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27血溅残阳（新）

“有点不对劲……”两位考生向场中走去时，雷欧力皱眉看着奇犽，就是普通人的他也觉察出了点不对。

        这是一番沉默而激烈、富有观赏性而极具技术含量的战斗。两个考生都身手不凡，一个是杀手家族的三男，从小经受严酷的训练，手中不知已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一个是苗条柔韧的短发少女，裸露的肩、臂和腿缠满了绷带。两个人年龄相仿、外貌相似，比起集塔喇苦，他们倒是更像一对兄弟。

        “……人中龙凤……”武术家派特罗无意识地喃喃。此时不光是他，几乎所有考生和考官都有这种想法。那几下招招致命的杀着，兔起鹘落间的交手反击，人的眼睛都难以捕捉的速度，换了稍微弱点的人早就血溅当场。更别提奇犽使出的明显是家族的暗杀技法，爱拉惊人一跃并反重力地挂在天花板上，猝不及防地打碎玻璃，这些举动根本不是常人可以完成的……

        奇犽双手疾速地舞动试图绞断爱拉的肢体，爱拉皱眉往后只是退，眼睛紧紧地盯着奇犽。然后她动了——双手似乎很慢很慢，但实际上迅捷无伦地拍在了奇犽双臂上，硬是截停了他的攻势。

        这时，奇犽的大哥一直交叉抱在胸前的双臂也放了下来，没有高光的黑眼睛直直盯住了场内僵持不下的两人，浓烈冰冷、毫不掩饰的杀气从他身上喷薄而出。

        爱拉像是被大锤猛击了一下，腰一弯吐出一口血水，与此同时有条挂坠链从她脖颈里滑落，掉在地上，轻微地“叮零”一响。谁也没想到这竟会成为死亡来临前的警钟，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平时相当温和的少女会突然化作凶残的刽子手。

        爱拉似乎吃力地抬起头，一瞬间，阿贝尔考官惊慌地大喊出声，声音因为惊恐而变了调：“那怪物要出来了！会——”

        嚓一声轻微的响，他的口中还在喊着“会”字，头颅已经离开了脖颈，被爱拉抓在了手中。在此之前，爱拉何时暴起、何时掠过阿贝尔考官、何时像摘一朵花一样摘下他的人头、何时飘然落地都不曾有人看清！

        直到爱拉提着人头落在地上，垂着头，缓缓直起腰时，阿贝尔仍然站着的无头身躯的脖颈才喷泉似地喷出两米高的血柱，横断处犹如刀切过般光滑。

        几乎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悚然一惊！

        爆库儿腿一软险些直接瘫倒，半藏瞪大眼睛，派特罗的嘴唇发着抖，雷欧力的一声惊叫憋在了嗓子里，酷拉皮卡闭上眼睛不忍看。一时间大堂中连众人的呼吸都几不可闻，理伯见得不好，急忙运起念逼音成线，想要请示会长如何行动，没想到嘴唇刚一翕动，场中的小刽子手立刻有所察觉。她猛然抬头，丢下手中的头颅，下一秒，理伯的嘴唇就永远凝固在了张开的时刻……

        啪嗒。理伯的头颅滚到了地上，面上的表情还未发生改变，而理伯站的地方，离阿贝尔死去的地方足有二十米，二十米的距离飞身而至，小刽子手连影子都不曾被捕捉到……

        场上两个身首异处的人正真实地昭示着小刽子手的恐怖，这已经不是那个少女了，这是头隐藏已久的，嗜血的怪物！

        嗤一声，门淇惨白着脸拔出了菜刀。她看见小刽子手朝她的方向转过脸来，仍然低垂着头，却阴恻恻地朝她逼近了几步，能轻易夺人性命的手正缓缓举起……

        这间不容发之际，有个人大吼着扑上来挡在了门淇面前：“别杀她！”

        不知是不是对有人不要命地扑上来感到吃惊，小刽子手举起的手竟然真的停在了半空中。这个人正是雷欧力，他像是豁出去了般对着小刽子手喊道：“两个人还不够吗？门淇哪里招惹你了？你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才通不过考试！别发疯了，小鬼，给我清醒点！”

        小刽子手喉咙里发出一阵瘆人的格格之声，听起来令人不寒而栗。她的手顿了顿，随即举了起来，膝盖微微弯曲，正要于电光石火间暴起杀人。千钧一发间，酷拉皮卡清越的喊声穿过了大堂：“stop！it''sfriendlyforces！”

        匪夷所思的是，这句谁也听不懂的话让小刽子手停下来，并转过了身。酷拉皮卡微微喘着气，接着道：“auntcatherinedon''twanttoseeyoutodoso！ella——calmdown！”

