉力说道:“不会。”
顿了顿,他说:“我们可以做个约定,我们会早日发兵,带你回家。”
“你会吗?”她低声问道,“你相信过我吗?在我带你回西境都护府的路上,你怀里那把刀,从来没有离身过吧?”
李承鄞猛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他确实有把刀,准确地说,是磨锋利了的石片,不太大,但是一刀割断小姑娘的喉咙,还是做得到的。
“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好,都不重要。”梅听雪站起身,摊开双手,坦然地看着他,“我也没有跟你坦白,你晕倒在沙地,但是我把你拖到了风最大的愁风谷,为的就是让你出门被冻晕,然后只能跟着我离开。”
“跟你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我处心积虑要做的事,就是灭丹蚩复仇。我的家人朋友,也曾被丹蚩人摔死在石头上。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你可以相信我灭丹蚩的决心,其余的一切,无所谓。”
“我的死活,无所谓。”
“你是不可能为了我而提前发兵的,但是我很高兴能听到你说要来接我的话。”
她仰起头,呼了口气,看着李承鄞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是个很让人安心的人。我希望下辈子,我们能做朋友。”
李承鄞沉默片刻,道:“我也希望你能回来,我的朋友。”
她嘴角勾了一下,拍拍手上的泥土,翻身上马,迎着夜风,走向既定的目标。
村子已经不远了,夜色中,李承鄞和裴照下了马,两人拱手,送她离开。
梅听雪走了一两步,忽然站住脚,转身,眼波流转,露出来一个极灿烂的笑容:“我相信你的话。”
“李承鄞,你一定要赶快,赶快来救我。”
她迎着晨光,走向死亡。
孩子从不愿参与战争。
战争从不肯放过孩子。
现在,孩子来向战争,复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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