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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太平


  长安这边,李晔已万事俱备,只等王建与李保火拼的消息传来,按照李晔密诏,李保也以酷暑为借口不攻,在巴西二十里外驻扎,等待好消息传来。

  传来什么好消息?当然是王建攻入巴西把吴自在抓起来了。

  事实上,自涪城大败,吴自在就被王建杀出阴影了,回到巴西后,吴自在虽然确实也在按照幕僚拟定的计划在做,但总体情况还是在摆烂,其中也没有投降朝廷这一项,他知道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朝廷不会放过他。

  吴自在既然不打算投降朝廷,自然安排了后路,回到巴西的第二天就派飞马去了魏城,向魏城守将徐重质传达了命令,说大帅病危,令徐重质迅速回巴西。

  吴自在虽然发动兵变囚禁了杨守厚,对外却是宣称奉杨守厚命令主持军政,杨守厚被害后,消息也被封锁了,绵州文武当夜亲眼目睹血案,哪里还敢走漏消息。

  是以除了巴西高层,绵剑境内各地的守将并不知道实情,徐重质也不知道,他在魏城与官军打了一仗,受了很严重的伤,左手都吊着的,不过听到杨守厚病危的消息后,徐重质伤心后还是立刻安排好人事和军务,只率数十亲兵回巴西见主公最后一面。

  当得到徐重质已奉命赶回巴西的消息,吴自在终于松了一口气,毕竟徐重质的勇猛谋略及军中威望在绵剑诸将中是数得着的,当数十匹快马抵达巴西城门后,吴自在幕僚王经深吸了一口气,带人大步迎了上去,拱手道:“徐将军,大帅差下官前来迎接将军。”

  徐重质勒著马头,拱手道:“徐某负伤,不便下马见礼,还盼王推官原谅则个,请王推官速速带徐某去见大帅,不知大帅病情怎么样了,也不知大帅作何打算,形势危急啊。”

  王经不动声色道:“实不相瞒,大帅召将军回巴西就是商议此事。”

  当看到徐重质独入刺史府,吴自在明显松了一口气,坐在杨守厚的位置上,吴自在望着堂下的徐重质,徐重质也感觉有异,坐在上位的人为什么是吴自在?

  左右文武及幕僚只是沉默,无人回答徐重质的疑问。

  虽然徐重质对吴自在的举动很不满,但想到吴自在的地位也没有说什么,心里叹了一口气,徐重质上前跪倒,单手撑地道:“参见吴衙使,不知主公何在?”

  绵州文武仍是不答,吴自在也不说话,等了一会的徐重质刚要再次询问,就听到吴自在阴沉的声音质问道:“徐重质,你在魏邑做了好大事啊,你怎么还有脸来见主公?”

  徐重质愕然,抬头道:“徐某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不知吴衙使何故有此问?”

  吴自在猛拍桌子,大喝道:“好恶贼,还敢应辩,你看这是什么?”

  一柄陌刀摔到徐重质面前,密集的脚步声随即响起,数十武士立时涌入,将徐重质团团围住,徐重质却不害怕,心下反倒安定下来,径直捡起陌刀,拿在手中反复打量,见徐重质这般,武士纷纷拔剑顿时指向他。

  徐重质冷声道:“此乃陌刀,是蔡贼秦宗权赠予主公,主公又将其送给吾妻弟元竟,元竟兵败剑州为官军捕获,按理此刀已失落,不知如何在衙使手中?”

  杨守厚原是秦宗权部将,后来才逃来关中依附杨复恭。徐重质妻姓田,田元竟便是田氏弟,之前被吴自在派去了剑门关。

  听徐重质反问,吴自在道:“前有剑门溃兵上交此刀,那刀主田元竟为何不见?”

  要么投降,要么被杀,巴西也没有接到田元竟投降官军的消息,但这不代表田元竟就没有投降,毕竟蜀王攻破剑门关后只杀了兵马使陈元卿一人,这是绵竹众所周知的事,听到吴自在这话,徐重质顿时哑口无言。

  吴自在道:“信物在此,田元竟多半已经降朝,你又在魏城与官军眉来眼去,张威更是率山南军绕道魏城,你是什么心思当主公不知?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说?”

  徐重质道:“既然刀主是田元竟,吴衙使就该去问他,徐某闻主公病危回巴西,眼下官军压境,徐某军务繁忙,徐某这就去见主公,之后就回魏邑,不碍吴衙使破案了。”

  言毕也不行礼,起身就要走人。

  吴自在大怒,起身暴喝道:“徐重质放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武士闻声上前,立时就有数把刀剑架到徐重质身上。

  徐重质悲哀大笑,环视四周道:“重质本蔡州牙校出身,若非主公知遇,早已与全家妻儿老小随秦宗权俘死于朱全忠手,徐某感激主公恩情,入蜀后任劳任怨,从无怨言……”

  吴自在怒道:“叛贼休得狡辩,给我住口!”

  徐重质看了他一眼,却是继续道:“主公为我等挽强士,不惜弃高官厚禄与朝廷对抗,从那时我徐重质的性命就是主公的了,主公什么时候想要,徐重质什么时候奉上。”

  “剑门关大战,徐某请战不许,之后数战,徐某再请,主公仍是不许,徐某只当主公体谅蔡州手足,每日整顿将士,修筑城寨,苦思退敌良策,听闻主公病危,徐某飞马还巴西,本想今日在刺史府面禀主公,不成想吴衙使却先摆下鸿门宴,要谋害我蔡州将校!”

