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心

正在南乔奋力干饭的时候，苏见谦又过来了。这次他没再避讳，把下午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和她说了。

        从收到南乔信息开始到他们找到徐亚亚的家，用了半个多小时，就这半个多小时，足够徐亚亚和刘昆二人把昏迷不醒的夏云卿摆成他们想要的各种造型，他们拍了大几十张照片，最后两人却吵了起来。原因无他，刘昆动了欲念。

        对比平凡普通的徐亚亚来说，夏云卿这样精致美丽、高高在上的美女是刘昆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现如今，这样一个女神一丝不挂躺在那里任由其摆弄，他怎能控制住自己那种肮脏的欲望？

        拍完照片后，刘昆打发徐亚亚去看守隔壁房间的江南乔，徐亚亚出去后没多久，发觉不对，便冲回房间，见刘昆已经脱了自己的衣服，徐亚亚非常气愤。两人争执过程中，苏见谦与何岸泽恰好带着警察敲开了他们的门。

        江南乔听得拳头都攥紧了，她也终于理解何岸泽刚刚那句“进一步犯罪行为未遂”的意思了。

        莫名被朋友背叛，遭遇这些糟心事，南乔为夏云卿感到心疼，她问苏见谦：“夏云卿知道了？”

        苏见谦肃然点头：“她有权利知道一切。”

        见南乔担心的眼神，苏见谦反倒安慰她：“小乔，云卿比你想象中的坚强，她的情绪也很正常。毕竟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她非常感激你。对比于被拍照甚至差点被强/奸，她对徐亚亚更难以释怀。”

        南乔理解，在下午之前，她还羡慕夏云卿和徐亚亚长达近十年的友情。被信任的人伤害，情感上的痛有时比肉体上的痛苦更难堪。

        “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她吗？”南乔问道。

        苏见谦点头：“医生还在给她做检查，她父母现在在照顾她，我一会儿带你过去。”

        想到夏云卿有人陪，南乔却无人相伴，苏见谦的心又隐隐作痛起来，转头看到何岸泽，他直接伸出右手：“今天谢谢何总了。”

        下午在徐亚亚家里，苏见谦原本是要先去抱昏迷不醒的江南乔的，却被何岸泽抢先一步，苏见谦越发确定何岸泽对南乔是有明确企图的，之前是没有办法，现在却又觉得碍眼，只客气说道：“小乔今晚住院，这里有我照顾，就不耽误何总正事了。”

        何岸泽并不买账，虽然他也疑惑苏见谦和江南乔之间到底是何种关系，但面对这种过河拆迁、反客为主的嚣张态度，他莫名不爽，冷嗤一声：“这个时候真正需要苏总的应该是夏小姐。”

        两人毫不相让地对视，瞬间暗流涌动。

        江南乔莫名其妙，只得咳嗽一声：“我又没缺胳膊少腿，只是在这里睡一晚，不需要人陪。”

        “二位大侠。”南乔双手抱拳一拱，“今日多谢二位救命之恩，不敢再劳尊驾，请便。”

        说完也不再看两人，南乔往被子里一钻，准备再睡上一会儿。

        何岸泽见状轻笑一声，主动站起来，单手插袋面向苏见谦道：“苏总，我们聊聊？”

        没一会儿，苏见谦一个人回来了，带南乔去见夏云卿。

        如苏见谦所说，夏云卿状态还不错，除了脸色苍白了些，看到南乔的时候，她还扯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的病房内，夏父和夏母一个在切水果，一个在倒水，苏见谦把南乔带进来后，顺势帮夏云卿把病床抬高一些，人一多，豪华的单人病房也显得不那么冷冰冰的了。

        夏父夏母见到南乔，自然万分感激，热情地给她端茶倒水，搞得南乔有些不好意思。

        夏母拉着南乔的手，感慨万千：“这次可是多亏了你，我们云卿才……”

        夏母又叹了口气：“唉，你说那个徐亚亚，我们云卿待她可是亲如姐妹，我们也是把她当半个女儿来看的，她哪次来我家，我们不是好好招待她的，甚至她的工作都是云卿拜托她爸给她找的。”夏母越说越气愤，“谁知这人心隔肚皮，她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我们真是看走了眼啊。”

        夏云卿恹恹的，有些虚弱地对父母道：“爸妈，我饿了，你们去帮我买点八宝粥吧，南乔在这陪我一会儿。”

        夏父夏母离开后，苏见谦也借口接电话出去了，江南乔在夏云卿床旁边坐了下来。

        夏云卿苦笑：“你说我这属于真实版的农夫与蛇？还是东郭先生和狼？”

        “蛇也好，狼也罢，好歹都是真实形象示人的。”江南乔不知道怎么劝解比较到位，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但人不一样啊，所以才有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十年时间，居然都没有看清楚一个人。”夏云卿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我比农夫和东郭先生还笨。”

        江南乔看出来夏云卿真的很看重跟徐亚亚之间的感情，而且付出了很多，所以被伤的很重。她握了握夏云卿放在被子上的手，轻声道：“你别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问题，人都是会变的，反倒是你一成不变的真诚很可贵。”

        那句“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因为被说烂了，说服力也显得十分有限。善良不是原罪，也不是廉价的美德，因为不设防的善良，给了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若为此质疑自己，否认善良，反倒加剧了自身的痛苦。

        夏云卿放开声哭了一会儿，接过江南乔递来的纸巾擦干眼泪，平静道：“我们明天一起去公安局，我想问问她为什么。”