        一刹间，她猛地仰起了脸，一直垂在眼睛前的头发被这剧烈的动作甩到了脸颊边。她闭着眼睛，眉头深刻地纠结着，脸上现出极端痛苦的神色，她的左手五指指甲深深地刺进了右手小臂，极缓慢而极用力地自上而下挖出了五道血痕，血瞬间就冒了出来，顺着她指尖滴滴答答地落下！而这还不是全部。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听得清脆的咔嚓一声，她的右手小臂竟然被她自己硬生生地，从中折断！

        疼痛唤醒了她的理智，她的脸颊剧烈抽搐了一下，睁开一双黑色的眼睛——原来那个矛盾善良而有点小孩子脾气的爱拉的眼睛。她先是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己折断的、划出五道血痕的、鲜血淋漓的手，而后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惊惶地抬起眼皮，她的视线扫过大厅中全部面对着她、如临大敌的考生和考官，落在那两具身首异处的尸体时，本来就苍白的脸连同嘴唇一起唰地失去了全部血色。

        “我干的？”她求救般地看向酷拉皮卡，酷拉皮卡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爱拉愣在了原地，满脸的难以置信和几乎崩溃的神色。霎时间，头顶的灯管在疯狂地闪了几下后全部炸开，整个大堂全都黑了下来。狂风大作，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记录赛程的白板啪一声被吹倒在地，又被卷起来抛出老远，大堂墙壁上的玻璃窗被从里冲出的狂风尽数冲破，不绝于耳的巨大爆破声使得人的耳膜都疼起来。

        “该死，这究竟怎么——”雷欧力大喊出声，突如其来的狂风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说话的声音也湮没在呼啸的风声里。“小姑娘，你能不能让它停下来——”

        大厅一片狼藉，灯管和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好像下了一场奇异的雪。狂风减弱了，却依然没停。雷欧力的话似乎惊醒了爱拉，她跳起来向大门口跑去，还未到达时，大门就被一股无形的力猛然推开，从合页上脱落下来，轰地一声砸在地上。爱拉不停步地往外疾冲，眨眼间就消失了。风暴停止了在大厅内横冲直撞，或者说，挟着玻璃碎片随她一同席卷出大门之外。

        几位考生都是惊魂未定，雷欧力身子一歪，无力地喃喃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酷拉皮卡沉默不语。尼特罗摸了摸胡子，少有的神情严肃。

        只有西索粘腻沉重的杀气至始至终兴奋得令人侧目，和伊路米尖锐森冷的刺骨杀气混在一起，令得刚平静下来的空气又是要爆炸一般。

        ———————————

        “奇犽的情况在和集塔喇苦正面交锋之时和之后，表情就很明显的变得很不自然，”酷拉皮卡冷声说，“我认为奇犽在和集塔喇苦交锋时被集塔喇苦下了暗示，才会在和爱拉妮西亚的战斗中试图杀死她，要知道之前他们玩得一直不错。而爱拉妮西亚除了最后一击，从头到尾都在用擒拿技。即使她迫不得已出了杀招，也在最后关头收了力道。但奇犽昏迷后，集塔喇苦突然放出一阵强烈的杀气，在场的大家都有所感觉吧？我认为，正是在这股杀气的影响下，爱拉妮西亚才会突然失控，暴起杀人。因此，委员会判爱拉被淘汰并不妥当！”

        酷拉皮卡的话掷地有声，会场内的气氛，因此更加凝滞紧张。

        “喂……奇犽已经自己弃权了，就是说我们大家都通过了，你还帮那个小姑娘说话干嘛？”雷欧力咕哝道。

        “出于伙伴的情谊罢了。”酷拉皮卡淡淡道，“而且我认为有必要还她清白。爱拉妮西亚不是个好杀人的人，她之前还救过一个差点被怪鸟吃掉的考生。她以前也不像奇犽一样是职业杀手，突然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只可能是外部原因。”

        “依404号考生的说法，300号考生是受到了301号考生杀气的影响，才暴起杀人。”尼特罗背着手，“嗯，其他考生有什么不同看法吗？”

        “我。”爆库儿举起手，“在杀气的影响下暴走这个说法我持怀疑态度。我觉得，阿贝尔考官死前的话值得商榷。他不是说什么‘那个怪物苏醒了’吗？300号考生前后差距那么大，我很难相信那是同一个人……”

        “有句话叫做‘龙有逆鳞，触之必怒。’”酷拉皮卡平静地道，“我相信换作是你被无端端叫做‘怪物’也很难不发怒，更别提是在那种情况下。”

        “照你这么说，300号考生杀阿贝尔考官是因为‘怪物’这个词，那她杀理伯考官是什么原因？他可什么都没说！”爆库儿反驳道，“还有，她杀人的手法那么娴熟，之前不知还杀过多少个。我认为，不能让这种可能会不受理智控制的……杀人狂做猎人。”

        话音未落，坐在后面的西索发出明显的一声冷笑。爆库儿顿时冷汗涔涔而落，他这才想起来后面坐着两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手下不知折过多少人的性命，爱拉和他们一比，根本不算什么杀人狂。