  说罢又是一阵大笑,在场绵州文武皆默然。

  听到徐重质笑声,吴自在不由气短,挥手道:“去,捉住这勾结官军的贼子。”

  武士应和,拿着铁链就要捉人,却听徐重质暴喝道:“谁敢动手!?”

  一记暴喝,数十武士居然为之所慑,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徐重质轻蔑的瞟了吴自在一眼,环视绵州文武道:“诸位想拿徐某人头作投名状,尽管求主公吩咐一声,主公令下,徐某立时自刎,不必摆这么大排场,只是不知诸位是打算降朝还是降王建,若是降朝倒还有可能保全绵州,王建狼子野心,跟着他只有吃亏上当。”

  “还有……”

  徐重质停下,一字一句道:“望诸位不要为难徐某家人,不然重质死不瞑目。”

  吴自在冷笑,你是蔡州牙校出身,又死忠主公,王建岂会容你?

  吴自在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还是道:“如果不是这事,吴某也不忍心这样,徐兵马放心好了,你为主公效力多年,主公定不会为难嫂子她们,如果事情查清楚,田元竟没有降朝,徐兵马也没有跟蜀王勾结,吴某自会为徐兵马洗罪,徐兵马暂且忍耐数日罢。”

  徐重质当然知道吴自在不过是说说而已,不过眼下自己身负战伤,身边又只有数十亲兵,在巴西根本掀不起风浪,其他将领分散绵剑各地,一时也联系不上,于是不再言语。

  吴自在一声令下,武士蜂拥而上,用铁链将徐重质捆得结结实实,徐重质的亲兵们自然也被解除武装集中关押,拿下徐重质后,吴自在如释重负道:“太平了,绵州太平了。”

  王经却没有放心,进言道:“其他的蔡州将校也不能放过,最好全都杀了。”

  吴自在沉思,却没有点头,这些蔡州牙校唯杨守厚马首是瞻,一旦得知是他杀了杨守厚,吴自在想投降王建就没有那么顺利了,毕竟他还不知道王建会如何对待这些蔡州兵。

  夜深人静,鲜跃秦站在杨守厚墓前。

  细数吴自在罪过后,鲜跃秦大哭一场,随后悄悄往后院去了。

  熟门熟路来到后院,他满怀激动的推开一扇熟悉的门,但却没有出现期盼的场面,美人并没有出现,他焦急的呼唤了几声也没有得到回应,鲜跃秦不禁大失所望,随即又往另一处院子走去,果然远远的就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喘息声和一个熟悉女人的叫声。

  鲜跃秦心头一紧,问门子道:“少帅在里面?他不是在处理军务吗?”

  门子本不想泄密,但见是蔡将鲜跃秦,便恭恭敬敬道:“回将军话,吴衙使今日擒了徐重质,心情非常舒畅,所以晚回家,正与五姑饮酒,将军要见衙使吗?那小的去通传。”

  听闻此言,一副淫荡画面浮现在鲜跃秦脑海中,他连忙一把拉住门子。

  吴自在的人妻之好他不止一次听人说过,鲜跃秦心中剧痛,不能忍受亲眼目睹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骑在胯下驰骋的场面,当下踉踉跄跄的往回去走,路过一个小院,见守卫比以前森严许多,鲜跃秦随口问了一句,却听守门士兵道:“回将军,里面关着徐重质。”

  午夜时分,鲜跃秦家中站满了士兵。

  没过多久,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了出来,杨守厚长子杨回下令在巴西的大小绵州文武官员立刻来见,本来很寂静的巴西立刻喧闹起来。

  在这个内外交困的时候,吴自在又无能,大家自然希望有个人承担主心骨,给手足无措的大家伙儿拿个主意,是归顺朝廷还是投靠王建?或者背水一战跟官军拼个你死我活?

  即使这两件事都做不到,至少也得把吴自在那匹夫赶走罢。

  而且传信的人是鲜跃秦,这不禁让众人充满了希望。

  大小官员赶到后,出身蔡州的将领也基本带兵到齐,院子里挤满了黑压压的武士,这不禁让绵州官员感到恐惧,鲜跃秦安抚道:“少主稍后就至,诸位且耐心等待片刻。”

  武士当前,众人也不敢走,只好在议事堂坐下,没过一会儿,他们看到了被士兵带过来的杨回,杨回衣衫凌乱,面容困倦,神情惶恐,看样子都快哭了,许多官员不禁摇头。

  官军压境,老子被杀,居然还这副样子,这样的人怎么担负绵州大局?

  好在有鲜跃武等蔡州将校的保护,这些官员倒也不怕吴自在翻脸杀人,而且根据今晚这个阵仗来看,鲜跃秦可能已将杨守厚死因公布了,这些蔡州将多半要跟吴自在翻脸了。

  众人议论着,杨回却是心里发怵。

  在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杨守厚那种胆大妄为的性格,也没人比他更清楚鲜跃秦这些蔡州牙校的凶狠残暴,杀人不眨眼是基本功,杀人吃肉也是家常便饭,造反更是随心的事。

  当鲜跃秦派兵去接人的时候,杨回就怂了。

  天知道这些蔡贼要干什么?天知道他们是不是要跟吴自在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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