        周一一大早，苏见谦过来接夏云卿和南乔一起出院到城北区公安局，一方面配合调查，另一方面也是了解案件进展。

        夏云卿见到了审讯室里的徐亚亚。

        在跟夏云卿成为好朋友之前，徐亚亚一直生活地很自卑，也很委屈。小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和小她三岁的弟弟吵架，无论谁对谁错，被打的永远是她。每次考试，只要弟弟没考好，无论她考的怎么样，都免不了一顿打，原因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没有把弟弟教好。

        父母承包了几块地种梨树、种荸荠、种水芹，她除了上学，就是帮父母忙田里的活，春播水芹，夏除杂草，秋采梨子，冬挖荸荠，还要负责洗衣做饭，扫地刷碗，弟弟却什么都不用干。

        好不容易熬到中考，她考上了寄宿制的县一中，爸爸却说女孩子读书没用，让她去厂里打工供弟弟读书，又说高中学费贵，家里负担不起。夏云卿第一次见到徐亚亚的时候，徐亚亚正跪在彼时是县一中校长的夏父面前，请求学校给她免除学费让她能够顺利上学。

        十六岁的夏云卿也是第一次知道，她看过的灰姑娘不是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也是真实存在的。夏云卿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的徐亚亚，穿着不合身的蓝色起球短t，灰扑扑已看不出颜色的裤子膝盖处被磨得只剩薄薄一层的纱，脚上的其中一只黑色布鞋鞋头破了洞，露出没有穿袜子的脚趾，局促不安地想用另外一只鞋子盖住这一只。

        因为长年累月的家务活，徐亚亚虽然考进县一中，但也是吊车尾的，夏校长还在考虑要不要为这样一个虽然可怜但不是特别优秀的女生破例，善良又正义的夏云卿已经站出来为徐亚亚入学打包票了。夏校长哭笑不得，但也愿意去包容女儿的嫉恶如仇。毕竟对于少年来说，成年世界的权衡利弊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东西，她们要的是热血、是正义、是真善美的无限褒扬。

        徐亚亚的人生也因此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在夏云卿的影响和保护下，她三年的高中生活过得十分轻松快活，夏云卿会给她买衣服充饭卡，会在周末带她逛商场喝奶茶。学校里无论老师还是同学，因为夏云卿的关系，都会对她高看一眼，再也没有出现过之前所遭遇过的鄙夷、漠视、羞辱等校园霸凌。那时候学校每个月放一次假，徐亚亚不想回去的时候，夏云卿会带她回自己的家，即使难得回家一次，父母也因为知道她跟校长千金关系匪浅而不再为难她，反会为了弟弟以后的升学而去刻意讨好她。

        起初，徐亚亚对夏云卿无条件的给予十分不习惯，后来就逐渐变得理所当然，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出现满足了夏云卿当拯救者的心理，还一度怀疑过夏云卿是否有“白骑士综合症”。但无论如何，她都是受益者，这让她的心态慢慢也发生了变化。

        高考后，为了能继续沾夏云卿的光，徐亚亚和她填了外市的同一所学校，夏云卿读的播音主持，徐亚亚学了财会。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让不同专业的两个人无法像高中一样形影不离，加上夏云卿本来就是社交达人，忙不过来的她自然也不太顾得上徐亚亚了。而失去了夏云卿光环笼罩的徐亚亚，逐渐又被真实困窘的原生态家庭打回了原形。这种从天到地的落差让徐亚亚接受不了，对夏云卿也慢慢从感激到习惯，从习惯又转成了怨恨。

        既然选择了帮助她，为何不一辈子帮她？为何中途要把她抛下？为何要让那些轻鄙的、被压榨的噩梦重新找到她？

        毕业时，徐亚亚找工作屡屡受挫，借机找到夏云卿诉苦，夏云卿也对自己多次忽略徐亚亚而感到愧疚，拜托自己已经是教育局局长的爸爸帮徐亚亚留意一下合适的工作。最终徐亚亚成功去到了本地一家实力雄厚的国企的财务部门。

        踏入社会的徐亚亚在磨砺中真切体会到权势和金钱的好处，她开始生出更多的不平和不甘。单位里的勾心斗角、捧高踩低并不少见，没有背景的徐亚亚没有想过怎么从业务上去精进提高自己，反而沉浸在同事之间的攀比中。

        为了满足自己日趋膨胀的贪欲，徐亚亚多次利用职务便利贪污、挪用公款，为自己买包买衣服买名牌化妆品。在同事的介绍下认识男朋友刘昆之后，她为刘昆斯文帅气的皮相所迷，花起钱来更加一掷千金。

        刘昆此人，习惯用自己的一张脸来骗女人，游手好闲，还沾染了赌博、等恶习，徐亚亚像是被拉进了一个无底洞。

        她是想过收手的，也想过跟刘昆正儿八经地买房子结婚过正常日子，可是单位的窟窿越捅越大，她知道自己早晚会被发现，不过一直存着侥幸心理。她也想过找夏云卿借钱来补上这个窟窿，但数额实在太大了，夏云卿根本不会答应借给她的。

        走投无路了，她便想到用裸/照来敲诈勒索夏云卿，毕竟她是公众人物，加上她的男朋友是c城有名的贵公子，照片对她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如果夏云卿不想被曝光，就要不断满足他们提出的各种要求，只有这样，她和刘昆才能有钱去还单位、去买房子、去结婚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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