        “咳，”半藏微妙地咳了一声，“抛开这个问题，我倒是想知道酷拉皮卡你那两句话是什么语言，什么意思，好像说过之后，300号考生就突然清醒了。”

        酷拉皮卡顶着众人的眼光，不由有些犹豫。“那是西日耳曼语，曾经是世界第二通用语。那两句话就是停下来和冷静的意思。”

        “为什么要说这什么语言？”半藏表示不解，“好好说通用语不行吗？”

        酷拉皮卡摇摇头，此时，已经苏醒的小杰走进来，众人不由得都停了下来。小杰目不斜视，直直地走到集塔喇苦——伊路米·揍敌客之前，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抡了起来，伊路米的右手臂应声而断。小杰压抑着愤怒，斥责伊路米·揍敌客的所作所为。

        “够了，住手吧。”就当伊路米·揍敌客朝小杰伸出左手，身上隐隐发出恶意的张力时，蓦然传来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女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讲台侧面不知何时立着一名身穿墨绿风衣的高挑女子，她来得如此悄没声息，足以见她功力深厚，在场恐怕只有尼特罗会长知晓她的到来。

        这是一个极其耀眼的女子，用“绝色”二字也许还不足以描摹她的光彩。她有一头比阳光还要纯粹、扎成一束的纯金色波浪长发，一双湛蓝的眼睛却犀利慑人。她只是站在那里，就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在她的强大气场下，会场内奇异地安静下来。

        “她是谁？之前怎么没有见过？酷拉皮卡，你认识她吗？”雷欧力望着她明显散发出的“不好惹”的气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岂止认识。”酷拉皮卡苦笑一声，“她在六年前带着爱拉来过我们的村庄啊。”

        “诶——？”

        女子湛蓝冷冽的眼睛一个个地扫过会场内的众人。被她的眼睛注视着，每个人都有种被x光从头到脚照射了一遍的感觉。她望着酷拉皮卡时，眼里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暖意。但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眼睛只是在伊路米·揍敌客身上停留了极短的一瞬，然后就好像是怕被灼伤一般移开了目光。

        伊路米·揍敌客的眼里也是一片漆黑无光。

        女子收回目光，对着整个会场，凛然道：“凯瑟琳，爱拉妮西亚·阿舒卡的监护人，或者说，养母。”

        “养母？！”半藏爆出一声惊叫。

        “不得了了。”爆库儿喃喃道，“之前是奇犽的大哥，现在连人家的养母都找上门来了。”

        “最终测验前我就来了。”凯瑟琳冷声说，“规则我听得很清楚，其中一条是‘一旦致对手死地，当场失去资格’对吧？”

        “不错。”豆面人顶着她的目光艰难地说。

        “对手是指考生还是考官？”

        “考……考生。”

        “最终测验中死去的，是考生还是考官？”

        “这个……自然是考官……”豆面人的脸上已经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所以，这执照理应还给她。”

        “……”

        “这样说来，300号考生确实没有违反规则。”尼特罗摸着胡子。

        “可是……”爆库儿忍不住叫出了声，“这是讲歪理，钻规则的空子啊！会长！”

        凯瑟琳一双美目瞟向他，爆库儿顿时止住了声音。“我倒是认为，连杀手世家的长子都可以当猎人，这规则的制定本身就不甚合理。而且，我听说有个考生杀了去年的考官，照样通过了考试。要是我养女考不过猎人，天底下就没有能考过的人了。尼特罗会长，我请问，这淘汰的决定可以撤回了吧？”她咄咄逼人地问，用的却是肯定语气。

        “嚯嚯嚯～那么，我代表委员会撤回300号考生在最终测验被淘汰的决定。”

        “还有谁不满吗？”凯瑟琳扫了眼会场，“没有，那大家就散了吧，好好过个甜美的假期去。哦，对了。”她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叫西索的是哪一个？”

        西索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笑眯眯地举起了扑克：“是我哦～”

        “我有口恶气，不知当出不当出。”

        “请随意～”西索虽然这么说，但已经站起来，顺着台阶一级级走下来，全身散发着明显的兴奋气息。

        凯瑟琳毫不掩饰嫌弃地把他从头扫到脚。“那就出来。”说完她干净利落地跳出了窗口，西索挑挑眉，毫不犹豫地也跳了出去。

        “我的天……”爆库儿喃喃道，“这样挑衅他……她疯了！她会被杀掉的！”

        雷欧力、半藏、派特罗则是立刻凑到了窗口，小杰和酷拉皮卡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只听得“嘭”“砰”“轰隆”之声大作，震得整座楼都是轻微晃动，众人望着楼下壮观的武斗场面齐齐失语，就连见多识广的武斗家派特罗都目瞪口呆。

        “……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半藏喃喃出声。

        雷欧力露出不忍直视的神情：“讲真，我本来还担心她养母，现在我开始同情西索了。”

        酷拉皮卡望着趴在地上整个人呈失意体前屈的西索，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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