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番外·惊叛·奇美拉

（奇美拉公社9区—鸟类区首席视角）

        “不要妄想逃离，我们会把奇美拉的血誓刻在你的骨头上……”

        “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你都永远是奇美拉的人……”

        漫长的回廊，只有一两个没有五官、全身披着惨白色机甲的机械人走过，它们的眼球处漆黑的探测仪缓慢地扫视着四周，不时闪烁着代表无异常的蓝光。

        “咯咯嚓嚓”，轻微的机械关节活动声回荡在寂静无声的走廊，为这毫无人气的地方平添了一丝恐怖。

        一道纤瘦挺拔的身影在走廊上疾速掠过，仿佛只是一个幻觉，但这却是事实。

        477不带感情的金瞳扫过这个她待了整整五年的牢笼——脚下，是厚度3米的超强合金钢制成的铁灰色地面;四周，是同色的墙壁和显示屏，此外，每隔几十米便嵌着一扇巨大双开门，每扇门上都用浮雕手法刻着一只体型硕大、栩栩如生的奇美拉蚁，蚁的形态根据门内人的身份稍有不同，但一样拥有狰狞的口器和恶心可怖的外形，一样的令人生厌。

        抬头往上，目之所及是同样的铁灰色天花板，一样的钢铁材质，刻满了晦涩难懂的神秘文字，角落里埋藏着无数监视器与探测仪，阴冷隐蔽地注视着这个钢铁铸就的囚牢。

        一切都是冷漠的灰。仅仅行走在这个地方，你就会心生惧意。

        477收回冰冷的目光，她熟门熟路地拐弯，像风一样掠过一扇扇紧闭的大门。每当经过某个不起眼的机关时，都会有一道蓝白色激光扫过她的全身，然后在一边的显示屏上显出她的全息影像——一个约摸六七岁、银发黑瞳的女孩，她的身上穿着公社特制的长裤短衣，奇美拉蚁刺青狰狞地趴在她左肩上。

        477低下头凑近其中一扇门，低声用西日耳曼语道:“s-a477，执行任务。”

        一束红光射入右眼。冰冷的机械女声开始说话：“正在进行虹膜扫描……虹膜扫描结束……正在比对样本……5……37……62……98……比对结束，身份确认。等级:sa，编号:477，身份代码:80016号，请进。”

        第一扇门缓缓开启，而477毫无反应，她伸出手径直贴上第二扇同样镌刻着蚂蚁的合金钢铁门。

        机械女声毫无感情地说话:“正在进行掌纹确认……11……44……77……99……掌纹确认结束……正在比对样本……比对结束，基本资料已掌握，综合实力确认，忠诚度:a，准许进入。”

        477看着眼前开启的大门，呼吸不由得有些急促，心跳也是有些加快。微微眨下眼睛，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长期培养的优异能力让她调整了呼吸，心率渐渐稳下来，表情空白，眼神空洞，就像一部真正的机器。没有人看出，她心里其实很紧张。

        477放慢步伐，走到长桌前正提笔备案的男子面前。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左手背到身后，右手握拳放在心口，尔后，她低下头垂下眼帘，默不吭声地盯着脚下贵重的长毛绒地毯。

        直到男子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后，他才抬起头来，笑吟吟地盯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女孩。“过来吧，‘飞鸟’，站了一个小时真是辛苦你了。”

        477面无表情地走近几步。“再过来点，到我身边来，‘飞鸟’。”

        477不情愿地再蹭近几步，直到站到男子的身边。男子微微笑了笑，一手探进她的短上衣，肆无忌惮地抚弄那布满细微伤痕的皮肤，手指不经意间一动，刚好触及胸前两点红/樱。477全身骤然一抖，却在瞬间站直。她表情依然完美得像副面具，仿佛此时受到侵/犯的不是她而是别人。

        男子轻笑一声，抽出手。“多么敏感啊，‘飞鸟’。我看过你的实况转播。你在前天就完成了百人斩擂台吧？”

