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古多情空余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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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多情空余恨
吴墉惦记着宝月有心早点回家,可因为淞沪那边的情形实在不好,刚刚接到中央军援助急报,日军援军已到,昨日已偷袭浏河,南洲军必须两日内赶去援助,不然浏河难保,谈判也难继续进行。偏偏婚期就在明日,吴墉考虑再三,决定大军今夜先行出发,明早行完礼后,他再赶赴前线。日本的海军在甲午海战中逞尽了威风,是时候让他们试试南洲海军的厉害了。
等到吴墉回家已是深夜,书房的台灯还亮着。宝月坐在书桌前,桌子上放着几份报纸。吴墉的心“咯噔”了一下,终究是躲不过去的。他抬手松开领带,做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拖着脚步走到宝月身边,先发制人道:“宝月,对不起,淞沪告急,刚刚接到命令,大军已出发在路上,明早我们行完礼我就必须要去前线了!”
宝月猛然抬头看向吴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无法出口。爱人即将出征,这一去生死未卜,她还要和他计较这些吗?
宝月呆滞的眼神,渐渐湿润起来,吴墉抬手把宝月揽在怀里,哄道:“好了,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要相信你的夫君会是个常胜将军!”
宝月静静的听着吴墉平静的心跳,命运的无力感撕扯着她的心。明明是吴墉一直在骗她,明明是吴墉擅自改掉了她的姓名。为什么现在觉得愧疚的人会是她呢?这是什么道理?
宝月轻轻推开吴墉,问道:“我还是想问一下,为什么要改掉我的姓名?”
吴墉搂紧了宝月,解释道:“现在的形势如此糟糕,全民都在抗日仇日,如果因为我们的婚事而令南洲军军心不稳的话,那太得不偿失了。”
好有道理的话啊,民族大义都搬出来了。宝月没有释然,反而更加反感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她再次推开吴墉说道:“那就不结婚了,不要污了你的名声!”
吴墉真的是很累,听见宝月这样说,只觉得她无理取闹,语气不善的说道:“结婚是我对你的承诺,是我在珍惜你!你为什么要把它看成是枷锁。宝月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一个姓名有那么重要吗?等明日行了礼之后,你冠上夫姓也是应该的啊!”
宝月觉得吴墉完全在避重就轻,根本不是姓名的事情而是他在强行将她身为瓜尔佳氏的历史洗掉,她反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我们成婚后,我大哥,我阿玛额娘会成为你的负担。”
吴墉似乎被戳中了心事,突然发火道:“你有完没完?佟佳氏汉姓为佟,郭络罗氏汉姓为郭,爱新觉罗氏汉姓为金,瓜尔佳氏汉姓为关。为什么你瓜尔佳宝月就不能姓关,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保护你的办法了,你还想怎样?”
宝月气极反笑,说道:“我想怎样?一直以来难道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吗?你说结婚就结婚,你说搬出来就搬出来,你说哪里都不要去,让我呆在这个华丽的笼子里,我也听你的。你还要我多听话啊?”
吴墉挥了挥手,说道:“我很累,不想和你吵,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为了光明正大的娶你做了多少事情?你更不知道我为了让你名正言顺的做吴夫人花了多少心血!你根本不在乎我的付出,你想的只是你的大哥,你的父母。我知道你回国找我,就是希望我能给他们提供庇护,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不可能!是他们助纣为虐,日本人才能在中国的土地上为非作歹!枉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却黑白不分。”
宝月震惊的看着吴墉,原来她的那点小心思吴墉一直都知道,可他从不说,总让自己心存幻想,自以为有一天可以得到他的支持。可笑死了,亏她还试探来试探去,妄想牢牢抓住吴墉的心,原来自己才是被吴墉拿捏的死死的那个。宝月冷声问道:“二哥也是这样被你逼走的对吗?你也逼他和大哥决裂对吗?”
吴墉一步步走向宝月,狠狠抓住宝月的肩膀,用力之大简直要捏碎她:“我没有逼过他,你不要冤枉我,他是自己觉得所有人都看不起他,排挤他,他才走的,我就是怕你会像魁星那样,才费尽心思让你远离口舌非议。可你呢?一心只想着利用我!”
宝月颤声问道:“我?利用你?我爱不爱你,你感觉不到吗?吴墉,你到底有没有心?”
吴墉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摇晃着宝月,吼道:“我没有心?宝月,你才是没有心的那个人!我把我所有最美好的感情都给了你一个人,我要是没有心,那也是因为把他给了你。可你却视而不见,毫不在乎。”
宝月挣扎着说道:“你松开,你弄疼我了!”
