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辰宴

遥遥万里处的曹夕山大多是参差不齐的山谷，此处是神鸟的栖息地，最高处山峰就是如今曹夕山的山神常青的宫殿，常青也是丹鸟一族的族长。

        白云与宫殿比肩，殿前是棵万年梧桐，树根在脚下盘根交错，深深扎入大地中。

        树前立着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长发束成高冠，插有翎羽状金钗，迤逦非凡，那一双桃花眼深情涟涟，八尺之身，柔硬共存，正是山神常青，不仅法力高深，那容貌也丝毫不逊色。

        “还是没有长怀的消息吗？”

        白衣侍卫抵着头，“神君，我们赶到结界口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长怀神君的踪影。而且”

        常青皱眉，面色沉重，“而且什么？有话你倒是说啊！”

        “上天界因为长怀神君硬闯妖界而闹得沸沸扬扬，歧灵公主好像也有下界的打算”

        歧灵公主，荣余老祖的女儿，百年前与妖界大妖江浮诞下一子长怀，天生神骨，血脉虽是神族和妖族的混合，可正因此，长怀的法力远超常人所想。

        不知出于何原因，歧灵公主携子重返天族，此后未离开天族半步。

        而被视为潜在祸端的长怀，在返天界时，本该传承的大妖法力，被以秘术封住。

        这也堵住了悠悠众口。

        “万万不可，公主一旦下界，那些人怕不是又要胡说什么了……”常青顿时化身满身红羽，绕着梧桐树长鸣一声，冲进了茫茫白云中。

        “殿下，到了。”如意掀开帘子，殿前一片灯光烁烁，弦乐钟鸣已经在空气中传播。

        步步进入这靡靡春宫中，入目的华裳金钗比那灯火阑珊的烛灯更晃得人眼痛。

        要么就是那身上的脂粉味比那百步穿肠毒还要厉害点，只要靠近一点就会使人狂喘不已，蒹葭合理猜测，她老父亲的鼻子应该不太好使。

        不然，这一群妃嫔又怎么会把自己整个人更熏制过的乳猪似的，浑身上下的每个角落都是那股子脂粉味。

        “哟，这不是三姐姐吗？”语气颇为不屑的穿着兰紫宫服的女子看到蒹葭一行人坐下，便走到了身边，浓妆艳抹的脸上高挑着眉。

        “五妹妹，”蒹葭低敛着眉，虚虚的行了个礼。

        心中已经开始在默念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给她个大嘴巴子。

        五公主看着如意手上捧着的托盘，直接伸手就要去掀开那红绸。

        如意下意识躲闪，让那涂了豆蔻红的指甲直接扑了个空。

        “怎么，姐姐可是准备了什么好礼物要送给皇奶奶？连妹妹，也碰不得？”五公主先是瞪了一眼如意，最后把话锋转到了蒹葭这里。

        “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过是寻常玩意，若妹妹真好奇，不如，等本宫把这生辰礼送予皇奶奶后，妹妹再去讨一眼瞅瞅？”蒹葭不动神色的把如意往后推了推。

        “呵呵呵，那就不必了，既是寻常玩意”五公主边说，边拿着手帕轻掩笑意，转头就给旁边的宫女使眼色。

        宫女立即会意，往前大步一跨，直直朝那托盘而去。

        蒹葭目光一冷，她更快一步，把脚稍微，挪了那么一小步，况且今日穿得宫服裙摆摇曳在地，那伸出来的脚尖也没人能看得见，她手里那颗小小的花生子自然应该也没人看得见，起码蒹葭对此还是小有把握。

        在伸脚的同时顺手拽住如意到一旁，那宫女直接扑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还那么“不小心”的打翻了迎面而来的宫女端着的酒壶。

        “哎哟”

        “哗啦”

        “啊”

        这小妮子还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啊。

        幸好她预判了她的预判。

        “妹妹这侍女怎么回事，眼神咋不好使呢，这平地都能摔，莫不是平日里在妹妹身边没少摔吧，这冬日地滑，怕不是把妹妹都摔了不少回了吧？”

        蒹葭暗自已经在扭动脚踝热热身，她就看不惯这五公主的装腔弄势的模样。

        五公主那兰紫的衣裙的胸口瞬间变成了绛紫色，但脸快要气成猪肝色，冬天本就寒风潇潇，这酒液本是刚烧的滚烫，接触皮肤时给她来了一波先烫后凉。

        她直接给了原本就跌在地上的侍女狠狠一脚，“贱婢！”

        “啊”侍女的后腰挨了这脚。

        蒹葭眼色一冷，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蒹葭。”熙嫔握住蒹葭的手，自己的女儿，她自然知道是个什么性子，要是真让她在这动起了手，那场面对谁都无益。

        更何况最近的风言风语她也不是一点都听不到。

        什么和亲、祭祀圣女，如今还是能少一事是一事。

        “五公主还是快去换套衣衫吧，今日是太后生辰宴，来往都是世家大族，还有一些外境使臣，莫丢了皇家脸面，让圣上降罪下来。”

        “你，哼”五公主听到会被降罪立马怂了，提着裙子就走，还不忘用眼珠子瞪着蒹葭。

        “母妃”蒹葭回头看着母妃，双手握住熙嫔的手，左右摇晃着撒娇。

        “别贫了，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淑女一点，别以为你刚才做什么我看不到。”熙嫔的双眸与蒹葭如出一辙，清明洞察一切，恍如一汪清澈山泉汇成一个小潭。

        “哦。”蒹葭想起了蒋姑姑说的话，母妃出嫁前，老爱动不动就女扮男装去比武招亲的大会，过五关斩六将，到最后一关再假装输掉。

        依旧俘获了不少待嫁女的芳心。

        这，也算淑女？

        蒹葭朝蒋姑姑挤眉弄眼了一阵，才惹来姑姑一笑，在外，蒋姑姑一向不爱笑，但蒹葭老爱逗她笑，姑姑一笑，就有酒窝了。

        哪像三十出头的人，那笑起来也有三分少女气。

        一行人去向礼官递交了寿礼，然后款款入座。

        “恭迎圣上！”

        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又要站起来，蒹葭暗自腹诽。

        虽然依着礼，但她还是先朝母妃看去，眉眼低垂，冷漠自持，从她面前走过去的人也没有勾起她半分情绪。

        曾经最亲密的爱人，现在最陌生的人，也可以是最恨的仇人。

        给了她空口的承诺，她信了，她也输了。

        事到如今，她仿佛已经猜到了结局，由青春而死亡，由美丽而消遁。

        正所谓心有灵犀，血脉相连，熙嫔也看向她。

        不言而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蒹葭看向那高坐金玉龙椅上的人，视线却怎么也清晰不起来，之看得见一团模糊的身影，明晃晃的龙袍上五爪金龙栩栩如生，身躯高大，却也掩盖不了那中年发福的肚子。

        怎么也看不见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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