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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第一个敌人


    不片刻就走进来一个胖大中年人,见了周行德也只是微微一拱手,只问:“朱大人何在?”

  娄士弟喝道:“车继不得无礼,这里只有周大人,哪里有什么朱大人?”

  车老板上下看了看周行德:“知道,新来的周行德周大人。”

  娄士弟还要呵斥,周行德朝他挥了挥手,好奇地看着车老板,心中奇怪。明朝商人地位地下,此人见我自己却一副傲慢模样,这就有些奇怪了。

  周行德淡淡一笑:“我是周行德,车老板你来此做甚?”

  车老板道:“我是来结帐的,东城监狱用了我德仁堂的药,整整一个夏季没有会过帐,如今已快立冬了,是不是该把旧帐了结了。”

  周行德点点头:“那么,把帐给我看看。”

  车老板却道:“周大人,这些帐都是朱大人经手的,帐目也繁杂,大人你也看不明白,何不叫朱大人过来再说。”

  他如此不给面子,周行德把脸一沉,道:“朱保器今天不在,别忘了,本大人才是这里的司狱。连帐都没看,如何结帐。”

  车老板无奈,这才打开包袱,将一个帐本递了过去。

  周行德翻看帐本慢慢地看了起来,车老板将头凑了过去,低声嘀咕:“大人,这帐乱得很,一时未必看得真切。还是叫朱大人过来吧,也就是一串数字罢了。”

  周行德突然一声冷笑,狠狠将帐本扔在桌子上:“车继,你好大胆子!”

  车老板一个激灵,浑身的肥肉都颤了起来:“大人,小人胆子小得很。”

  周行德冷笑着指着帐本说道:“别以为本大人不懂得的经济事务,你这味甘草,市面上只一文钱一两,你却开出五文的天价。我看你这不是甘草,是金草银草。”

  上次在云娘的药铺里,他恰好看到这味草药的价格。

  如果没猜错,这个车老板果然和朱保器有勾结。将药价开得极高,将虚开部分私分了。这一套在现代社会可没少见,怎么瞒得过周行德。

  刚才他看了半天帐,心中已有定数。一冬一夏乃是监狱中犯人最容易得病的季节,汤药使用量也很大。这其中的差价就是一大笔数字,难怪那朱保器舍不得放权。

  还有,依照明朝监狱制度,监狱中没个犯人每日有一升米的伙食,再加上四时衣裳,每夜点灯的油钱,林林总总,费用浩繁。只要稍微动动脑筋,想不发财就难。

  这个朱保器真是可恶,居然想独吞,老子跟你没完。周行德想到这里,禁不住抽了一冷气。

  车老板没想到周行德如此懂行,吓得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正在这个时候,屋子外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伸手扯了一把车老板,然后朝周行德微微点头:“周大人。”态度甚为倨傲。

  这人穿着从九品官服,又能随便出入东城大狱,不用问,应该是是这里的人。

  难道他就是朱保器?

  周行德猜得没错,身边的娄士弟忙道:“大人,这位就是朱副司狱。”

  娄士弟有些畏惧地对着朱保器一笑:“老朱,周大人今天第一天上任,你不在,我找人去请你,却缘何姗姗来迟?”

  朱保器对娄士弟甚为不屑,淡淡道:“我今天身子有些不好,本在家中休养,听人说车老板过来结帐。他德仁药铺的帐目都是我经手,别人也不清楚,说不得要强撑着过来了。”

  说完话,也不理周行德,径直拿起帐本扫了一眼。就从腰上掏出一串钥匙,打开屋角的一口酸枝木立柜:“这几个月的帐目我都记在心里,一共是六十三两九钱八分,车老板,我这就会帐给你。”

  一边说,一边从里面点出一叠宝钞递给车老板。



  车老板身体一颤,却不敢去接,只用眼睛看着周行德,显是有些顾忌。

  朱保器此举视周行德这个上司于无物,可算是狂妄到极点。

  周行德心中固然怒极,可他也知道京城的水深,从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出来,都和各公卿贵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鸟人能够在自己面前如此狂妄,肯定有所倚仗。

  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盲目发飚未免落于下乘。

  就冷冷地看着朱保器。

  朱保器将钞票放进车老板的怀里,又用手拍了拍他的胸口,道:“怎么,数目不对?”

