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王建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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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州府三台县,是淑妃何芳莺故乡。
何氏出自姬姓,按照流传最广的说法,何氏高祖为仕晋的韩武子,后来三家分晋,韩为诸侯,秦灭六国后,韩裔逃江淮,改姓何,定居庐江,列身魏晋士族。
这个说法在唐代得到了官方认证,元和年间朝廷主编的《元和姓纂》对何氏起源确认道:“成王弟唐虞裔孙为秦所灭,子孙分散江淮,以韩为何,为何氏。”
侯景造反后,南朝陷入持续动乱,世家受勠,士族瓦解,庐江何氏各支也各自流亡,有人北逃索虏治下,有人西进蜀中求平,取代田氏割据魏博的何氏就是发自庐江何氏,这已被魏博节度使何弘敬的墓志铭所考证,他们这一支就是在萧梁时代迁居到河北的。
蜀中这几支大约在同时迁入,并成为西南何氏起源,何芳莺这一支的族谱是,建德益光远,洪开仕泽长,兆林继明大,扬庭正乃昌,何芳莺与何仕文是仕字辈。
何芳莺,父何开济,母徐氏,何开济商人,咸通十四年在经商途中被土匪杀害,中和三年,徐氏病亡。
夫妻二人有五子二女,长子仕文,次子仕武,三子仕景,四子仕郑,少子早夭,长女芳莺,二女芳舞。
父母双亡后,何仕文独自扛起家庭重担,拉扯弟弟妹妹长大,为三个弟弟娶妻安家,僖宗幸蜀后,队伍中途停留梓州休整,何仕文看准机会,将何芳莺嫁给时为寿王的李晔,随着寿王登基为帝,三台何氏鸡犬升天。
何仕文弃商从文,在中书省秘书监做事,其女何宁嫁与李忠国为妻,长子何泽恭为神策军列校,次子何泽成为御马监陷阵营队长,三子何泽恩入读武学。
何芳舞年十七,本待字三台,何芳莺思念妹妹,年初把她接到了长安,何仕武、何仕景、何仕郑这三家人,也随兄长何仕文迁居京城,得到了皇粮差事。
鉴于何芳莺,李晔对这些情况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也不用李晔过问,何芳莺对她的亲人一直都严厉约束,之前侄子何泽治在平康坊喝花酒,事发后被何芳莺召入宫,一照面何芳莺就给了他两耳光,又命长安殿宦官将其痛打三十棍,然后禁足三月,以观后效。
何宁、何泽恭、何泽成、何泽治,都被姑姑何芳莺教训过。
何开济的后人虽然都高迁了,但他的长辈和兄弟姊妹大多都还在梓州,随着两川战事全面展开,王建心生一计,将魔爪伸向她们,意图以何家人作为胁迫李晔就范的人质。
不求让李晔罢兵,至少在关键时候让官军投鼠忌器。
三台县衙,县令赵淮山刚刚升堂,准备审理一起偷牛案,忽闻衙门外一阵吵嚷,赵淮山正欲呵斥,却惊见一群带甲持剑的武士闯了进来,剩下的士兵则将县衙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那人拿出腰牌晃了晃,对赵淮山道:“上头有令,你先行退堂罢。”
望着这些蛮横的士兵,赵县尊直觉心惊肉跳,连忙从座上站起,起身对那武夫拱手,小心翼翼问道:“敢问都头贵姓?下官正在审案,是否可以酌情稍稍宽延些时辰?”
那武夫笑道:“我等奉留后命令而来,赵县尊先退堂再说!”
明晃晃的刀剑当前,赵淮山哪里还敢多说,慌忙宣布退堂,命衙役把偷牛贼先关起来,又回头安慰了苦主几句,等众人都散去后,才拱手再问道:“不知都头来此为何?”
武夫也不回答,只拿出一叠告示让他盖上县令大印,然后张贴县衙及三台县各处,县印当地百姓都认识,单是出具刺史或节度印,百姓反而不敢相信,大户人家也会起疑。
赵淮三接过告示一看,上面的内容是宣布淑妃何氏乱国,朝廷下令缉拿何家人云云,并且告示上还罗列了何家祸乱朝纲、蛊惑天子、鱼肉百姓、作威乡里等一系列罪名。
赵淮山也不是傻子,一看就知道是王建要挟持人质,当下不禁浑身凉意,这要是告示出去,何家那几百口人就完了,以后梓州府东川道甚至朝廷怪罪下来,三台县担当得起?
上头怪罪招架不起,可面前这帮凶人也不好对付啊。
想了想,赵淮山决定用拖字决,收起告示,赵淮山对领头武夫道:“新任东川节度使尚未赴任,王留后也只是暂时执掌东川道,这告示要是公布下去,三台县吃罪不起啊……”
武夫冷笑一声,抽出刀架在赵淮山脖子上。
“赵县尊,朝廷已经下令缉拿外戚何氏,梓州刺史自有上头的人去找,你做好分内之事就好了,只要你乖乖配合,朝廷不会为难你的,留后也不会找你一个小小县令的麻烦。
赵淮山犹豫稍稍,心思一转道:“都头,此事非常,还请出示令牌。”
武夫不耐烦的掏出令牌,赵淮山一看就知道是真的,但是他还想抖机灵。
“这印信的真假难辨,您稍等,待我……”
武夫狞笑一声,手中刀骤然一挥,直接砍掉了赵淮山的脑袋,在场衙役无不目瞪口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武夫拿着血淋淋的刀,架到了县尉肩上,冷声道:“从命否?”
县尉吓得两股战战,忙不迭道:“从命,下官这就去取!”