        “回首席的话，是。”477终于说了自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并不像外表那样冰冷淡漠，也不是女童固有的清脆悦耳，那奇异的音色，甚至不是人所能发出的。光是听着，就能让人不由自主沉醉其中，像是听了一场盛大的交响乐。

        男子明显地露出了喜色，“这真是太好了，”他握拳击掌，“我早就说过，你将会是同期实验品中改造最完美的一个——也是将来公社中最锋锐的一把刀。”

        477低下头，缄默不言。

        “来，让我看看……”男子笑容不变，颀长的手指按下遥控器，面前巨大的墙壁上立刻放出全息影像，那上面，飞快地闪过一帧又一帧厮杀搏斗的场景。第一场，两个三四岁的孩子被硬塞上两把刀推上擂台，两人茫然无措地哇哇大哭，想逃离却被无情的电流通过全身，尖锐的嘶叫响彻天际。最后，一个孩子终于受不了，拿起刀飞快地冲向另一个银头发的小女孩……

        第九场……第二十二场……银发的孩子多次在屏幕中闪过，她的表情，从最初的茫然无措，到惊恐万状，到麻木不仁，到冰冷淡漠。杀人的刀法也越来越准确，后来，那匕首百发百中，再也没有刺中心脏以外的地方，最后，丢下刀，以手化刃割取性命……

        第一百场，六岁的银发女孩举起对手的头颅，任凭热血洒满全身。她面无表情，金色的双眼直视镜头，那金色的冷冽无情使所有看到的人都会发自内心地一阵颤栗。

        477注视着这一切，良久，深深地低下头。

        没人看到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刺进了手掌。

        “很好，很好，”男子开怀大笑，“477，我很满意，非常满意！你绝对是公社几百年来改造得最完美的实验品！最完美的！没有之一！那副鸟的骨骼安在你身上简直就是天合之作！哦，你不用再进行初级训练了，直接下一步吧——让我看看——嗯，也许你现在就可以试试手，24天后是公社每个月例行狩猎工作，第一小队由六名a级实验品带队，怎么样？一开始就给你出哈尔月帝之墙的工作，你的待遇也是前无古人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来者了。”

        “回首席的话，了解了。”

        “噢，对了，差点忘了给你奖励。”男子自言自语道，闻言477全身都是一僵。男子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又取出一颗金箔包裹着的、洒满杏仁和花生碎的巧克力球，向477招了招手。

        477好像松了口气，正欲伸手去接时，男子却慢条斯理地说：“噢，不，不是给你吃的，过来，趴到桌子上。”

        477很慢很慢地抬头看着男子，表情全无起伏，眼中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恐惧和痛恨的神色。男子轻笑一声，似乎对这眼神很满意。“趴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查理还在这里看着你呢。”

        477朝着他的靠背椅痛苦地投去一瞥，接着闭上眼睛无比屈辱地趴到了红木办公桌上。

        ……

        “嗯，起来吧。”

        477滑下办公桌，默不作声地穿好衣服。再次站直时她的姿势显得有些不自然。

        男子拍拍手，脸上那副淫邪的笑容眨眼间便隐去，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他淡淡道：“编号126030和135799的两个生殖者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你去处理掉吧。”

        477行了个礼，而后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向公社证明你的忠诚吧，477！”男子对着477的背影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宛如情人的耳语。477闭上大门的身影微不可查地一顿。

        他的表情仍然显露出喜悦，可那嘴角的一抹蔑视的笑没人看得到。

        11个月后。

        “紧急传讯！紧急传讯！s-a477“飞鸟”逃跑！s-a477“飞鸟”杀死多名实验品，于1月21日晚逃离公社！”

        “怎么搞的，猪头！”副首席s-a438“蛇鳞”狂怒地嘶嘶咆哮道，“3个a级！十六个b级！居然看不住一个初生的sa级实验品？！！还让她杀了一半？！”

        “这是意外，副首席！”脸部坍塌一半、已经全无人形的a-222“沙砾”嘶喊道，“我们全没想到——因为她在之前的大半年里表现优异，完全忠于公社，我们才慢慢放松了警惕，裁减了小队每月例行的人数，这才——这才让她得手啊！”

