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驯化进度6%

沈初雪是带着满手的伤进的郑王宫，这伤并不是沈灼给打的，沈初雪是自己摔进了一旁的臭水沟，把她给捞上来的时候，沈灼包了半天才把她身上的伤给处理完。

        兴许是凝心蛊平日里面给她的历练足够，所以这点小打小闹沈初雪从来是记吃不记打。

        她丝毫不觉得这些看上去狰狞的伤口有什么，与此同时，沈灼满脸的怜惜还会让她觉得好笑。

        最顽劣的时候，沈初雪还会扒开手上撕裂的伤口去和沈灼逞强式的证明：“我真的一点也不疼。”

        沈初雪并不懂得一个母亲的心情，与此同时，她也不懂得沈灼当时为什么会因为她的动作而落泪。

        那种冰凉凉的液体让沈初雪觉得古怪，但这也让她无师自通了苦肉计这一计俩。

        流血会换来沈灼的怜惜，也不用听沈灼的唠叨，对于怕麻烦的沈初雪而言，受伤是一件很值的事情。

        沈灼不知道沈初雪这点小把戏，她也不知道，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沈初雪又把那条小黑蛇给带上了。

        沈初雪之所以会因为这条小黑蛇而手忙脚乱并不是怕自己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被沈灼发现挨一顿批，而是因为她现在在做一件沈灼绝对不会准许她做的事情。

        沈初雪在这条小黑蛇的身体里养了一条蛊。

        一条伴生蛊。

        伴生蛊又称鸳鸯蛊，母蛊是鸳蛊，子蛊是鸯蛊，这种蛊没有什么特别的伤害性，但是如果母蛊死了，子蛊会在咬死自己的寄生者后死去。

        因这份特性，苗女大多会将它下在自己的情郎身上，以保证情郎对自己的忠诚，因此伴生蛊又称为鸳鸯蛊。

        沈初雪养这条蛊并非为了自己以后的求偶做打算，她养这条蛊只是因为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的恻隐。

        沈初雪是在一个死去的男子身上发现这条子蛊的，因凝心蛊和她共生的特殊性，本该去死的伴生子蛊和沈初雪出生时候拖着苗粟身体向她而去的蛊虫一样，将她当做了自己的母蛊，为了表示忠诚，伴生子蛊企图将男子的身体进献给她。

        苗粟的体内有成千上万条蛊虫，因此拖动苗粟的身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这条伴生子蛊势单力薄。

        看着这条蛊虫不自量力的样子，沈初雪难得的心生了那么一点怜惜之情，因此虽然瞧不上那男子的血液，沈初雪依旧收留了这条伴生子蛊。

        沈初雪没有想到，她会在郑王宫遇见这条伴生子蛊真正的母蛊。

        那是在沈初雪来到郑王宫的第一天，她刚刚和姬咎斗完法。

        郑王宫一共有三位夫人，除了贺若水和沈灼之外，郑庄公还有一位夫人姓孟，她是郑国百年世族孟家的庶长女，名为孟知蕴。

        孟知蕴性子恬淡，比起年纪最大但是精力最为旺盛的贺若水而言，不争不抢的孟知蕴可以称得上是郑王宫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白莲。

        姬咎是孟知蕴和郑庄公的儿子，今年九岁，因为常年见自己的母亲被贺若水这个老妖婆欺负，姬咎看贺若水分外不顺眼，然而姬咎毕竟是孟知蕴的儿子，因此他哪怕反感某个人，脸上总还是能够装出来几分尊敬，可是偏偏，姬咎遇见了沈初雪。

        初见沈初雪那天，是三月十八。

        那是一个春日，沈初雪在出生那天离开郑王宫后，第一次回到郑王宫。

        春风动，百虫出。

        不知道是蛊虫想出去遛弯，还是小黑蛇自己想出去散步，刚在郑庄公给她们分配好的宫殿落脚，沈初雪就发现藏在瓷罐里面的小黑蛇不见了。

        母蛊和子蛊是有感应的，因此沈初雪能够感觉到小黑蛇和她的距离并不远。

        郑庄公和沈灼进行的虽然是交易，但是他毕竟还是请沈灼过来诊病，因此分配给沈灼和沈初雪的宫殿不再是以前随意打发给沈灼的那间冷宫，它距离孟知蕴所在的平阳殿很近。

        小黑蛇正是被平阳殿里的姬咎给抓住。

        沈初雪找到它的时候，那个叫做姬咎的臭小子正在准备给她的蛇开膛破肚。

        打狗还得看主人，而姬咎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可以用简简单单一个打字可以说得清楚，他在谋杀沈初雪的蛇，要不是沈初雪及时赶到，那条小黑蛇早就成了姬咎手下的亡命魂。

        要说对这条小黑蛇有什么感情，那不见得，在沈初雪那颗空空荡荡的心里，装不下一条和她一样冷血的小蛇，她只是单纯将这条小蛇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

        沈初雪的东西，除了沈灼可以动，其他人都不可以动。

        冷冷的看了一眼不断挣扎的小蛇以及姬咎在折磨这条小蛇时候满脸的阴鸷，沈初雪的表情极为难看。

        她的功夫由沈灼所教，比不少成人都要来的精巧，更何况姬咎只有九岁，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而已，没有什么对付不了的。

        一抬脚，沈初雪直接把姬咎踢翻在地，她的脚直接踩在姬咎刚刚持刀的手上。

        小黑蛇是个很有灵性的畜生，沈初雪一将它救下，它就飞快的绕到了沈初雪的身上。

        狠狠的将姬咎的手碾的血肉模糊后，沈初雪轻轻蹲下身，捡起姬咎的匕首刀刃在他的脸上轻轻划过。

        轻轻柔柔，沈初雪问：“你刚刚想干嘛？”

