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章

“小姐，你要去哪儿啊？”小翠眼看着沈葳蕤一大早扶着腰往外“飘”，急忙喊道，“那宫女不让你出去啊！”

        “我知道，”沈葳蕤扶着墙蓦然回首，看了看小翠手里的烧饼，幽幽道，“我不用你扶我，你吃你的饼吧，别跟着我。”

        沈葳蕤扶着墙从偏殿一路走到正殿，果不其然在正殿角落里看见几个小太监小宫女架着锅，前面两口大铁锅里是还冒着热气的粥和鸡蛋还有一个锅里放着码得整整齐齐的小馅饼。

        沈葳蕤随便揪了个小太监问道：“公公，这粥不要钱还是得交钱啊？”

        “那边交钱，”那小太监似乎着急，急急指了指身后说，“你把钱放在那框子里就行，十文钱一顿，碗筷用完了放那篓子里。”

        说完，那小太监转身就走了，沈葳蕤想再问问别人但是不知道怎么说，况且昨天的事情太匪夷所思，思来想去说给卢公公比较合适，便问：“卢公公可在？”

        “卢公公过不来了，如今宫中戒严，大家少说话，这位姑娘也少问罢，那粥和干粮小菜都管够吃、只要十文钱就能随便吃了，你只管去吃就是，别问了。”那小太监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沈葳蕤掏出十几个铜板扔到那钱框里，再扭头一看，发现原本排着大长队盛粥的宫女太监都没了影子，再一转身发现连刚才和她说话的太监都不见了。

        她胆战心惊的硬着头皮拿了碗筷盛了粥和干粮小菜往回走，一路上满脑子胡思乱想，如果不是确定跟她说话的太监有影子，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撞鬼了！

        沈葳蕤这边惴惴不安，皇后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甘泉宫正殿里，所有嫔妃都被皇后找了过去，许后平日里起的不早，有时候嫌麻烦还会让其他嫔妃不要早去请安，这般一大早把大家都叫过去还是头一遭。

        各个嫔妃昨日不少便从母家那里打听到了不少奇怪的消息，还有些是手底下的宫女打听到些许消息，一个个也都是十分的不安，庆帝年岁不小了，他后宫里大半嫔妃都年过四十、经历过许多人情世故，再年轻点的也都三十往上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半晌，皇后扶着金乌过来，嫔妃们一个个也都和皇后问了安，甘泉宫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金乌，你和各宫娘娘说一下罢。”半晌，皇后开口道。

        金乌站了出来，微微屈膝行了个礼，道：“给众位娘娘请安，想必众位娘娘也都知道了，自打三年前准备给沈相翻案那时，陛下便安排皇后娘娘着手安置和沈相当年有利益牵扯而被波及的那些罪臣的家眷，因为沈相党羽众多结交甚广、许多朝中大臣也许并非沈相党羽但都愿意为他做许多事，所以一度发现因为处罚沈相而被波及的官员足足有上千人之多，这还不算小吏、金吾卫和黑衣等人，安置那些大臣家眷的时候，各位娘娘也都出了力，应当知道接人回京其中的不易。皇后娘娘此番着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才安排司竹和各位娘娘说清，如今沈相的亲女儿又遇到了接人惯会遇到的事情——竟然有人把沈姑娘和小崔大人家中女眷搞混了，只因小崔大人之前同沈姑娘订过亲，后续因为沈相的事崔家悔婚了，如今不知怎么便把沈姑娘和那位崔家的娘子搞混了，今日皇后娘娘是希望诸位娘娘不要信谣更不要传谣。因为此事已经严重到小崔大人在家中乱说几句话，翌日皇后娘娘送去沈家准备给沈姑娘回京用的东西就被悉数劫走送去崔家；小崔大人把沈相当年养的狗和沈家的婢女当沈姑娘的大名传出去，当日旁人就以为北宸殿那位姑娘是假的、因为名字对不上，以至于陛下和皇后娘娘去见她还没出门就被堵在宫门口、那些个信谣传谣的宫女内侍不要命的往上扑、甚至惊动了金吾卫一夜杀了十几人，娘娘的手腕和脚踝都被那些人弄青了如今胳膊抬都抬不起来、护驾的宫女银月的头都被打破了如今昏迷不醒，司竹姐姐也被气晕过去如今还躺在床上，我们甘泉宫已经是……已经是……”

        “金乌，崔家为何如此过分？”李贵妃问道。“昨日旬阳的驸马来我这里说要借老七的几把剑防身，这事情到了如此境地，本宫着实得多问几句了。”

        李贵妃顿了顿，扭头对皇后道：“娘娘，京城的护卫军如今刚调到臣妾父亲的麾下，昨日臣妾听说您和陛下先后被人偷袭，但父亲那边一点让调动护卫军入京的消息都没有，可是不方便公开下诏？若是陛下不方便公开下诏收拾崔家，臣妾便写一封密函偷偷送出宫传个话，护卫军可以看护皇子公主也可以看护那位沈姑娘，金乌说得臣妾都心慌，那事情既然那么危险，驸马又是个文臣，让护卫军来岂不是比驸马亲自操刀操枪上阵强？”

        陈妃也道：“是了，臣妾好几个侄子都是金吾卫出身，还有一个如今已经官拜车骑将军，不如让他带几个年轻力壮的校尉去娘娘和陛下那里守着？”

        皇后头痛欲裂，闭眼蹙眉扶着额头摆手道：“这话你们俩以后不要说了，本宫若是有需要自会主动找你们，如今崔厢随口一句话就可能搞出人命，本宫怕他再乱想以为你俩想控制本宫和陛下上位。金吾卫和护卫军昨日便出动了，本宫也才知道，老将军昨日是接到密诏进宫护驾，因为是密诏，所以不方便和你们说。”