他很快取来县令大印,在告示上一一盖好,武夫先取出一张让县尉亲自去衙门口的告示栏上贴好,然后又命衙役带路,去县城各个张贴告示的地方将这些告示都贴上。
告示一出,百姓纷纷围拢过来。
当天下午,这群武夫赶到了何府门上,不过为了搞突然袭击,领头的牙将孟存还是决定等到深夜再去淑妃亲戚家里,这天的三台县全城戒严,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西川士兵。
天黑以后,孟存率兵前往淑妃亲属家中,一刻多钟后,孟存来到了一处大宅前,气势恢宏的大门正上方立着一块匾额,上书遒劲有力的何府二字,乃何芳莺孟父何开湘家中。
何开湘是何开济亲哥哥,即何芳莺的亲孟父。
士兵举着火把上去敲门,捶板大叫道:“开门,开门!”
看门下人惊醒,一个小厮慌慌张张来开门。
一看是众多带甲武士,顿时变色,结巴道:“诸、诸位,什么事啊?”
“闭嘴,进去带路,找何开湘!”
孟存牛眼一瞪,恶狠狠的推了推那门子,门子吓得脸色苍白,一个屁都不敢再放,点头哈腰一阵,随后便老老实实的带众人去何开湘卧房,唐末武人的蛮横由此可见一斑。
两百名士兵进去三十人,剩下的人守门的守门看墙的看墙,防止何家人出去报信,一行士兵凶神恶煞的往里闯,何府的一众下人和护院家丁但凡敢出来阻拦,一律予以放倒。
没过多久,西川士兵闯进了何开湘卧室,一把将熟睡中的何开湘拽下床,他身边的夫人吓得大叫起来,但被孟存一巴掌打晕,何开湘见是陌生的带甲武士,顿时吓得浑身发抖。
“诸、诸位壮士,这是怎么了?”
孟存冷哼道:“告诉你,你何家的麻烦大了!”
何开湘壮着胆子道:“什么麻烦?”
孟存冷笑道:“你的侄女淑妃何芳莺祸国殃民,你说什么麻烦?”
何开湘目瞪口呆,哭泣道:“我与侄女一家没有交情啊,请诸位壮士明察!”
“抓起来带走,一个也别放过!”
是夜,何芳莺孟父何开湘、仲父何开兴、季父何开远、大姑何文珠、二姑何文庆、三姑何文文颜、四姑何文芬七家阖兄弟姐妹被捕,祖父何洪中亦被捕,共三百六十五口人。
成都碧鸡坊,衙将王思樊奉命逮田令孜,陈敬瑄亦在当天被押回成都,兄弟二人皆被捉入狱中,王思樊怨恨宦官乱国,私自下令重杖田令孜八十杀威棒,致田令孜气息奄奄。
当天夜里,狱中老犯见陈敬瑄相貌俊俏,加之禁欲已久,遂群起**之,陈敬瑄后庭失守,嚎叫声震动狱中,陈敬瑄向狱卒求救,狱卒笑问道:“你若是好人,何至于此?”
等陈敬瑄后庭失守,吹完众老犯的喇叭,有士兵给他送来好酒好菜,被众恶犯强暴过后的陈敬瑄目光呆滞,抱着膝盖坐在监狱角落里低声哭泣,完全没有心思顾及酒菜。
他知道,这顿好酒好菜多半是断头饭。
定初元年十一月初六,大宦官田令孜被押赴刑场,临刑前放声痛哭,之后拱手泣拜靖陵方向道:“负国贼田令孜罪该万死,但我为先帝大伴,尔等一定不能使我面它而死!”
王思樊笑道:“你这样的国贼,五马分尸合宜!”
午时三刻,吉时已到,监斩官命刽子手捉田令孜吊绞刑架上,临刑的最后时候,田令孜把丝绢撕碎搓成粗绳,然后交给行刑的刽子手,语重心沉道:“我是先帝大伴,看着先帝长大成人,又曾担任六军十二卫观军容使,参赞军国机务,你们杀我可以,但得有规矩。”
王思樊拍手道:“如你所愿,行刑!”
定初元年十一月初六,田令孜被绞,衙将王思樊及成都军民大恨之,王思樊下令将其五马分尸,割首级飞马送梓州王建,吊田令孜遗体于城门,暴尸十日,成都百姓鸣炮庆祝。
当天下午,斩首陈敬瑄,杀其全家一百六十二口。
消息传回长安,李晔宴内中,对淑妃何芳莺道:“令孜惨死,朕快也!”
当初李晔随僖宗流亡蜀中,诸王后妃皆徒步行走,走到斜谷的时候,时为寿王的李晔磨烂了双脚,便向田令孜求马,田令孜拿着藤条鞭打诸王公主道:“此深山,安得马!”
被田令孜一顿痛打,皇族诸王公主及后宫妃嫔只得继续徒步赶路,哭声回荡谷中,睦王李倚也被田令孜打过,听闻田令孜被车裂,直是大喜过往,谓府中无赖子道:“善!”
是夜,睦王府灯火通明。
内侍省宦官田守敬等人,听闻假父田令孜被王建车裂,顿时哭晕过去,醒来后拉着前来探望的宦官顾弘文哭泣道:“请顾掌刑告知天子,一定要诛杀王建为我等报仇啊!”
顾弘文郑重点头道:“你的仇就是我的仇,顾弘文誓杀王建!”
不但顾弘文愤怒,李晔也震惊不已,对前来请命的宰相杜让能说道:“人人都可以赦免,唯独吴自在与王建不能,诸道行营不许受成都降,务必彻底消灭两川死硬份子。”
同月二十,朝廷诏复田令孜官爵。
在平康坊诸多国有瓦肆勾栏的宣传下,弑父恶魔王建名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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