        沈初雪是一个看上去漂亮无害的姑娘，可是匍匐在她肩上的那条黑蛇以及她目光里面嗜血的残忍让她这份无害消失殆尽。

        姬咎在这一刻，心中产生的感受和清书如出一辙，她是个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魔鬼！

        姬咎毕竟是郑国的长公子，与此同时，他的母亲还是孟知蕴，因此姬咎的背后是整个孟氏一族。

        沈初雪刚刚靠近姬咎的时候，他身旁的暗卫并不觉得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危害，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匕首险些要划破姬咎的脖子。

        只差一点，姬咎身旁的这些暗卫就都得以死谢罪！

        好笑的看着将姬咎护在身后的暗卫，沈初雪笑骂了一声：“孬种。”

        这声孬种激怒了姬咎，他是个出生在王宫的贵族，哪里听过这么低俗的辱骂，然而从姬咎气急败坏的反应可以看出，在骂人这件事情上面，越低俗越有效。

        孟知蕴和沈灼循声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姬咎一副冲上去要打死沈初雪的样子，而站在他面前的沈初雪，好整以暇，嘴角含笑，仿佛在看戏。

        在杏花岭，沈初雪打架斗殴是常事，她因为嗜血一事，受尽排挤和鄙夷，沈初雪从来不压制自己的脾气，因为沈灼虽然对她管教严格，却从来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给她定罪，在人前，沈灼从来给沈初雪撑足腰。

        她教她善，并非教她懦弱。

        习惯性，沈灼要去问沈初雪发生了什么，可是还没来得及等沈灼开口，姬咎就挨了孟知蕴一巴掌。

        “欺负幼妹，状若疯马，出言不逊，姬咎，我教你的礼数，你都记到哪里去了？”

        孟知蕴不是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教育姬咎。

        五岁那年，贺若水被封为长夫人，姬咎不愿称之为嫡母，孟知蕴就扇过姬咎这样一个耳光，因此在场的人，除了沈灼，其他人都是满脸的习以为常。

        沈初雪的心情和大家都不太一样，她有一点兴奋。

        姬咎欺负她的东西，活该被扇巴掌，被教训。

        看着姬咎被孟知蕴牵到自己面前来道歉的时候，沈初雪甚至恶意满满地将自己的小黑蛇从她的肩上取下。

        她含笑摇头：“你不应该对我道歉，你应该对我的蛇道歉。”

        沈初雪并不知道姬咎在郑王宫打造的形象是书香世家，气度非凡，她也不知道自己意外识破了姬咎身上的那张画皮，看到了他残暴偏执的人格缺陷，沈初雪是个没有心的人，姬咎的这点不正常，反倒让她有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

        同类最知道怎样激怒对方，沈初雪迫不及待想要看姬咎心里边企图咬死她却偏偏只能够顺从的去给一条畜生道歉的样子，沈灼反正会给她撑腰，沈初雪有恃无恐。

        要是这个臭小子不听话，那就再把她那个做郑国国君的爹叫过来，请母亲下山的时候不是说了吗。

        她是这个国家的公主。

        郑国的这些孩子里，除了两位公子，她的地位最高。

        沈初雪完全不知道姬咎就是那个地位比她高的公子，直到贺若水着急让沈灼跟她去若水殿给姬衍看病，装模作样的出来打了个圆场后，沈初雪才知道这个坏胚是她的兄长。

        可是……他怎么可能是她的兄长？

        跟着沈灼去到若水殿替姬衍诊治的时候，沈灼在姬衍的血液中闻到了一股与她同出一脉的味道。

        那是来自郑庄公血液的味道，然而在姬咎的身上，没有这一缕味道。

        不等沈初雪细想，另一件令她觉得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若水殿中，沈初雪闻到了蛊的味道。

        每次有蛊出现的时候，沈初雪身上那条凝心蛊就会格外的活跃。

        怕沈灼发现自己的异常，沈初雪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这座宫殿里环顾了一圈，她屏息静气，压下凝心蛊踊跃活动带给她的折磨，仔细分辨方位，而后，沈初雪的目光落在了若水殿的东面。

        在确认蛊房方位的同时，沈初雪于这股浓郁的蛊味中，寻到了一缕熟悉的味道。

        小黑蛇身上那条伴生子蛊，曾经拥有过这个味道。

        滋啦一声，在若水殿东侧，一位妙龄女子将一条死蛊丢进了火炉之中。

        清书去敲门的时候，所看到的就是苗雎目露冷色的面容。

        苗雎是贺若水在苗粟死后重新重金请来的一位蛊女，相比起苗粟那三脚猫的水平，苗雎的能力实在是要强上太多，起码贺若水这几年来驻颜有术，就离不开苗雎的相助。

        因苗雎出色的能力，也因为七年前那场蛊祸给清书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从此以后，清书对这些用蛊之人，都是敬而远之，可她毕竟是贺若水的大宫女，有些事情只能够由她去做。

        前段时间，苗雎从士大夫中抢来的那个情郎跑了后，她本来就阴郁的气息更重了，毕恭毕敬，清书对苗雎说：“苗姑娘，沈灼现在到了主殿给小公子在把脉了，夫人请您也过去看看。”

        火舌此时已经完全将那条死蛊吞噬完全，它所有的味道都尽数消失，可是在看到苗雎的第一眼，沈初雪认出来她。

        蛊和蛊之间是有交流的。

        沈初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条蛊。

        收服伴生子蛊的同时，沈初雪继承了它最重要的一部分记忆。

        那是一段苗雎和那个男人的对话。

        面对宁肯去死不愿意和她在一起的贺修竹，苗雎说：“既然你死都不肯留在我的身边，那你就去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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