        皇后顿了顿，又道：“金乌，你接着说罢，崔家为何这样，你和各宫娘娘说清楚，说说事情怎么闹成这样，也说清楚为何如今官家一句话都不想和崔厢说了。”

        金乌向来有话直说，但金乌她爹是个武将所以家里的书也不多，金乌说话也是直来直去，一时间气极了不知道用哪些词形容那群人的恶行，她想了想仍不解气，扬声道：“各位娘娘，说来可笑，一开始不过是崔家为了颜面不肯还沈家当年的陪嫁物资，皇后娘娘派人去说了几句想讨要那嫁妆直接送去沈府，结果崔家下不来台就硬说没有这嫁妆甚至说当年没和沈姑娘闹翻，外头的人自然而然就以为当年没闹翻是因为已经娶了沈姑娘，结果翌日皇后娘娘为沈姑娘准备的东西便在宫门口被劫了，幸而押送物资的金吾卫恪尽职守负责押送的内侍才没有丧命，那被劫走的东西悉数都送去了崔家，崔家为了颜面扣着不还以为到时候直接偷偷送去沈府就行了，皇后娘娘的母家派人亲自去说了，不料崔家竟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说的话当骗子扯谎，甚至诬陷国舅爷想私吞沈姑娘的嫁妆！崔家那帮人死活不信国舅爷是镇远侯的亲儿子，上来便要揍人，幸而国舅爷拿了镇远侯的玉牌，大理寺看过玉牌拦住了崔家的打手，但即便如此崔家还觉得大理寺偏心纵容骗子，如今再没人敢和崔家解释了。”

        偌大的甘泉宫陷入了一片死寂，各宫的嫔妃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家都无言以对。

        北宸殿里，沈葳蕤看着小翠狼吞虎咽把饭菜一扫而光，末了小翠抹了抹嘴，说：“小姐，你不吃啊？”

        “我不吃，你吃吧。”沈葳蕤默默扭头看着锁死的偏殿大门，刚刚她刚盛完菜再一转身那几口锅全部不见了，悄无声息的，如果不是她感觉到手里那碗滚烫的白粥的热气还萦绕在她手边，她几乎要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再一转身忽然有人在她耳畔低声道：“回房间栓好门，不要再出偏殿。”

        沈葳蕤听了，蓦地一下转身，人懵了——身旁空无一人，什么也没有了，空旷的正殿大门紧闭只她一个人捧着粥和小饼发愣。

        她回到房间喝了一碗粥，半晌没缓过神来，看着小翠吃完了早点，便道：“小翠，你回庄子里给我拿几件换洗的衣服，把我放在梳妆台的妆奁盒拿过来。”

        小翠这一去一回约莫又要一天一夜，但沈葳蕤等不了了，她身上的衣裳两三天没换了，以为进京就一两天，她这身衣裳已经闻着有些馊味早该换了，而且很多天没有好好洗脸，面脂也留在家里没带来，身上都干得起皮，头发也乱糟糟没法打理。沈葳蕤叹了口气，昨晚没睡好的后遗症就是她一天都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看着小翠出了门后她就栓好门回屋躺着了。然而，刚躺下就又懵圈了。

        空旷寂静的偏殿里，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四周一片死寂，忽然，床下隐隐约约传来气势如虹的呼噜声，那呼噜声不大不小，但恰到好处的就在她床下耳边响起。

        “谁啊？”沈葳蕤忍无可忍了，脑海中闪过无数诡异的想法，半晌，呼噜声更大了，而且此起彼伏，沈葳蕤从床上坐起来，恐慌满上心头，她感觉自己完了。

        她带着三分恐惧七分崩溃，颤巍巍的说道：“我沈葳蕤此生生来便在官宦人家，前半生锦衣玉食，有父亲庇护，后面十来年虽然家道没落但也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想不到这辈子却要遭此一劫，我认了！”

        半晌，没回音，呼噜声此起彼伏，一声盖过一声，时而从床左边传来、时而从床右边传来，沈葳蕤心态崩了。

        她颤抖着手掀开床单，逼着自己睁大双眼，手里拿着她唯一的发簪、颤抖着手决定拼死一搏，半晌……傻了……

        床底下一个白花花的绒球一样的东西缩在角落里，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又一声规律而有节奏的呼噜声，床的另一边一个灰白相间的狸花猫趴在角落里也在打呼噜，沈葳蕤一瞬间差点老泪纵横——得亏刚才房间里没别人，不然她没脸见人了。

        “小白狗？”沈葳蕤俯身把床底下那个小绒球揪了出来，没想到这狗看起来不大实际上还真不算小。

        “汪汪！”狗醒了，睁眼看着沈葳蕤叫了两声，毛又白又长、眼睛长得又大又圆和沈葳蕤一模一样。

        沈葳蕤越看越激动，这是她家沈冰清回来了，她十三年前养的狗沈冰清不就长这样吗？！沈葳蕤激动的恨不得当场上蹿下跳，捅了捅狗耳朵，激动的说：“冰清回来了？来看姐姐了？冰清！！冰清？冰清……”

        反正偏殿里也没别人，沈葳蕤自己抽风抽的很开心，原来那点恐惧感一瞬间都没了，抱着狗满地乱说，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无外乎是：“咱俩出门在外的你在外面听电话，睡觉别打呼噜，回头姐出宫带你回家，等姐把坏人打死就给你买好吃的。”之类的话。

        那只狗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看看她、叫两声，又看看她、再叫两声，把沈葳蕤激动得意的无以复加，心想，狗都比崔之旺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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