        “蠢材！！”副首席厉声咆哮，脸颊上的肉痉挛地抽搐着，他看一眼全息影像上血流满地的惨状，火气更盛，“你们难道就不会联合起来杀掉她吗？！在公社的利益和损失一个实验品之中你们都不懂得选择吗？！”

        “副首席——我们根本就没有选择啊！！她简直就像条蛇，蛰伏在暗处，等到最好的时机一击必杀——等到今天晚上她的变形期才出手！！副首席！！您不知道她的恐怖！她在变形期简直是无敌的——她的手！无坚不摧！连身体最硬的‘石肤’，都是瞬间就被削去了脑袋啊！！要不是我及时藏入地底，我就回不来了——副首席，副首席——“”沙砾“捂着脸，发出一阵高过一阵凄怆的嘶叫，他的全身仍然在不住地往下掉着沙砾，“我的身体——啊！我的身体——”

        副首席“蛇鳞”厌恶地皱了皱眉，“好了，我明白了。‘沙砾’，工作失败，你的价值到此为止了。”他按下一个按钮，在他和“沙砾”之间缓慢而残酷地落下坚硬的玻璃钢幕墙。“沙砾”坍塌的眼睛一下瞪得大大——是的！他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无实质却真实存在的，恐怖的高温！地面，墙壁，甚至天顶的颜色都在缓慢加深，直到最后变成象征着死亡的，犹如岩浆般的深红，他只发出最后一声尖厉的惨叫，就被那铄石流金的高温熔成了一滩晶体。

        “没用的猪猡！”“蛇鳞”带着怒气嘶嘶咆哮道，他转向那边安然笑着看着这一切的首席，怒目而视。“首席，是你策划了这一切对不对？！你明知道那鸟人是sa级，还让a级和b级带队做狩猎工作？！你明知道那该死的鸟人速度敏捷无人能出其右，还拥有变形的能力——而你，在月圆之夜，还故意把她放出哈尔月帝之墙？！你简直是纵容她跑掉的！！现在你怎么办？！”

        男子品了口茶，淡淡一笑，“那当然。我是故意让她逃掉的。你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她，怎么会知道她看似忠诚，其实恨不得灭了整个公社？我想这就是改造她注入的那部分鸟类血液的弊端——鸟总不会待在一个笼子里的。”

        “你故意让那死鸟逃掉？！”“蛇鳞”怒骂道，气得连脸上的鳞片都隐隐浮现，“你想背叛公社吗？！”

        “并没有。”男子又品了口茶，“不把她放跑，见识见识外面人心的险恶，受够欺骗与背叛，她又怎会心甘情愿地回来呢？等到她对外面的世界彻底死了心，她就会彻底忠诚于公社，为我们所用。你想想，为了长远的利益——甚至是完成公社最大的目标，让她跑掉几年又有什么关系？”

        “我早晚有一天会把这死鸟生吞活剥——”“蛇鳞”尖声嘶叫，那声音由于暴怒，完全成了蛇类的嘶嘶怒吼。他的全身浮现出青黑的鳞片，眼睛化为蛇类金属色的竖瞳，异常可怖。

        “我拭目以待。”男子声音冰冷地说。他转过身，再次一按按钮，面前的墙壁上闪现出事发当晚的全息影像。

        男子带着近乎痴迷的神情，盯着a级实验品——也是这次狩猎小队的队长“眼球”生前传回的最后一张全息影像上，那急速飞远的黑色类鸟身影，喃喃着谁也听不见的话。

        “等到你以为自由唾手可及之时，再亲手击碎你可怜而卑微的梦想，把你拉回我们的怀抱，这种感觉才是无上的神圣啊……”

        “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成为奇美拉最锋利的一把刀……到时候，向奇美拉证明你的忠诚，替我们完成千年的夙愿吧。飞鸟。”

        “所以逃吧，飞鸟，逃得越远越好……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你总有一天会心甘情愿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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