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留条后路

唐忆柳并不关心他们的想法，她在想着，到底要不要插手管教唐泽。她心里很是清楚，母亲对她是有不喜甚至防范的。在这一点上，古妈妈也算是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挑拨离间的目的。插手吧，或许就会跟母亲的感情越来越对立。不插手吧，唐家将来的家业，怕是要毁于唐泽之手了。

        唐忆柳很想不管不顾，一走了之。可自从九死一生从月铭山庄出来之后，她终于想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了。

        唐家，就是她最后的退路。

        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绕过林默娘，直接去找了唐征。她提出想要亲自教养唐泽，唐征自然是无有不允的。林默娘对唐泽的溺爱，唐征也早就看在了眼里。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子，林默娘不由自主地就当成了珍宝。虽然多多少少也是受了古妈妈那老货的蛊惑和撺掇，但林默娘本身的确也有问题。古妈妈的各种谗言，也只不过是暗中迎合了林默娘的心意罢了。

        之前唐征总觉唐泽还小，等到三岁之后再严加管教也来得及。现今唐忆柳自愿接过唐泽的教养任务，唐征自然欣然应允。对于从小就跟着自己在书房里泡大的二女儿，唐征自认为还是很了解的。唐泽要是能学到她的那些心性和手段，将来接下这偌大的家业，并把唐家发扬光大，就指日可待了。

        于是，自那之后，唐忆柳就无视林默娘的抗议，把唐泽带在了身边。

        她为唐泽量身制定好了许多计划，包括强身健体，读经史子集，学习算法，关注思想品德和心理健康，兴趣培养，时事思辨，甚至算计人心等等内容。唐泽被自家二姐操练地苦不堪言，屡次想逃回林默娘身边，都被唐征阻止了。唐征对于唐忆柳制作的规划很满意，并给与了大力支持。这支持包括但不限于阻止林默娘的干预，以及随时配合唐忆柳的学习进度，对唐泽进行各种考核或者惩戒奖赏等内容。

        于是，生来懒散的唐二小姐，突然就被逼无奈变得很忙。除此之外，在银杏过来送墨香斋的利润和账本时，唐忆柳还让她替自己去办了一件大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波澜不惊，按部就班地过着。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之间，五年过去了，唐忆柳小同学即将及笄。

        在这五年里，唐家其实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比如三年前，唐忆锦就已经嫁给了一个清贫的书生。

        自打唐泽的事情过后，唐忆锦对自家妹妹就产生了盲目崇拜，几乎对她言听计从。这门婚事，也是和唐忆柳商议过后才定的。

        这书生名叫王珍，本是书香门第，家境本来不错，颇有些祖产。只可惜，这孩子命不大好，幼年时便遭遇了父母早亡。自父母去后，家里就断了进项。王珍之后便跟随祖父母一起生活，祖孙三人相依为命。

        为了供养他读书，祖父母遣散了家里所有奴仆，隔三差五变卖些值钱的东西维持家用。虽王家是有些祖产，可即便再多的钱财，也经不住坐吃山空。出的多进的少，眼看着王家很快就没落了，逐渐变成了一个空壳子。再这样下去，怕是连祖宅都要保不住了。

        不过好在王珍很是争气，十八岁就已是“秀才”。之后看家里为了让自己读书，已经变得家徒四壁，于是他就边继续学习准备考试，边揽些写写画画的活计补贴家用。他的字写的漂亮，诗作也文采飞扬，画技也极高。加上他也是附近几个镇子小有名气的小秀才，他的作品逐渐也水涨船高。虽不能说是一字难求吧，但也有不少人愿意花高价争相请他写诗作画。因此，祖孙三人倒也过得衣食无忧。

        有一天，唐忆锦和唐忆柳一起溜出来喝茶看戏，就看见他正在戏园子里舌战群儒。他接了一单活计，就是为台上正唱的那个当红花旦画肖像。可正当他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认真作画的时候，突然围上来一群人，开始嘲笑他，嘲笑的内容无非是读书人竟然喜欢阿堵物，沾染了满身的铜臭味，不配做秀才。