吴墉不管不顾的把宝月按在书桌上,用力撕扯着衣服,宝月越是挣扎,他反而越兴奋,最后完全失去了理智,疯狂狠戾的眼神仿佛宝月是他的仇人,只想把她剥皮拆骨的吃到肚子里去。当曙光在天边努力驱赶黑暗时,书房终于安静了下来。吴墉看着满室的狼藉,还有躺在他身下仿佛没有气息的宝月,悔恨之意排山倒海的袭来。怎么就失控了呢?婚礼前夜,出征前夕却将宝月伤成这样,他简直不是人。
吴墉捡起地上碎布一样的衣服包住浑身伤痕的宝月,像捧着瓷娃娃一样,小心的将她抱回卧室,放水给她洗澡。他想说点什么,可是宝月茫然的眼神完全没有焦点,仿佛这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宝月,对不起,我知道说什么都不能弥补我对你的伤害。但是我真的爱你,我们就要成婚了,把过去的事情都放下吧。从此就做我的妻,我们好好过日子,让我为你遮风挡雨,护你一世安宁。”
宝月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吴墉将宝月从浴缸里抱出来,小心的替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吹干了头发,看到宝月柔嫩的脸颊上自己啃咬的血痕,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他下楼去拿了个医药箱的功夫,卧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了。吴墉跑到阳台一看,栏杆上系着绳子,绳尾在一楼荡来荡去。吴墉四下看了看,刚好看见宝月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
从未有过的恐惧弥漫在吴墉心头,他不能失去宝月,绝不能。一旦宝月跑回东北,那么这辈子他们都不可能再见面了。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吴墉匆忙跑下楼,跳上车就追了出去,可是一直追到山下,也没看见宝月,宝月肯定没有走大路。他停下车,钻进林子里去找,找来找去,日头已高,也没有发现宝月的身影。吴墉特别想把大军调回来,地毯式的搜索务必找出宝月,可是他不能这样做,真要这样做了,不但会误了军机大事,他和宝月的名声也全都完了。吴墉颓然的坐在地上,无计可施,悔恨不已。他真的是混蛋,彻底伤透了宝月的心,他明知道宝月最在乎家人,可偏偏句句都往最伤她的地方扎。宝月不会原谅他的,就算抓回来了人,也抓不回她的心,他们的情缘真的要就此结束了。“宝月!你回来!”吴墉愤怒的仰天长啸,惊得林子里的鸟儿四散而逃!
藏在林子里的宝月,听到这声凄切的呼唤,不禁泪流满面。谁能想到,决裂竟来得如此之快,夫妻本是同林鸟,反目成仇各自飞。
当日,南洲城最大的新闻就是少帅吴墉连夜率军急援淞沪抗日,婚礼取消。
宝月没有直接北上,她当掉了跑出门时身上的首饰,独独留下吴夫人给她的玉镯,辗转到达了广州。小荷是和黎中一起回来的,看到宝月憔悴沧桑的样子,黎中什么也没有问,一路送她们到武汉后,自己转道去上海与吴墉会合,此时淞沪已经进入对峙谈判阶段,严峻的形势开始缓和下来。
黎中走之前,联络了武汉的辅仁社同学,委托他帮忙护送宝月和小荷去北平,从北平再想办法去往长春,这个城市在伪满洲国被称为新京,是傀儡皇帝的京都所在。
到达北平之后,宝月和小荷满以为这是自己的故乡,不用依靠任何人也可以活的很好。万万没想到,此时的北平已没有她们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了。宝月特意去了一趟宝产胡同,诺大的瓜尔佳府已经被买家拆分转租,尤其是她曾经住过的小院已经成了龙蛇混杂的大杂院,院墙凿开了一道门,劣质的门板已经崩开好几道缝,残破中可以窥见院子里堆满了杂物,到处拉着绳子晾着彩旗般的衣物。她真切的意识到年少时期的美好时光已经永远封存在记忆中,现在连个睹物思人的地方都没有了。
宝月迷茫的想,自己不惜和吴墉反目也要回到的家,它还存在吗?她不敢去想自己是否错了,心早在被吴墉摁在书桌上羞辱的那一刻碎成了捡都捡不起来的玻璃渣。若是那日她忍住了不问,是不是现在她已成为了他完美的妻,在家里等着他从前线传来痛打日本鬼子的好消息。吴墉已经成了她不能触及的伤口,从血流不止,到形成溃疡,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日日作痛,痛彻心扉,痛不欲生。宝月甚至不敢去看报纸,因为到处都是他的消息。她问自己后悔吗?答案是不知道!因为后悔也没有用了,他说得明白,她必须和瓜尔佳氏划清界线。她已经无法自欺欺人的假装还有希望,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吴墉敲碎了她给自己的麻醉剂,她只能忍痛走下去,咬着牙做到落子无悔,因为她的身后再无人可依。
宝月本想坐火车直达长春,可她太天真了,根本不可能买到这样的车票,两个姑娘只得小心藏起细软,换上粗布衣裳,一程接一程的北上。从山海关开始,人烟越来越稀少,土地也越来越贫瘠,荒凉已经无法形容这些地方,到处弥漫着死气沉沉的绝望。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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