  “对……对,对……”车老板一张胖脸上沁出汗水。

  “数目对了还不走?”朱保器一板脸:“滚蛋,否则你以后也不用同我做生意了。”

  “是是是。”车老板忙跪下去朝朱保器和周行德磕了一个头:“几位大人,小人这就走了。”

  “去吧,去吧。”朱保器随意地挥着手打发掉和老板,然后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老娄,入秋以来,天干物燥,我这心火旺得很,有凉茶没有,倒一杯则个。”

  “唉!”娄士弟应了一声,正要去给朱保器倒茶,却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和朱保器同为东城刑部大狱的副司狱,他当着新上司的面支使自己,这不是给自己难堪吗?

  手立即停了下来,又羞又气,一张脸涨得通红。

  周行德吃不准朱保器什么来头,可任由此子如此猖狂下去,自己的威信何在,以后还怎么在这监狱里立足,便走上前去接过娄士弟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微笑道:“朱副司狱,你若身子不好,不妨在家多休息几天。”

  朱保器大剌剌地端起茶喝了一口,悠悠道:“周大人,卑职倒有这个打算。可这监狱中事务繁杂,一刻也离不了我,歇不了啊!”

  周行德笑得更畅快:“不碍事不碍事,这里有我呢?你尽管回家,每月的俸禄断断少不了你一分,这里的事你也不用多操心了。”有多远你就跟我滚多远,老实领你的死工资好了,跟我斗,老子好歹也是你的上级,想搞你还不容易。

  朱保器腾一声站起来:“周大人此话何意?”

  周行德收起笑容,慢慢走回主座,道:“朱保器,这东城大狱里关了这么多人,就我们三个负责,人手不足。本大人负责全局,娄士弟负责重虎头牢,女囚那边又关大嫂,普通牢房一直没专人负责。本大人今天第一天上任,四处走了走,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从今天起,帐目上的事情就不要管了,普通牢房就交你吧。”

  朱保器嘿嘿笑起来:“周大人,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我朱某人头上了?我去普通牢房不要紧,可惜帐房的帐目实在繁杂,我经手多年也没弄太清楚,大人总不可能另外请个帐房先生吧。我东城大牢自有制度,不能在外面请人。难不成这个帐,大人要亲自做?”

  他走到立柜前面,将如山的帐本逐一抱出,狠狠地摔在周行德桌上,冷笑着看着这个愣头青上司,心道:这厮一看就是个二百五,不过是走了吕尚书的门子,花钱买了这个官位。一来就想抓财权,嘿嘿,事情哪里有这么容易。看你这鸟人也是个肚子里没货的草包,这积年帐目连老子都没弄明白,你只怕连看懂都难。到时候,还不乖乖将财权交还到我手中。

  确实,正如朱保器所想的那样。财会这门学问,即便是在现代也是一件专业性极强的工作,不经过多年的学习和锻炼,根本入不了手。更别说是在明朝了,不是在店铺和商号里干过的人,连帐本就如天书一般。

  明朝的官员大多由科举出身,也不懂得算术,上任之后,遇到经济事务,也只能请专门的钱谷师爷。

  朱保器此举无疑是要给周行德一个下马威。

  周行德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拿起算盘,劈劈啪啪地打起来,动作麻利之极。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朱保器的脸色立即变了,心中剧震:“这狗官,好象……好象是在商号里干过的积年老鬼……这动作麻利都,就算是在京城也能排上前几号。我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大堂里全是算盘珠子的脆响,一声声敲在朱保器的心头。

  他木木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行德这才惊讶地抬起头:“朱副司狱,你不是要回家休养吗,怎么还不走。对了,把钥匙留下。”

  看着朱保器趔趄离去的背影,周行德冷笑起来。

  “呸,你这厮也有今天!”娄士弟朝朱保器的背影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心中一阵痛快。他以前被朱保器欺负得狠了,今天很有些扬眉吐气的畅快。

  娄士弟一脸敬佩地看着周行德:“大人果然厉害,一来就将这个刺头收拾得服帖服帖贴的,小人佩服。”

  周行德点点头:“小娄,给本大人弄点吃的来,看样子,本官要忙一个通宵了。”

  “是,小的这就吩咐人去办。”娄士弟凑到周行德面前小声道:“大人可知道这朱保器为什么如此狂妄?”

  周行德停了下来:“说说。”

  娄士弟谄笑道:“大人,小的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耳朵尖眼睛活。据传,大人这个职位本来是那朱保器的。”

  “哦,这样啊,你继续。”周行德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职位之争,利益之争从来都是不死不休。看来,自己和朱保器已经没有调和的余地。

  必须将这鸟人赶出东城大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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