        他本不欲理会这些人，可这帮混人竟要掀他的画摊。他当时就掷笔起身，反唇相讥：“汝等自诩清高出尘，可在下请问，国库无银，何以御外敌？家中无银，何以供汝吃穿住行？汝等若无银钱，又哪里来的力气吃饱喝足后，来这里无事生非？在下自用双手正正当当赚取银两读书，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在下还亲自奉养高龄的祖父祖母，汝等又有何资格来此嘲笑在下？汝等父母高堂也要赚钱供养汝等读书，汝等怕是也要回家嘲笑自己的父母高堂满身铜臭俗不可耐？圣贤书上，就是教给汝等这些忘本行径吗？”

        那群人听闻此言，皆有些讪讪。

        王珍重又坐下，执起画笔：“无事就都散了吧，别挡着在下作画。”

        恰好戏园子主事之人赶来了，那帮所谓的读书人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说也巧了，唐忆锦和唐忆柳在散场的时候，又遇见了他。他只抬头看了唐忆锦一眼，俩人一对视，脸就都刷的红了。

        过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王珍本来也有些忌惮别人说他攀附权贵，左思右想后，提亲的时候就跟唐征说了：聘礼他家出多少，唐忆锦的嫁妆就出多少。宁可少出，也绝不能多给。且成婚之后，王家绝不会沾唐家半点便宜。

        王珍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一家人竭尽全力，拿出了一份体面的聘礼，风风光光迎娶了唐忆锦。唐家把聘礼和嫁妆合作一处，又都给回了唐忆锦。但这些财物，就成了唐忆锦的私产，王家分毫不动。

        至今俩人成婚已有三年，最初质疑他攀龙附凤的那些，早就已经闭嘴了。王珍依旧靠给人写写画画赚些银钱，如今有了唐征做岳家，请他写诗作画的倒是更多了，他的身价也更高了些。对于这些隐形的好处，王珍心知肚明，却也坦然接受了。他做人光明磊落却不迂腐，只隔三岔五买了好东西，多多孝敬岳父岳母。

        唐忆锦也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人，她凭着自己精湛的刺绣技艺，也时常做些绣品来卖。期间王珍还下场一次，但并未考中。他也不气馁，依然专心读书，准备再战。本来么，进士及第何其难，像他这样年轻轻便已是秀才的，就已经是凤毛麟角了，更何况是高中进士。多数人一辈子都考不中，少数人考中的，也都至少要而立之年以后了。

        半年前，唐忆锦又为王家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王家人丁凋零，这个孩子给一家人带来了无尽的幸福和快乐。俩人两情相悦，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唐忆锦上无婆婆立规矩，下有娘家家境殷实无人敢欺，俩人真的算上是神仙美眷了。

        唐忆柳就是看中了王珍小小年纪不骄不躁，稳重踏实务实，不迂腐，懂得变通的性格。品质上就更不用说了，单看他对祖父祖母的孝顺以及待人接物的风格，就知他心地醇厚又不失棱角。

        她看出王珍其实学识很渊博，读书上颇有天赋，关于治国齐家也颇有一套自己的看法。假以时日，即便在官场不能飞黄腾达，在其它方面，也一定不会是池中之物。

        至此，唐忆锦算是已经有了最佳归宿。

        而唐泽，如今早已经变成了唐忆柳的小跟班一枚。

        自从他屡次反抗无效后，就只能乖乖被唐忆柳和唐征好好打磨起来。不过时日一长，他也尝到了甜头。比如唐忆柳让他好好强身健体，起初他觉得太苦了。可等他大一点了，发现自己的身高比同龄孩子都高出许多，并且打架从没输过，还俨然成了一群小伙伴的小头领。入了私塾以后，每每先生又都夸奖他字写的最漂亮，小小年纪对文章竟然有极好的见解时，他更是美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尤其后来，他人小鬼大的觉察出，这个看似冷冰冰的二姐，其实并没有那么冷血的时候，心态就更加放松了。

        总之，唐忆柳自己认为唐家的一切，都已经走上了正轨。既然如此，这里就已经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那么，就开始实施自己筹划已久的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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