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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金蟾阁(二)


金蟾阁是凤瑶境内最大的当铺。

        据说三界中有什么好东西,都能在金蟾阁见到。

        只是青天白日,妖界的建筑都被纳入地底,还不到触发昼夜结界的时间。

        在平民百姓们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将金蟾阁从地底调换出来,需要驱散周遭平民,布置新的结界。

        一来二去,需要些时间。

        姜染从前独来独往惯了,后来遇到了柯遇春和银眷,这两位都是与他在傩神庙经历过生死的,所以他信任他们。

        但是这平白无故送上门来的“帝师”,着实让他想不通了。

        “卫将军如今已是什么境界了?”

        “鬼蜮境。”

        卫连州老老实实,问一句答一句,不敢怠慢。

        “凤瑶境内,能让鬼蜮境帝师乖乖认我一个蜉蝣境为主的,就只有你上头的飞升境了吧。不知在下何德何能,能得飞升境赏识?”

        “这……”

        卫连州回想起昨日,小殿下说要去见两位故人,可回到见微峰后却哭红了眼睛。

        他在小殿下身边守了几百年,还从没见过她哭地这么狼狈。

        “我这两位故人,一位早已与我决裂,另一位,已经全然忘记我了。但是他们既入我凤瑶领土,我便见不得他们受任何委屈,卫连州,你替我守在他们身边,为他们荡平前路吧。”

        想到这里,卫连州沉默了。

        小殿下让他不要暴露身份,即便对方已经猜到了什么,他也要抵死不认。

        卫连州神情肃然,字字铿锵:

        “先生于世间行走这几年,收敛过不少妖尸,早已闻名于妖界。三界众生,人死,如灯灭,亲人哭悲,十里相送。仙,灰飞烟灭,自有信徒立庙,奉上百年香火。而我族妖类,身死魂陨,或留下百年空壳,被松鸦啄食,或与天地山川共腐朽,祸及世人。活着,人人畏惧,死了,依然要被诟病。”

        “幸而有先生存在,为我族妖类敛葬,让漂游世间的妖族孤魂,有一片安息之地。”

        说到最后,有些话真的是发自肺腑。

        姜染虽然有些顾虑,但见他字字坦诚,也就没继续追问下去。

        眼下结界已经一一铺展,金蟾阁在隆隆的地鸣中,有如初春的笋一样,从地底深处探了出来,直至整座建筑彻底显露。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姜染的心底忽然升起不详的预兆。

        银眷适时地向前一步,立在姜染身后,漆黑的眸子凝视前方。

        这血腥味浓地连柯遇春都闻到了,老道生性胆小,不凑这个热闹,藏身在马车之中打坐,耳朵却时刻听着外面的动静。

        卫连州第一时间屏退了所有手下,独自上前,推开了金蟾阁的那扇门。

        那扇门有千钧重,从内侧被锁死,此时卫连州强推,致使内侧机括倒转,顷刻间,整扇门都崩塌了。

        阁楼内涌出一阵腥风,似有巨物在呼吸。

        “这气息……好像是傩妖!”可它不是死了么!

        姜染手执青铜衡,对身后的银眷道:“等下记得躲在我身后,这楼里的东西绝不简单。”

        虽然他与银眷都是蜉蝣境,但姜染总觉得,自己作为棺材铺的掌柜,理应对这位小伙计多加照拂。

        银眷虽未说什么,心却被暖了一下。

        卫连州此时已经孤身进去金蟾阁,阁楼内漆黑一片,很快便吞没了他的身影。

        墙上的血溅地到处都是,金蟾阁内的伙计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死状凄惨。

        “呵呵……”半掩的门扉之后,传来阴森的笑声。

        卫连州刚靠近一步,就发觉不对,忽然抬头,头顶处,一个戴着奇怪面具的漆黑身形已经向他袭来。

        四掌相对,只听到轰然一声巨响,卫连州的身体连连后退,竟然被对方一掌拍退到门外。

        卫连州这才发现自己轻敌了,对方竟然也是鬼蜮境!

        那怪物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冲破屋顶,直逼众人。

        到了亮处,姜染才发现那怪物脸上戴着的,正是傩面。

        那傩面仿佛黏在了他的脸上,时而笑,时而哭,不停变换着各种表情。

        “摘下他脸上的傩面!”

        在姜染的提醒下,卫连州这次境界全开,正面迎击,身形飞快地冲了出去,掐着那怪物的脖子,飞跃而起,“腾”地一下,一圈砸在傩面之上,连带着将那个怪物按在地上。

        地面瞬间塌陷了下去,扬起烟尘。

        姜染在塌陷边缘脚一滑,差点没站稳。

        幸好身后的银眷扶着他的腰,一转身便将他带到了平地上。

        地面凹陷的中央,卫连州以跪姿,死死压在那怪物身上。

        方才砸在傩面上的那一拳,他用尽全力,可傩面却丝毫没有损坏!于是他只能按照姜染说的,摘下那怪物脸上的傩面。

        傩面一脱落,那怪物被怨气包裹的身形一下子干瘪了下去,露出了真容。

        他只是金蟾当铺瘦弱的小掌柜,昨夜一时好奇,将那傩面戴在了脸上,引发异变。

        幸好天亮地及时,昼夜结界发动后,金蟾阁就沉入地底,没有对人类造成伤害。

        此刻被扯下面具,当场陷入昏迷。

        卫连州手握着傩面,与那面具上黑漆漆的孔洞对视一番后,竟觉得神智模糊,抵挡一整后还是被蛊惑,鬼使神差地将那傩面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刹那间,他回到了熟悉的战场之上,金戈铁马,气势恢宏,战士们在浴血,他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不由地暴怒起来,挥刀斩下了敌将的首级。

        壮实的身躯一下被怨气包裹。

        那地陷地太深了,坑中良久都没有动静。

        姜染上前查看,下一刻,又被身后的银眷向后拉了一把。

        只见卫连州戴着愤怒表情的傩面,突然腾跃而起,朝着姜染袭来。

        姜染抽出青铜衡被迫迎击,可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卫连州原本就已经是鬼蜮境了,戴上面具后引发异变,修为更上一层,他知道自己随时都会被对方碾碎。

        此时,银眷手指一动,缩在马车内打坐的柯遇春腾地一下钻了出来。

        “又?”

        身体被操纵的柯遇春欲哭无泪,您堂堂飞升境大佬总不能每次都借我的身体出手吧!

        此时的柯遇春就是银眷的傀儡,转瞬间凝起一把符箓巨剑,自卫连州头顶劈竖直劈下。

        这强大的压迫感,逼地卫连州被迫高举双手,承接巨剑。

        姜染觉得机会到了,自己离他最近,只一臂的距离。

        趁那巨剑压制的片刻,迅速扯下了卫连州脸上的面具。

        那愤怒的傩面被姜染扯下的一瞬,迅速换了个哭脸,自双眼孔洞处凭空淌出血泪,口中喃喃:“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谁背叛了你?”

        这傩面是傩妖的怨念所化,诡计多端,又开始蛊惑姜染,“你将我戴在脸上,我给你看。”

        姜染此时神志清醒,虽然知道这面具多半是在说诡话,但……不作尝试,又怎么能知道傩妖临死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致使他怨念丛生。

        “别戴啊!”柯遇春见这会儿银眷依然沉默不言,不由得先开了口提醒他。

        可姜染只是淡然地笑了笑,“在下区区蜉蝣境,若等下不受控制,相信仙师和银眷合力,定能压制住我,不是吗?”

        银眷:“好。”

        他依然尊重他每一个想法。

        柯遇春终于察觉出来了!飞升境大佬你不对劲!怎么他说啥你都同意?

        你你你是不是喜欢他!老道虽然瞎了眼,但心里明镜似的,悟了!

        姜染这边已经自觉地将傩面戴在了脸上,身体瞬间被怨气围绕,无法挣脱,只能麻木地立在原地。

        那傩面能轻而易举地操控他人,但这会儿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操纵不了姜染。

        喜怒哀乐,哪怕他有其中一样特别浓烈的情绪,他就能操纵姜染了,可他脑海中的情绪太过平淡,掀不起波澜,让它无从下手。

        “现在可以让我知道,你被谁背叛了吗?”

        姜染在脑海中问它。

        傩妖的怨念不回答他,拼命地钻向他的脑海深处,去找寻它想要的情绪。

        在这些零碎的记忆片段中,出现了姜染在风雪中踽踽独行的身影。

        冷……好冷……

        他一件接一件地套上棉衣,大氅,将双手凑到篝火上方,越来越近,直到手指被火焰灼烧,也还是觉得好冷。

        只因为他从头到尾,只是一具躯壳,神魂不融,连心脏都无法跳动。

        没有热血,没有温度。

        他孤独地熬过了冬日,迎来了春夏,他依然是个活死人。

        他日复一日地在人间行走,穿行,他看着周遭这陌生又熟悉的一切。

        他羡慕一切蓬勃的生命,羡慕一切活着的东西,无论是石头上的青苔,还是天桥底下满头白发却还满脸惬意晒太阳的老乞丐。

        也偶尔回到棺材铺,坐在门口,与铜牛谈心。

        “我这一路,看过太多鲜活的东西,再回过头来看我自己,依然是一具腐朽的躯壳。”

        “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是不断擦拭青铜衡上的血迹?是孤身一人上路,永不停歇地为妖怪们收敛尸体赎罪?”

        “前世的我杀哪些人?啖了谁的血?为什么我没有那段记忆?我甚至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因此我一面不断地赎罪,一面又觉得心有不甘……”

        姜染脸上的傩面在短暂的空白过后,逐渐浮现出哭泣的表情。

        “我好孤独。”他的情绪终于有了波澜,像被剖开一个缺口,任由眼泪奔涌而出。

        “我好孤独。”他一面哭着,一面拿起青铜衡,刺进挡在他眼前那个碍眼的人的身躯。

        有血液流淌而出,暖暖地,温养着他这双冰凉的手。

        “我知道。”那人没有退缩。

        反而紧紧地抱住他,“对不起,我来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姜染僵硬在愣原地,青铜衡的生冷,与那人温热的血液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感觉自己胸腔中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逐渐变得滚烫。

        傩面自右眼处裂开一条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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